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長安城里富貴花(安安)
安安打落地便是千嬌萬寵,哪怕后面有了弟弟也沒有改變她在父親心中第一的位置。
因此她自小便跟其他姑娘家不同。
別的姑娘家害怕的是父親,她則害怕的是母親。
母親看著溫柔,實則真要教訓(xùn)起人來是不留情的。
父親則是處處順著她。
但唯有一點,不能惹母親生氣。
因此她只要做錯事知道要被母親責(zé)罰,或者是氣到了母親便往宮里避難。
皇后娘娘開始是她姨姨,后來是她的干娘,也是自小將她捧在手心兒里。
她讓澤陽陛下也就是她干爹,給她打造了一塊她獨有的海棠花令牌,憑著海棠令牌她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現(xiàn)在明慧皇后只要看到她入宮便知道是在府中惹了禍?zhǔn)隆?br/>
有時候安安做得太過分了,宋幼棠便會問白紫英,什么時候讓安安出宮。
白紫英跟她多年交情自然是有什么說什么,于是她便勸宋幼棠,安安是個姑娘,養(yǎng)得嬌貴些好。
再有,安安正在給她帶孩子呢。
她在莊晏仗劍天涯的期待中生了個男孩兒,一出生莊晏便急不可耐的立他為了太子。
因為他爹想要盡快將江山丟給他,因此小太子自小過得很累。
開蒙得早,師傅又多,每天被沉重的課業(yè)壓得皺著一張小臉兒。
只有安安入宮的時候他才能托安安的福玩耍,并且父皇還不會生氣。
因此每每安安來,小太子都要纏著她。
安安膽子大,帶著小太子逃課,裝病,變著法的玩兒。
澤陽帝和明慧皇后不會說什么但宋幼棠可不同意這樣胡鬧。
于是她穿上一等婦裝入宮見白紫英了,點名要將自家的混世小魔王帶走。
白紫英見她不高興便勸她,由著安安去。
宋幼棠苦惱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都說安安是個女紈绔,眼看姑娘一天天大了,今后……”
“你家安安金尊玉貴的還怕沒人娶?”
白紫英大笑。
“你看看我,當(dāng)年誰能想到我能成皇子妃、太子妃、如今成皇后的?”
白紫英說著懷念起當(dāng)年來。
“當(dāng)年我可是滿京城唯一不像閨秀的。”
“幼棠,由她去吧,你就是太重規(guī)矩了。”
白紫英說到此處的時候正好安安進(jìn)來。
聽到明慧皇后這般保她,她進(jìn)來對兩人行了禮便道:“干娘,我要帶弟弟去獵場玩兒。”
“準(zhǔn)了。”
白紫英叮囑道:“多帶點兒護(hù)衛(wèi)。”
“是,您放心!”
安安轉(zhuǎn)頭對宋幼棠一笑道:“母親,您回家的時候路上小心哦。”
說完她便似一只歡快的鳥兒似的跑了。
宋幼棠見了直扶額。
“豚兒今年還不回來嗎?”
提及豚兒,宋幼棠面上一暗道:“來了書信,說跟隨莫先生去了大漠,最近兩年都不回來了。”
“豚兒很像陛下年輕時候。”
白紫英笑道:“將來肯定又是一個喜歡游玩山水的少年俠客。”
“是呢。”
宋幼棠道:“莫先生信上說豚兒如今武藝了得,已得他真?zhèn)鳎褯]什么好教他的了。”
多年的好友閑聊,時間很快過去。
安安十歲生辰那年,陛下皇后微服出宮給她慶賀生辰。
但如今安安好友遍京城,高家的宅子辦宴顯得很緊湊。
莊晏看緊巴巴的場地對高寄埋怨道:“給你封王封侯你不要,給你換宅子你也不愿意。這叫外人知道了,還覺得是我虧待你呢。”
“豚兒還沒歸家。”
高寄柔聲道:“棠棠說了,不能讓豚兒回來找不到家。”
時間越久宋幼棠越是心疼豚兒,雖然知道豚兒跟著莫先生游歷江湖是好事兒,但也開始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
“豚兒已經(jīng)十四歲了吧?”
