25、藥
數(shù)日不見, 琉羽顏色憔悴,再無精心修飾的美貌, 眼底是滿滿的恨,蕭齊原本吩咐人看著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跑出來的,手里舉著柄長劍,行動間真的不管不顧,幾名侍者都被她砍傷了,其余人也不敢阻攔,當(dāng)然這也有緣故,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女人的事管不得, 無論傷了誰都沒好處, 反正一個身懷武功,出不了大事,所以才假意做出攔不住的樣子,先來報信。
蕭齊只帶雁初進宮赴宴, 琉羽就已經(jīng)氣個半死, 誰知緊接著又聽到二人入家祠祭拜的事!除夕夜之禮,蕭齊這是告訴所有人,他的妻子是越夕落!越夕落,這個名字她恨之入骨。這個女人有什么妖法,沒得到蕭齊,卻能讓他百年不忘,掉進冰流都不死, 這么快又奪走了他的心?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經(jīng)如愿以償了,明明蕭齊選擇了自己,為什么越夕落回來,一切都變了樣?她才是最愛蕭齊的女人,蕭齊是她的全部,沒有蕭齊,她就什么都沒有了,都是因為這個越夕落!
因絕望而生出瘋狂的念頭,琉羽抱著同歸于盡之心,隔著桌子就舉劍往雁初砍去,只聽“砰”的一聲,碗碟酒菜被震得摔碎在地上,她雖然沒有習(xí)武,但此刻拼命用盡全力,桌子竟被砍出了一條深痕。
雁初輕松地避開劍,待要動手,紅葉擋在了她面前。
琉羽冷笑:“一個丫鬟,找死!”
手臂受傷,鮮血急涌,紅葉忍痛將雁初推出門,邊推著她跑邊低聲道:“她傷了我,定王必會安撫姑娘,若姑娘傷了她,定王難免要誤會,姑娘還是先避一避的好……”
雁初似是煩躁,不等說完就推開她,側(cè)身并指奪過砍來的劍,抬腳就將琉羽踢下了池塘。
眾侍者嚇得冷汗直冒,萬萬想不到她會來這一出,完全不顧蕭齊的看法,對琉羽出重手,如今事情鬧大了,就算蕭齊再縱著這位,琉羽畢竟是側(cè)妃,怎能容她出事?
兩名侍者待要上去搭救,卻見雁初隨手丟開劍,看著水中掙扎的琉羽冷冷地說道:“要換我的命,你的命還賤了些。”
聲音寒徹骨,眾人聽在耳朵里,只覺得自己也仿佛泡在了水里,哪里還敢去救?
琉羽已經(jīng)嗆了好幾口水,跟來的幾個丫鬟哭叫著要拉她,無奈力氣有限,遲遲救不上來。
“發(fā)生何事,亂成這樣?”嚴(yán)厲的聲音響起。
救星到,眾人自動讓開路。
走來見到這場景,蕭齊也是一愣,呵斥眾人:“還站著干什么!”
眾人這才慌忙將琉羽救起來,寒冬天氣,琉羽泡在水里沒多久,也已經(jīng)凍得不輕,面色青白,渾身哆嗦,看到蕭齊,她越發(fā)失神:“我又錯了對不對?蕭齊,我不這樣做,你就不會見我是吧?”
蕭齊不答,吩咐丫鬟:“送夫人回房,請醫(yī)者。”
琉羽見他還是沒有回房陪自己的意思,終于哭道:“蕭齊!為什么這樣對我,你忘了對我說過什么嗎,你說你娶越夕落是情勢所迫,你最喜歡我,會永遠(yuǎn)對我好……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還向著越夕落?她要害你,你為什么還護著她?”
她想起了什么,眼里又燃起一絲希望:“不,你要是真的護她,當(dāng)初就不會救我了,是因為內(nèi)疚嗎?你從來都不愛她,只是覺得對不起她是不是?你愛的是我對不對?你親口告訴我,我相信的!”
蕭齊沉默。
是不是內(nèi)疚,他也不清楚,他不能否認(rèn)放棄了夕落的事實,卻始終做不出親手傷她的事,作為手握重兵的權(quán)王,心軟是致命的,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可以狠點心,她根本無半點機會。
沒有人知道,他對夕落的維護其實很早就開始了,沒有人知道。
雁初吩咐丫鬟收拾打掃,言語中只當(dāng)旁邊二人不存在:“去廚房叫她們再準(zhǔn)備一桌酒菜吧。”
琉羽狠命推開攙扶的丫鬟,指著她:“越夕落,你為什么不死!”
