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 別了!趙雅
馬哲工作三四年,唯獨沒有養(yǎng)成的習(xí)慣就是喝咖啡,遠不如泡一杯清茶清新雅致。說明他沒有完全被西方化,骨子里還是欣賞老祖宗留下的藝術(shù)瑰寶。不過咖啡廳所營造的意境相對現(xiàn)代化。
手持最新一期的《華爾街日報》,紳士般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聆聽佛羅門戈版的《卡農(nóng)》,午后的陽光透過櫥窗傾瀉在筆挺的西服上,偶爾端起咖啡輕輕一抿,與坐在斜對角穿著潔白紗裙的女士微笑頜首,意境唯美逼格高,泡妹子最佳裝逼模式。
馬哲道:“你去吧,別管我,完了打電話。”
“好吧,那我去了啊。”說完,梁媛溫婉地看了一眼,戀戀不舍離去。她害怕就在離開的剎那,馬哲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而這一天,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xiàn)實。
馬哲提著大包小包出了大廈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迫不及待掏出煙點燃。他明顯感覺,這些天煙癮發(fā)作頻繁了,可他無法抗拒。每當(dāng)心煩意亂時,抽一根煙麻醉自己總能心靜,安撫內(nèi)心的不安。
他心里的苦,也許只有煙知道。
剛抽了兩口,突然有人在背后拍肩膀,嚇得他立馬把煙扔到腳下踩滅,回頭一看,孟瑤捂著嘴巴偷樂,與剛才那個一本正經(jīng)的BOSS形象截然不同,多了一絲可愛。
“我的天哪!嚇?biāo)牢伊恕!瘪R哲捂著心口道:“我還以為督察大媽呢,以后能不能從背后打招呼,這好在是白天,要是晚上我還以為貞子爬出來了,嚇?biāo)纻€人。”
看著馬哲驚魂未定的樣子,十分滑稽。孟瑤雙臂自然下垂,低頭淺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么怕督察大媽?”
馬哲苦笑道:“我身上沒帶錢,待會抓著我罰款,還得找POSS機刷卡。”
孟瑤四周環(huán)顧,道:“沒帶錢陪著女朋友買衣服?你這么摳哪個瞎了眼的女人能看上你?”
“別人身攻擊啊。”馬哲認真地道:“第一我不摳,第二她不是我女朋友,第三喜歡我的女人多得是,你管得著嘛。”
“切!”孟瑤揚臉冷笑,撇嘴道:“還有第四第五第六嗎?”
馬哲嘿嘿一笑道:“你要想聽七八九都能給你說出來。”
孟瑤懶得和他貧嘴,道:“你怎么一個人,你女朋友呢?”
“說了不是我女朋友,她叫梁媛,是同事,你見過的。”馬哲解釋道。
“哦。”孟瑤拖長語調(diào)用疑問的口吻道:“你和同事又摟又抱的,相當(dāng)奔放啊。”
“要不咱倆也試試?”馬哲調(diào)侃道。
“臭流氓!”孟瑤狠狠瞪了一眼。
馬哲回過神來道:“你不是走了嗎,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馬哲的話讓孟瑤有些慌亂,不過她依然淡定地道:“我想去哪里就哪里,你管得著嘛。”
“得!”馬哲一屁股坐下道:“我懶得和你費口舌,邊玩去!”說著,又掏出一根煙點上。
見馬哲對自己如此大不敬,孟瑤氣呼呼盯著他,忽然轉(zhuǎn)身離去。
馬哲聽到“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遠去,自我反思剛才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妥,畢竟和孟瑤還沒有到熟悉的地步。正在懊悔中,又有人從背后拍肩膀,他以為孟瑤回來了,轉(zhuǎn)過頭道:“你怎么還不走啊,信不信我今晚……”
“小伙子,沒看到旁邊寫著嚴禁抽煙嗎?”一帶著紅袖章的督察大媽黑著臉瞪著他。
馬哲怯怯站起來,連忙賠不是道:“都怪我不好,下次一定不敢了。”說著,把煙丟進垃圾桶。
督察大媽才懶得聽他解釋,刺啦撕下一張發(fā)票冷冷地道:“罰款十塊。”
馬哲見躲不過了,可他身上真沒帶錢,央求道:“阿姨,我沒帶錢,要不我給你發(fā)個微信紅包?”
“少扯淡,趕緊交錢。”
馬哲倒吸一口涼氣,抬起頭想對策時看到孟瑤在不遠處沖著自己發(fā)笑,他一下子明白了。指著大叫道:“孟瑤,你等著,我和你沒完。”
孟瑤扮了個鬼臉,轉(zhuǎn)身瀟灑離去了。
馬哲把身上口袋都翻遍了,只有七塊多的零錢。拿著毛票可憐巴巴道:“阿姨,我身上就這么多錢了,您行行好,差不多就行了。我要是給了你,午飯都沒著落了。”
“別臭貧,蒙誰呢。”督察大媽道:“買這么貴的衣服拿不出十塊錢?麻溜的。”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馬哲正急得抓耳撓腮時,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拿著十塊錢走過來,遞給他道:“叔叔,這是那位漂亮阿姨讓給你的。”
不用問,肯定是孟瑤。馬哲接過錢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道:“謝謝你,小朋友,快回去找你媽媽吧。”
打發(fā)走督察大媽后,馬哲氣鼓鼓地掏出手機直接打了過去。孟瑤接起來笑呵呵地道:“馬律師,找我有事?”
