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要是不來,就打算完了?
孟浩的這聲叔叔,確實讓人有些始料未及。
算起來,孟浩不過比郁庭川小十歲,郁庭川并不顯老,然而那種言行氣度,不是尋常三十出頭男人都擁有的,加上剛剛給人留下了寡言沉穩(wěn)的印象,孟浩又急著在宋傾城面前表現(xiàn),偏偏嘴拙,才會鬧這么一出。
宋傾城握著茶葉罐的手指收緊,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郁庭川只是瞥孟浩一眼,繼而又把視線正兒八經(jīng)的投在宋傾城身上,緩聲開腔:“明天上午九點,在家門口等著。”
宋傾城想說還要上班,孟浩先插嘴問:“是要去主題公園?”
聞言,郁庭川抬眼,目光直直的看向宋傾城。
宋傾城也沒有接孟浩的話。
倒是孟母解釋:“咱們本地人去那里門票享對折。”她看了看人數(shù),熱絡(luò)的道:“三個人也不算多,可以用我們家的身份證,上個月我家親戚過來玩,我陪他們剛?cè)ミ^,身份證驗查不怎么嚴(yán)。”
說著,孟母似想到什么,望著孟浩:“阿浩,明天不是周六么,你不上班,陪你傾城妹妹她們一塊去吧。”
郁菁抿嘴:“這個,不太好吧……”
孟母笑:“沒有關(guān)系,反正他待在家里也是玩電腦,你們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傾城剛回來沒幾個月,找個土生土長的給你們當(dāng)向?qū)В埠棉k事。”
郁菁被自己搬起的石頭砸疼腳,沒想到招來這么大一枚閃閃發(fā)亮的大燈泡,又見宋傾城沒有開口回絕,忍不住推脫:“明天再說吧,要是下雨就不去了。”
這個時候,郁庭川從褲兜拿出手,轉(zhuǎn)頭看向郁菁:“飯也吃了,準(zhǔn)備回酒店。”
郁菁哦了一聲,立刻站起來。
見叔侄倆要回去,外婆跟孟母停下說話,讓宋傾城送客人。
剛出去,郁菁就拉著宋傾城詢問:“那個孟浩誰啊,一副跟你很熟的樣子。”
宋傾城答:“只是附近的鄰居。”
“就是鄰居啊。”郁菁故意拖長尾音,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郁庭川,兀自嘟囔:“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的男主人呢。”
宋傾城莞爾:“他們家的人比較熱情。”
郁菁不信,她又不遲鈍,自然看出那個孟浩在對傾城大獻殷勤。
廚房里,老太太看著幾人出去,緩緩收回視線,心里多少有無奈,原以為離了南城就能斷干凈,沒想到卻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孟母也瞧了眼門外,感慨道:“傾城同學(xué)的叔叔是做生意的吧,看上去真年輕,不比咱們這種小地方的,侄女要是這么大了,臉上早就長滿皺紋,還是大城市的人懂得保養(yǎng),最起碼從表面上,看不出實際年齡。”
“他的年齡確實不大。”外婆突然說:“也就三十出頭。”
孟母一臉恍悟:“那的確夠年輕的。”
在做生意的老板里,三十幾歲要有成就的甚少。
外婆卻話頭一轉(zhuǎn),又道:“再年輕,和傾城他們也不是一輩的。”
這時,還在屋里的孟浩跟著開口:“這位郁先生,跟我們老板給我的感覺挺像的,不過又好像要更難搞一些。”具體的孟浩也說不上來,只能挑明白的來講:“就是跟他說話,好像要絞盡腦汁,還不一定能討的好。”
孟浩想到自己剛才被忽略,笑得有些羞澀:“反正有種拘謹(jǐn)感,可能是我閱歷太淺。”
“確實是這樣。”孟母頗為贊同,說著看向老太太:“我進廚房的時候就覺得束手束腳,好像里面鎮(zhèn)著座大佛,要不是咱們兩家熟悉,剛才都不敢進來了。”
孟母這話,聽著像說笑,外婆對此卻深有感觸。
可能這就是真正有錢人的架子。
這么一想,外婆說:“老一輩傳下來的告誡,門當(dāng)戶對,并非沒有道理。”
雖然不明白老人家怎么會往這上面扯,但孟母由此聯(lián)想到兒子跟宋傾城的事上,不就是各方面匹配,門當(dāng)戶對么,因此,認(rèn)同的點點頭:“的確是這樣,找個高門高戶的,咱們這種人家,連說話的底氣都少一半。”
宋傾城不知道外婆的想法,此刻已經(jīng)把人送到大門口。
暴雨沒停歇,桐梓巷這塊地勢低,下水道不給力,外面積起的水已經(jīng)有一尺深。
“二叔,這樣沒法走啊。”郁菁癟了癟嘴。
說著,低頭看看自己的帆布鞋,又去瞅瞅郁庭川穿的皮鞋,要是就這么趟過去,不說鞋報廢,恐怕連褲子都得遭殃。
宋傾城站在門邊,狂風(fēng)驟雨襲來,夾帶著涼意,她忍不住抬手抱緊雙臂。
“冷了?”男人的聲線在旁邊響起。