“住口!”蕭齊喝道,“還不送夫人回房,仔細(xì)看著,再出事,后院伺候的一個不留!”
出了這種事,原以為他定要追究怪罪,想不到這么輕易就算了,眾侍者丫鬟都悄悄松了口氣,哪里還敢怠慢,拖著掙扎的琉羽出園。
丫鬟們進屋去收拾東西,惟獨紅葉沒走,一直咬牙站在旁邊,緊捂著手臂處的傷,血不斷自指縫間往外滲出,直到蕭齊吩咐侍者帶她去上藥,她才跟著侍者走了。
周圍再無外人,蕭齊轉(zhuǎn)向雁初:“你沒事吧?”
“故意冷落她,你又是在擔(dān)憂什么?想救她性命?”雁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越夕落的命不及她重要,雁初這條命還是值點錢的,哪會乖乖讓她砍?”
她這么以為?蕭齊沒有辯解:“我確實希望你能饒她一命。”
毫無顧忌地對琉羽出手,只因他的看法對她不再重要,他在她眼里已經(jīng)什么也不是,想要挽留,終于還是將她越推越遠(yuǎn)了。
雁初道:“定王不該留下我,沒有我,府內(nèi)就不會變成今日這般景象。”她后退兩步,再不看蕭齊,朝門內(nèi)高聲笑道:“時辰到了,還不快拿爆竹和焰火出來!”
丫鬟們收拾完畢,嘻嘻哈哈地拿著東西出來,見蕭齊還站在原地,連忙都噤聲,其中一個壯了膽子問:“王上也要放么……”
蕭齊回過神,笑了下:“不了,你們玩吧。”
說完他轉(zhuǎn)身要走,沒走出兩步,就有侍者來報:“永恒之間的使者找雁初姑娘。”
來人是嵐使者,白衣翩翩,笑容溫和:“弈主讓我給姑娘送年禮來。”
匣中是一粒藥丸,送最實際的東西,做最實際的事,他原本就是這種人。雁初這才想起自己回來的事并未知會西聆君,忙令丫鬟接了盒子,試探道:“西聆君可有話吩咐?”
嵐使者看看蕭齊,答道:“弈主說沒有。”
知道她會問,他連她的反應(yīng)都料到了,沒有就是沒有,他說沒有,意思就完全變了。她為蕭炎回來,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雁初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除夕佳節(jié),永恒之間想必也熱鬧非常,使者且代我向西聆君問聲好吧。”
嵐使者笑道:“永恒之間并不過節(jié)。”
雁初這才記起自己在永恒之間那百年的確從未聽到過爆竹聲,于是不再多言。
待嵐使者離去,四周仍是寂靜一片,雖說外面都知道她是永恒之間的弟子,但堂堂永恒之主會送禮給尋常弟子?何況使者轉(zhuǎn)達(dá)的話看似普通,其實親密,令人遐想。
蕭齊看著雁初,臉色有點白。
雁初也看著他,眼底一片靜。
她始終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沒有休棄,沒有和離,他若知道真相會是何滋味呢?想必與她知道秦川琉羽的存在時一樣吧?夫妻恩愛原是她一廂情愿的夢,他與秦川琉羽偷情,她便爬上別人的床,享受完報復(fù)的快樂,卻剩下更深的悲傷。
許久,蕭齊生硬地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低聲說了句什么,然后漠然地望望檐下的燈籠和壁間的年畫,緩步離去。
眾丫鬟望著他的背影,都有點莫名。
雁初卻聽到了,他說的是——
“也好,他定能保你無恙”
時辰到,四面焰火升空,爆竹聲震天動地,無奈今晚鬧了這么一出,丫鬟們因此興致大減,放完爆竹都去睡覺了,雁初早已覺得疲倦,沒讓丫鬟伺候,獨自回臥室歇息,剛掀起簾子,她就看見里面桌子上燃著一團火。
那是個繪著楓葉的燈罩,做工極為精美,記憶中京城只有一家店賣這個,火光在燈罩里跳躍,紅彤彤的更加神似。
雁初莞爾,走過去拿起燈罩細(xì)看。
往常每過除夕,大哥都會買上這樣一個燈罩讓秋影放到她房里,如今大哥和秋影已不在,會做這種事的只有紅葉,夾在家人與主人中間的傻丫頭,耍小心思想幫她,故意去擋刀,其實是多此一舉。
紅葉早就不是晚楓,她也不是越夕落。
雁初隨手拉開屜子將燈罩丟進去,正要寬衣睡覺,忽覺旁邊有冷風(fēng)吹進來,她連忙轉(zhuǎn)身去關(guān)窗戶,哪知目光所到,房間里居然還有個人,頓時驚得她倒退了兩步。
一個黑影幽靈般坐在窗臺上,一動不動,好象連呼吸都沒有。
認(rèn)出那人是誰,雁初抑制不住地生起喜悅,她試探著走近幾步,放輕聲音喚他:“蕭炎?”
