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那兩條鮮魚做了菜.魚頭燒豆腐.剩下的魚身片肉剁糊做了魚丸。
    李老太太有了年紀(jì)的人.喜歡吃軟爛的東西.魚頭燒豆腐又鮮又嫩.軟滑適口.那豆腐筷尖一點即破.得用調(diào)羹來舀。李老太太胃口好.還添了一次飯。
    又林笑著說：“難得您今天胃口好.要不.吃完了咱們出去在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消消食。”
    玉林渴盼的目光盯著李老太太看.李老太太點了下頭：“成.一塊兒去。”
    園子里栽了好幾棵石榴原來這里栽的都是些花樹.合歡、紫薇都有.果樹是又林出的主意。石榴多好.春天能看花.秋天還有甜甜的石榴吃。三五棵石榴樹.可以結(jié)許多的石榴.不但自家夠吃.還可以分送親戚四鄰。
    這會兒花是早謝了.石榴都長得有拳頭大了.表皮還是綠的.但是向陽的那一面已經(jīng)微微泛紅了。
    玉林好奇的用手摸摸.石榴皮堅實光滑.還帶著光澤。
    又林笑著把她的手拉開：“沒有熟哪.還不能吃。”
    “那什么時候才熟？”
    “總得到中秋的的時候吧。”
    玉林點了點頭.還是不舍得把目光移開。
    這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她很少能出門.李老太太對她的管束也很嚴(yán)。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生活得象又林一樣.李光沛和四奶奶都看重她.教導(dǎo)她.她跟李光沛去過杭州府.甚至還去過更遠(yuǎn)的地方。李老太太對大孫女也是十分偏疼.并不因為有了孫子就不重視她。可是對玉林.李老太太象是生怕這孩子長歪了·壞了品行一樣.對她管束的特別嚴(yán).即使是識字.也只是三字經(jīng).百家姓這些書.要么就是讓人給她講烈女傳之類的.連詩經(jīng)都不給她看詩經(jīng)里還有講兩情相悅的詩呢。
    李老太太年青守寡.玉林母親的出身始終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又林摸摸玉林的頭。
    她改變不了家里頭長輩們的想法。不·不止他們這樣想.這時候的人都是這樣想的。嫡庶有別.出身決定了一切.李老太太對玉林的嚴(yán)格不但不會被人詬病.反而會被所有人一致贊同。
    又林扶著李老太太的手.經(jīng)過水池子邊的石子鋪的路時.又林特意扶著李老太太慢慢挪著步子從上面走過去：“您慢些走.別嫌硌腳。”
    李老太太笑了：“就你點子多·不過常打這上頭走一走.倒還覺得人真是輕快不少。”
    又林抿嘴一笑.玉林乖巧的扶著李老太太另一只手.也跟著慢慢的走。
    玉林最喜歡晚飯前后這段時間.因為又林總是相著她.有什么東西·有德林一份.必定也有她一份。
    但是玉林也很懂事.能要的東西她要.不能要的她也不會撒嬌耍賴。前兩天家里小廝捉了蟬.給了德林玩耍.玉林也十分羨慕。那蟬趴在窗欞上.時不時的叫上一兩聲。德林十分寶貝.玉林也很想要一只.但是玉林是養(yǎng)在李老太太那里的·蟬鳴太過聒噪·因此又林就不能給玉林也弄上一只蟬了。玉林也很乖.又林把道理一說.她就馬上說：“蟬會吵老太太.我不要。”
    這樣乖巧的孩子·也由不得又林不疼她。
    “朱家老太太人怎么樣？”
    “頭發(fā)都白了.但是臉色很紅潤.看起來愛說愛笑的。”
    “嗯。”
    又林又說：“朱家的規(guī)矩可大了.下人特別守規(guī)矩。”