搓手臂的動作一僵,宋傾城慢慢放下手,沒有轉(zhuǎn)頭去看人,只言不達意的低聲說了句:“夜里下雨,氣溫難免會比平常低。”
雨水掃過來,寬松的毛衣不擋風(fēng),感覺有水滴順著頜骨往下滑。
宋傾城下意識用手去擦,有人卻比她自己快一步,男人抬起的手,已經(jīng)貼上她的脖頸,拇指的指腹略略粗糲,當(dāng)他替她揩掉水珠,宋傾城心跳克制不住地加快,這兩日以來,強作平靜的心湖,終于出現(xiàn)蕩開層層漣漪。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躲閃,郁庭川已經(jīng)不著痕跡的收手。
仿佛剛才,不過是很順手的舉動。
宋傾城正不知所想,肩頭驀地一暖,身上赫然多了一件男士外套。
藏青色的西裝,還沒有散去男人的體溫。
定制西裝,布料質(zhì)量甚好,只一瞬就將風(fēng)雨徹底阻隔在外面。
前邊郁菁在伸手試雨,嘴里碎碎念著。
宋傾城的耳邊卻仿佛瞬間安靜下來,余光往右側(cè)瞥去,只瞧見郁庭川的側(cè)影,他也正看著外面的雨幕,身上的淺灰襯衫被雨霧籠罩,在燈光下影影綽綽,晃人視線。
見他穿的單薄,又想到自己回余饒的原因,宋傾城做不到心安理得披著他的外套,從肩頭拿下西裝,也是今晚第一次,主動跟郁庭川說話:“你還是穿上吧,我過會兒就回房間,不至于感冒。”
郁庭川沒接西裝,而是走到廊下,從褲袋里摸出一包煙,低頭就著打火機的火焰,給自己點了一支。
夾煙的右手垂在身側(cè),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滅。
吞云吐霧間,煙霧裊裊,遮擋了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宋傾城看著手里的高檔西裝,心想,總不能讓她幫他披上。
恰在這時,郁菁縮著脖子跑回來,顯然是被凍到了,見自家二叔只穿襯衫在邊上抽煙,她扯了扯宋傾城的衣袖,低聲道:“外面這么冷,傾城,先去你房間待會兒唄,等雨小了再走。”
宋傾城的確怕人凍壞,加上自己也冷,因此沒有反對。
郁菁征得同意,第一時間跑過去,稍稍討好地對郁庭川說:“二叔,我們?nèi)A城房間坐會兒,她那兒比較暖和。”
郁庭川彈了彈煙灰,嗓音低緩磁性:“抽完這支煙,你先過去。”
“噢。”郁菁笑彎眉眼,拉著宋傾城就往回走。
宋傾城的房間里,沒有裝空調(diào),但有一臺取暖器,間郁菁凍得雙手冰涼,宋傾城一進去就拿出取暖器放在椅子上,然后插上電源。
郁菁把雙手放在取暖器前,邊暖手邊說:“我二叔那樣,指不定明天就頭熱腦脹,身體再好也不是鐵打的。”
說話間,她的視線四轉(zhuǎn),發(fā)現(xiàn)宋傾城正站在書桌前看窗外。
見狀,郁菁繼續(xù)說:“不過我二叔身體底子不錯,得個感冒也能很快痊愈,哪像我要拖個十天半個月,還得掛好幾天水。”
宋傾城收回目光,拿起椅背上的西裝遞給她:“你二叔的西裝,你給他送過去。”
“你送唄,他給你穿的。”郁菁邊說邊脫了鞋襪,然后擰著襪子擠水:“我剛不小心踩到水坑,鞋子里面全濕了,這會兒出不了門。”
宋傾城看出郁菁只是找理由不肯去,雨水嗒嗒打著窗戶,伴著風(fēng)刮過的呼呼聲,聽在耳里挺不是滋味的,她沒有再遲疑,自己裹了件大衣,帶上西裝出去。
一路過去,回廊的檐外,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
隔著一段距離,宋傾城看到郁庭川站在靠大門的位置,手里的煙只剩半截,襯衫的肩膀跟背部已經(jīng)有些潮濕。
郁庭川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頭望過來。
四目相對,宋傾城的腳步放慢,那一刻的感受,仿佛又回到昨天傍晚在酒店看到他的時候。
不是驚訝也不是欣喜,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心情。
胸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在她的注視下,郁庭川已經(jīng)走近,深邃的眼睛同樣也凝視著她,也注意到她懷里的西裝,他抬起那只夾著煙的手,拂開她黏在臉頰邊的一抹濕發(fā),然后低聲開腔:“想了兩個月,我要是不來,是不是就打算這樣完了?”
宋傾城別開自己的視線,又把西裝遞過去:“你的外套。”
郁庭川伸出手,在拿西裝的時候,也握住了她的手:“那個孟浩跟你什么關(guān)系?”
“……”宋傾城收斂起思緒,輕聲道:“沒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大晚上冒雨給你送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