“你啥意思?”
孟瑤故意道:“對于你這種不講社會公德的人就應(yīng)該得到應(yīng)有的教訓(xùn)。”
“你……你……”還不等說完,孟瑤已經(jīng)掛了電話。
馬哲坐在那里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發(fā)呆。自從與孟瑤離奇邂逅后,似乎經(jīng)常在不同的場合相遇,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這也太神奇了。
或許,倆人在以前就曾經(jīng)擦肩而過,只不過一個是路人甲,一個是路人乙,甚至眼神有過交流,卻沒有觸發(fā)碰撞的助燃劑。如今一次次邂逅,好像上輩子似曾相識,度過千百輪回后在今世的某一處相遇。
馬哲剛剛結(jié)束了一段難以啟齒的戀情,還沒心思匆匆開始新的感情,即便開始,不是梁媛,更不可能是孟瑤,因為她們是天上的月亮,他這個凡人無法眾星捧月。
望著眼前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馬哲不禁黯然神傷。這里埋葬了他的青春,埋葬了他的愛情,卻在寒風(fēng)料峭的冬日里選擇離開。他還記得,來到塢州時正值梧桐芬芳,秋草萋萋,而如今,亦是枝椏搖曳,冬雪悲秋。
馬哲又不自覺地點上煙,表面開朗的他內(nèi)心是孤獨的。如同一位背著行囊孤寂獨行的浪子,在異鄉(xiāng)奔跑尋找著遠方的蒼狼,得到了只是思念如刀的傷痛。
煙霧順著臉頰彌散在寒冷的空氣中,馬哲瞇著雙眼欣賞著大千世界。趙雅邁著輕盈的步伐向自己走來,越走越近,淡淡的茉莉香氣撲鼻而來,如同第一次見面時嬌羞地低頭抿笑。
他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從美好的意境中清醒過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趙雅,而是梁媛。
“好看嗎?”梁媛歪著頭俏皮地看著馬哲。
梁媛自從上班后就一直留著精干的垂肩短發(fā),馬哲圍繞一成不變的發(fā)型多次討論,可梁媛無動于衷,照舊我行我素。而今天,她把發(fā)型換了,燙成時下流行的荷葉頭發(fā)型,略微彎曲的發(fā)尾包裹著小巧的臉頰,自然蓬松顯得慵懶優(yōu)雅,更神奇的是,她的眼睛竟然變大了,頗有日韓女星的氣韻。
“喂,問你呢,說句話啊。”梁媛見馬哲傻呆呆的,推了一把道。
馬哲點點頭怔怔道:“挺好看,原來你可以這樣漂亮。”
馬哲這么一夸,梁媛反倒不好意思,躲避眼神結(jié)結(jié)巴巴道:“時間不早了,我們?nèi)コ燥埌伞!?br/>
“走吧。”
馬哲陪著梁媛玩了一整天。吃過晚飯,終于到了分別時刻。
梁媛將馬哲送到公寓樓下,懷著復(fù)雜的心情道:“馬哲,感謝你陪我度過一個開心的周末,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
馬哲淡笑,道:“說感謝的應(yīng)該是我。我在公司干了三年多,自以為和公司大部分人是朋友,可離職后只有你記得我。回頭想想,是不是我做人太失敗了?”
“別這么說。”梁媛寬慰道:“別人可以看不起你,但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的律師。我堅信,在將來的某一天你一定會成為別人望塵莫及的金牌律師。”
馬哲沒有說話,只是微笑。
“回去以后要常聯(lián)系,我會過去看你的。”
“會的。”馬哲深呼吸一口氣,坐起來道:“那我下車了,你開車慢點,早點回去休息。”說著,準備開門下車。
“等等!”梁媛緊緊攥著方向盤,手心都是汗。
馬哲回頭疑惑地看著略微緊張的梁媛道:“還有事嗎?”
梁媛閉眼咬著嘴唇,卻沒有勇氣說出內(nèi)心的話,輕聲道:“沒事了,你走吧。”
馬哲下了車,站在原地送別。
梁媛雙腿如同灌了鉛,沒有絲毫力氣踩下油門。她側(cè)頭靜靜地看著陽光帥氣的馬哲,臉上依舊掛著溫暖的微笑,還有那可愛的小虎牙。
梁媛突然開門下了車,快步跑到馬哲跟前在臉頰吻了一下,然后鉆進車里急速離開。
馬哲摸著溫?zé)岢睗竦哪橆a,望著遠去的背影,心情無盡感慨。他明白梁媛這一吻的意思,亦在表達內(nèi)心獨白,亦在送別昨日的青蔥歲月,用一種獨特的方式陪伴他度過在塢州最后的美好時光。
起風(fēng)了,泛黃的燈影淹沒在喧鬧的城市中,被快速行駛的車輛碾壓得七零八落。
別了!趙雅。
別了!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