高寄“嗯”了一聲道:“是個小少年了。”
……
安安聽著干爹和父親的談話,心中也對素未謀面的大哥生出好奇來。
弟弟和她差距一歲半,長得很俊朗,也不知道大哥長得如何模樣。
安安正在想,好友過來尋她,說是前頭已經(jīng)來了不少姑娘等著她去待客呢。
安安暫且將這件事壓下,提著裙子到前頭去。
高寄如今是朝廷里第一位,他的愛女過生辰自是來賓無數(shù)。
送來的禮物幾乎堆成了小山。
安安穿著織金的裙子,同色的衣裙,漂亮得好似人間小仙女。
開宴之時,一個少年著青衫而來。
他身材偏瘦,但身形勻稱,眉目俊朗像是山野間自由的風(fēng),又像是崇山峻嶺之間生長的松鼠翠竹。
這樣的少年揉合了宋幼棠和高寄的所有優(yōu)點。
光是容貌就是這樣耀眼的存在。
安安的小姐妹眾多,年紀(jì)又和安安差不多,十來歲的小姑娘已能為俊俏的少年郎傾心了。
在眾小姐妹們的驚嘆和發(fā)呆中,安安提著裙子朝少年去道:“你是大哥,對不對?”
她甜甜一笑道:“我是安安。”
少年爽朗一笑,聲音疏朗得好似山林間的淙淙清泉。
“安安。”
八歲多的定兒聞言也跑過去,他的身量不如姐姐,仰起臉看著這位從未見過的大哥道:“大哥”
宋幼棠眼含熱淚到少年面前,喚出他的乳名。
“豚兒。”
豚兒跪下道:“母親,孩兒不孝,多年未曾侍奉在母親身前。”
宋幼棠伸手將他扶起來,將他上下仔細(xì)看了之后笑起來道:“莫先生說給你取了字?”
“是,孩兒表字:松君。”
“松君……”
宋幼棠低聲呢喃之后道:“好。”
愿豚兒自在山野,如松中君子。
安安自此便多了一個大哥疼愛。
大哥的文采很好,來京之后不過半月便揚名京師,成為天下人皆知的京師第一才子。
之后安安又的了不少好處。
年紀(jì)和大哥相當(dāng)?shù)慕憬銈兌伎蓜艃旱挠懞盟幌胍娝蟾缫幻妫蛘呤菐退齻兯退颓樵姟?br/>
按照規(guī)矩和安安的內(nèi)心想法,她是不能接這些東西,也不能將她大哥給賣了。
但是……她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她喜歡的所有東西她們都能給她找到不說,還是其中頂頂好的。
安安雖長在富貴窩里,但還是像是個俗人一樣愛錢。
于是她沒禁住誘惑,一手收情詩一手將寶貝們都收入她的包袱中。
情詩她自然是不敢給大哥的,若是母親知道了必定要說她。
于是安安干脆拉了弟弟下水。
她花了一些銀子帶弟弟去了最好的疊香樓吃飯,而后兩人一起將情詩給燒了。
安安想,就算是進(jìn)貨東窗事發(fā),便是受罰也能多一個人陪她了。
況且,定兒比她一個姑娘家還要聽話乖巧,母親看在他的面上肯定舍不得責(zé)罰過重。
安安覺得自己真是太機智了!
但這種好日子安安沒能過多久,因為大哥太喜歡游山玩水了。
只在京中待了三個月大哥便要離開京城去尋他得夫子了。
離開之前澤陽陛下召大哥入宮。
安安心里舍不得大哥,他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入宮她也跟小尾巴似的跟著去了。
澤陽陛下見了大哥很高興,從壓箱底里拿出一些地圖給他。
說是他以前想去又沒去成的地方,請大哥先去幫他看看。
大哥展開地圖一看,之后道:“陛下,這上面我已去過了。”
隨后安安便看到整個國家的主人,她脾氣很好的干爹臉一垮,像是受了重傷一般。
“陛下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將給陛下聽。”
安安原本都要安慰干爹了,但干爹聽到這句話又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接下來便成了干爹聽大哥說著他一路上的見聞,和地圖上標(biāo)注的地方的景色和風(fēng)土人情。
干爹聽的滿心向往。
后來明慧皇后悄悄的來了,怕打擾到他們一般便站在不遠(yuǎn)處聽著。
安安托腮聽得津津有味,在某個時刻她看向她干娘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干娘啊,眼圈兒紅紅的。
她心中“咯噔”一聲隨后躡手躡腳跑過去,問她:“干娘,您怎么哭了?”
她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干爹,安安不解道:“是因為干爹嗎?”
“是。”
明慧皇后道:“你干爹想……一位故人了。”
“故人?”
“那是誰?”
明慧皇后眸中滿是追憶之色道:“是一個喜歡仗劍江湖行俠仗義,喜歡踏遍山河的少年郎。”
“我見過嗎?”