不似宴會上無反應(yīng),蕭炎微微抬了頭,雙睫顫了下。
厭惡規(guī)則而妄為半世的人,終究還是沒能擺脫宿命。
雁初有點遲疑,面前人已變得危險,受焰皇控制,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她盡量保持鎮(zhèn)定,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慢慢地抬起手撫上俊秀的臉。
手因為恐懼而顫抖,雁初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她小心地?fù)荛_那兩排長睫,盯著他的眼睛:“蕭炎,你……還認(rèn)得我么?”
沒有回答,紅色眸子里依稀有波動。
面前的人瞬間變回了熟悉的同伴,邪性收斂,模樣反倒多了幾分乖巧,雁初終于彎起了唇角,真正地笑了。
“我是回來看你的,我有很多事想跟你說,”忍住激動與狂喜,她輕聲問道,“你還認(rèn)得我,你是私下跑出來看我的,皇印其實不能完全控制你對不對?”
這次他又無任何表示了。
不論他是出于什么理由答應(yīng)她的請求,他有今日都與她脫不了干系,雁初沒有道歉,只用心地理了理他凌亂的長發(fā),喃喃地說道:“我害怕啊,蕭炎,你說中了,我好象不那么相信他了,你變成這樣,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呢?我會去求你,他是不是也……”
蕭炎是唯一能出入風(fēng)火澤的人,卻被他威脅離開,僅僅是因為在意她?冒險相救的舉動如果帶上了別的目的,是不是太可怕?
雁初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怎樣可以幫到你?”
蕭炎忽然縮回手,轉(zhuǎn)臉向窗外。
心意相通,何須太多言語?雁初順著那方向望了片刻,道:“花要結(jié)果了,你想讓我替你照料它?”
沒等她說完,蕭炎就閃身不見了
焰邪元君現(xiàn)身,表面上壓下了流言,然而國之根本已動搖,豈是元君能逆轉(zhuǎn)的?焰皇又能得意多久?他原本不算太糊涂,可惜運氣太差,當(dāng)年爭著接了個爛攤子,不得天時,百年來不是旱就是澇,國無寧日,四處□□未平,流民無數(shù),西北入秋以來就沒下一滴雨,馬上開春,局勢只會更緊張,換作南王怕也一樣頭疼,加上焰皇本就剛愎自用,人心漸失,連最早支持他的元老們也因?qū)掖芜M言而被他貶走或冷落,老天簡直就是在幫南王,讓他在百年后來做這個中興之主。
難怪南王對爭儲失敗的事并無介意,急著搶一個不穩(wěn)當(dāng)?shù)幕饰唬蝗珈o待時機。
除夕過,外面喜氣依舊不減,因此雁初進入永恒之間時,感受到的清冷味道也比往常更加濃郁,她先按約定去雪洞飼花,然后由嵐使者領(lǐng)著去弈園見西聆君,可巧西聆君在會客,二人就坐在亭子里等。
雁初心思一動,問道:“方才聽使者說,這位貴客是冰國的?”
嵐使者點頭:“怎么,姑娘見過他?”
“這倒沒有,只是想到西聆君出身冰國,隨口問問罷了,”雁初移開話題,“地國那邊,相王起兵造反已有好幾個月,不知情勢如何了?”