    “那是當(dāng)然。人家是官宦人家.對禮法規(guī)矩特別看重。象咱們家.要是誰做錯了事.罰點月錢、訓(xùn)丨一頓.或是讓他做點重活兒苦差就算了。在人家家里.關(guān)起來三天不給飯吃.或是打一頓.那都是常事兒。家越大人越多.規(guī)矩就越嚴(yán).不然的話.一個管束不當(dāng).出紕漏事小.說不定會惹出禍?zhǔn)逻B累主家.這可不得不慎重。”
    又林點了下頭。
    李老太太說的都是金玉良言。人事人事.人在事前。欲要做事.必先做人。
    玉林雖然不是很懂.但是也把這幾句話牢牢記住。
    “你娘正張羅著再給你再預(yù)備幾個人.明天就叫鎮(zhèn)東邊的石婆子來一趟。”
    石婆子是鎮(zhèn)上有名的牙婆.很有口碑。
    又林以前剛到這里.聽到牙婆.總覺得這不就是人販子么？坑蒙拐騙.逼良為娼反正于的都不是好事兒。
    但是后來慢慢了解.她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這個牙人.性質(zhì)其實可以解釋為中間人。但凡需要牽線跑腿.保媒拉纖.買賣互通.雇人買人這些活計都可以托付給他們。當(dāng)然.人口買賣在這個時候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就象現(xiàn)在李家一樣.他們家需要買人.而在于江的周圍四鄉(xiāng)六里.有的是人家想把養(yǎng)不起的孩子送出去.換一筆錢救急救命.孩子也謀個好出路。這中間就需要牙婆來牽線奔走。最后李家買了人.那窮苦人家可以得一筆銀錢.牙婆也能抽成.這是三方都得益的事。
    賣兒賣女固然是人間的慘事.可是在鄉(xiāng)間.要是自家孩子在大戶人家里頭做事.吃穿不愁還有月銀.比在鄉(xiāng)間受苦受窮要強。將來婚配.由主家做主.可能也會嫁得不錯。所以只要賣到一戶好人家.他們反而求之不得。
    又林點了下頭。這是沒辦法的事.她身邊的兩個.的確都有不妥的地方.小英不夠機靈.翠玉又太過浮躁。還有一點更重要是.小英還罷了.翠玉比又林大.她今年已經(jīng)十七.眼看要十八了.已經(jīng)到了能出嫁的年紀(jì)了.這個年紀(jì).顯然不適合做陪嫁的丫鬟跟著又林出嫁。
    所以買人是一定的。
    李家的腌的梅子是很有名的.這一次再腌成的時候.又林照例把梅子裝滿了兩只小壇子.帶去周家。
    以前每次腌成了.都少不了周家這一份兒。這次當(dāng)然也不例外只是.對周榭來說.這是她在娘家過的最后一個夏天了。
    雖然她嫁的是又林的表哥.可是舅舅家畢竟不在于江鎮(zhèn).兩人想象現(xiàn)在一樣親親密密的在一起.是再也不可能了。
    又林進周家跟進自己家一樣.周家的人都快把她當(dāng)成自家第二位姑娘了。事實上周大奶奶不止一次說過.要認(rèn)又林當(dāng)個于女兒。她只有一個女兒.又十分喜歡乖巧的又林。
    “李家妹妹？”
    又林站住腳.看到周富輝正出院門。
    “周大哥。”
    “來找阿榭？”周富輝一眼就看見又林手上捧的小壇子：“今年的梅子又腌好了？”
    “是啊。”又林有一陣子沒見周富輝了。他已經(jīng)定下了親事.也開始跟著父親料理鋪子里田莊上的事務(wù)
    可是周富輝明顯是志不在此。他跟石家老爺子學(xué)了幾年功夫.從前是一直嚷著要去從軍報國.現(xiàn)在雖然不整天吵嚷這個了.但是年輕人哪個甘愿庸碌平淡一生？總想著要做點什么不平凡的事情出來。
    周富輝這幾年長高了不少.嘴唇上方有細(xì)細(xì)茸茸的胡須悄悄長了出來.說話聲音也變得低沉了。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