許是明慧皇后形容得太美好了,安安急忙追問。
“沒有。”
明慧皇后道:“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
“哦……”
安安有些失望垂下頭。
片刻后她指著自家大哥道:“干娘形容的人好像我大哥哦,干爹的那位故人是不是跟我大哥很像?”
“很像。”
明慧皇后抬手摸她的頭道:“干爹很喜歡你大哥。”
安安抿唇笑起來道:“是因為那位故人嗎?”
明慧皇后笑而不語。
后來這天走的時候陛下給了大哥一把佩劍。
安安聽的干爹道:“這把劍曾陪我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山川水月,就請你帶它去長長見識吧。”
大哥謝了他。
回府之后父親看到那把佩劍久久失神道:“這把佩劍救過我和你母親的命。”
安安一怔,隨后她似乎猜到了干娘所說的那位故人是誰了。
干爹最想的是像大哥一樣仗劍天涯嗎?
江山不好嗎?
安安陷入沉思。
她想得認(rèn)真,沒注意母親已到她面前。
大哥要走,母親哭成了淚人兒。
父親又素來愛母親,母親一哭他便心疼著急得不行。
就這樣母親把原本第二天要走的大哥又生生留了半個月。
安安不明白為什么母親的眼淚怎么這么大的力量。
她問大哥。
松君道:“因為我們都不忍讓母親落淚。”
“是因為她長得美嗎?”
安安道:“我聽好多人說母親是京城第一美人。”
松君笑著摸她頭道:“是吧,長得好看的人流淚會叫人心碎的。”
安安聞言握拳,一副我已經(jīng)認(rèn)真計住的模樣道:“原來這世上還有比銀子更好使的東西。”
宋幼棠留了大兒子半個月,臉上終于見了笑,也肯幫他收拾行裝了。
安安看她笑著給大哥準(zhǔn)備衣服、鞋襪、銀錢。
她過去一邊幫忙一邊問到:“母親,為什么干爹當(dāng)皇帝了還羨慕大哥?”
宋幼棠手一頓,知道肯定是安安聽白紫英說了什么。
她細(xì)細(xì)思索后道:“因為這世上有比權(quán)力富貴更珍貴的東西。”
“你干爹,他是山林間自由自在的風(fēng),是天上的一輪皎月。”
在莊晏的眼中,帝位還沒有一溪月色珍貴。
安安似懂非懂點頭。
松君走的那日陪父母弟弟妹妹用了早膳。
宋幼棠原本想送他出城,但被高寄阻止了。
他怕她路上又哭。
孩子總有自己的路要走。
安安看著父親將母親抱著回主院了。
“我記得從前你不愛哭,怎么現(xiàn)在這么喜歡哭了?”
父親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
安安托腮看著大哥逐漸遠(yuǎn)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大哥前腳一走,安安后腳便回房收拾東西。
銀票、金葉子、碎銀子她帶了許多,衣服挑喜歡的幾套帶上便悄悄溜出的家門追自家哥哥去。
松君剛出城便被安安追上了。
“你要跟我走?”
松君問。
“對。”
安安道:“我也想去看看比帝位更珍貴的東西。”
“母親和父親可知?”
“母親是同意的。”
安安雖然這么說但卻終究是有些底氣不足。
松君便笑道:“那你說說,母親是如何說的?”
安安想了想道:“她說這世上有比帝位更珍貴的東西。”
“后來她又同我說,京城錦繡成堆,但這樣過一輩子也是無趣得緊。若能走出后宅,游歷天下,那才是不枉此生。”
“所以,我覺得母親是在鼓勵我,她是同意的。”
“哥哥,你就帶上我吧!”
安安撒嬌。
松君對暗處的暗衛(wèi)道:“都聽到了?回去告訴夫人,二姑娘隨我出門游玩了,讓她放心。”
安安后知后覺轉(zhuǎn)頭看不知什么時候跟著她的幾個暗衛(wèi)。
原來她竟一直被保護(hù)得這樣好嗎?
她回憶起自己平日里惹母親生氣頓時有些愧疚。樂文小說網(wǎng)
但只是片刻她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問暗衛(wèi):“你們一直跟著我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暗衛(wèi)點頭。
安安見狀“哦”一聲,而后立刻抓著松君的手飛快的跑了。
“大哥,我們趕緊走!”
松君聞言笑起來,看著視作掌心明珠的妹妹,朗聲道:“好。”
“哥哥帶你去看,千江明月,看萬仞絕壁,看春花夏雪……看盡天下美景。安安,你可要瞧好了。”
“哈哈,好!”
前路漫漫,但少年人眸中的期待和熱情,可消融一路風(fēng)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