嵐使者道:“地皇大勢已去,相王入主京城是必然。”
兩人隨便說著閑話,沒多久,一名白衣使者送了一位冰國裝束的貴客出來,雁初見他身穿便服,舉步動作頗有武將之風(fēng),不由暗忖。待他離開,雁初也沒讓嵐使者帶路,獨自順著小徑行至木樓前,在門外躊躇了半日才走進去,見西聆君坐在桌前,她便低了頭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
一聲輕響打破沉寂,是茶杯蓋與杯沿碰撞發(fā)出來的。
“我的話你似乎早已忘了。”
雁初知道他的意思,他讓她不再管蕭炎的事,她卻為蕭炎重回定王府,違逆了他,然而她心底又何嘗沒有疑慮?
下巴被托起,藍(lán)袍映入眼簾。
雁初之前還有些忐忑,此刻見到他反而冷靜了,開口道:“你不想救蕭炎。”
西聆君道:“焰國需要他的存在。”
“這樣‘天意’二字才有信服力,但永恒之間不是不理外事的嗎?”雁初喃喃道,“他激怒了你,也只是性情乖張罷了,并非針對你。”
西聆君道:“你想說什么?”
雁初沉默許久,道:“挑釁你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不是嗎,就像將軍府。”
蕭炎失去了多余的邪火靈,所以焰皇能動用皇印重新控制他,可是焰皇又怎會突然知道這件事?既清楚失去邪火靈的后果,蕭炎又怎會自投羅網(wǎng)去過那種早已厭倦的生活?是誰泄露了他的下落?
“你懷疑我?”西聆君反而微微笑了,柔聲道,“難道說,你更相信那個不正常的怪物?”
“你也知道他不正常,何必……”雁初說到這里忽覺下巴力道一重,疼得她講不下去。
西聆君道:“你今日來,就是對我說這些?”
雁初忍痛道:“我是個活不了多久的女人,又在西聆君掌控中,西聆君如此計較有失身分。”
“在我掌控中,”西聆君松了手,“不錯,你逃不掉。”
雁初道:“我從未打算逃,無論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你只報復(fù)我就夠了,無須遷怒他人。”
“是嗎,”西聆君抬眉輕笑,“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報復(fù)。”
當(dāng)年知曉她做的事,知曉她是如何報復(fù)他,他險些當(dāng)場掌斃了她,她必須承受他的報復(fù)。
猜測被證實,他對她有著超出常理的恨意,因為那被遺忘的往事?對于他的報復(fù)與懲罰,雁初本能地感到害怕,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下,一股大力卻將她甩出,她整個人被他壓在了桌上。
他制住他的雙手,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不冷也不熱。
雁初顫聲道:“近日有些不適,西聆君醫(yī)術(shù)高明,能否替我診斷一下?”
扯衣帶的手頓住,西聆君露出明顯的意外之色,過得許久,他慢慢地松開她,整理衣袍,重新往椅子上坐下。
手指搭在腕間,轉(zhuǎn)眼間他已恢復(fù)素日的模樣,凝神切脈,好象方才并未發(fā)生什么。
雁初垂首靜靜地坐在對面,長睫顫動,看不出多少情緒。
這件事告訴他是必須的,盡管不知道會是什么結(jié)果。
很快,她就感受到了他的視線,于是將頭垂得更低,心跳越發(fā)急促。
沉默半日。
“今日就不必回去了,我會叫人知會定王府。”他淡淡地留下這句話,起身走出去了
他的反應(yīng)比意料中的要好點,雁初悄悄地松了口氣,至始至終她都沒看到他的表情,反復(fù)回想他方才說話的語氣,說不清是失望還是迷惘,更猜不透他會如何處理,因此雁初便有些魂不守舍,用飯也只是勉強敷衍,怔怔地在房間里坐到了天黑,直到使女進來點燈備水,她才醒過神。
洗浴過,雁初穿上準(zhǔn)備好的寬松衣裳,遲疑著問:“不知弈園客房在……”
“弈主說,姑娘就在這里歇下。”
“他今晚……”
“弈主讓姑娘先睡。”
見她再無問話,使女們抬起水悄然退下,留下她一人與滿室燭影。
不知他今晚會不會回來,雁初半躺到床上,想這是他的房間他的床,他曾在這張床上要過自己,如今手摸著素凈的床單,雁初更加不自在,哪有半分睡意。
終于,“咯吱”聲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雁初下意識握緊了手,想要起身說話,卻在瞥見來人之后愣住。
“想不到會是我吧?”來人坐在輪椅上,粉面含笑。
“扶簾公主。”雁初將身子重新倚回床頭,并沒有問她為何會來。
“你不必這般防備,我此番可是好意替你送藥來的。”扶簾婉玉朝身后示意,一名使女立即奉上一碗藥來。
雁初面上仍是平靜,目光卻多出三分凌厲:“你以為你能強迫我?”
扶簾婉玉笑道:“你言重了,沒有主人的吩咐,我怎敢強迫貴客。”
雁初淡淡道:“你以為我會信?”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事實便是如此,這碗藥是他讓送來的,”扶簾婉玉不緊不慢地?fù)u動輪椅到床前,眼底是十足的快意與一絲不甘,“你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但無論如何,你還能有他的孩子……也算運氣,雖然很快就沒有了。”
對上雁初冷冷的目光,扶簾婉玉笑得更加得意,刻意壓低了聲音:“是不是很奇怪他為什么會這樣對你?因為我,他在報復(fù)你,報復(fù)你傷了我的腿,可惜你不記得了,但你身上的傷還在,普天下除了他還有誰會冰解之術(shù)?我倒希望你能記起來,我保證,那時你會更可憐。”
雁初若有所思:“他傷我,是因為我傷了你?”
扶簾婉玉道:“沒錯,你纏著他,他喜歡的是我,你為此就要害我。”她臉上又浮起怨毒之色:“我險些被你害得手足俱廢,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他怎會不恨你!”
房間陷入沉默。
雁初盯著她半晌,忽然拍手笑起來:“公主手段高明,可惜不擅長說謊。”
她不緊不慢道:“別說越夕落不可能做出嫉妒害人這種事,就算他真喜歡你,你又怎會至今還稱公主?又怎會嫉妒我腹中的孩兒?你根本沒有得到他,我說的對不對?”
看著扶簾婉玉變色的臉,雁初一字字道:“沒聽到他親口說出來,我絕不飲此藥。”
扶簾婉玉冷笑,待要開口——
“是我的決定。”清晰的聲音忽然響起
雁初的臉變得煞白,轉(zhuǎn)臉看向來人。
他的臉色也不太好。
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注定了更難以接受的結(jié)局,令他的心更冷酷了幾分。
房間的氣氛陡然轉(zhuǎn)變,使女們都噤聲,一名使女連忙要解釋,他卻抬手制止了,從使女手中接過藥:“都下去吧。”
唇角泛起得意的笑,扶簾婉玉低頭,順從地帶使女離去。
房間只剩下二人,桌上燭花炸開,發(fā)出輕微的響聲,搖曳的燭影里,他走到床前,將那碗藥遞到她面前。
是他的決定,他不放心讓扶簾婉玉來,竟是要親手喂她喝?
雁初緊緊地抓著被褥,控制著沒讓手發(fā)抖。
大仇未報,她也并不希望這種時候懷孕,只是又莫名地抱著一絲希望,盡管早就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這個結(jié)果仍舊比想象中要殘酷,原以為對待親生血脈,他會留情的。
終于,雁初將視線下移,落在那碗黑色藥汁上。
西聆君看她長睫輕顫,不覺將聲音放輕幾分:“此藥會令你昏睡,不會痛苦。”
也許是聽錯,那語氣變溫柔了,似乎在哄小孩子,只是對雁初來說,這種安撫并未激起半點甜蜜。他此刻的態(tài)度證實了許多事,這孩子純粹是交易中發(fā)生的意外,風(fēng)火澤舍命相救,再無感動可言,而是教人心涼,那根本不是為她,是帶著目的啊……
雁初輕輕地“哦”了聲,伸手接過藥,飲盡,然后將碗遞還他。
她的平靜與順從明顯激怒了他,眸中的溫柔化作怒火,碗在他手中“砰”然碎裂!他丟開碎片,冷冷地看她兩眼,拂袖便走。
目送他離去,雁初扯了扯嘴角。
掌握一切嗎?他的報復(fù)比想象中更可怕,可惜她的反應(yīng)讓他失望了,他是想看到她哭泣懇求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