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灼人相思
林婉這輩子定是順心如意的。
與陳家人分開之后上了馬車宋幼棠便如同夜色一般安靜,馬車上光線很暗,只能模糊看得她側臉。
火折子點亮鴛鴦燈之后將她好似如同瓷器上釉一般變成了鮮活的人。
她自然是想起了陶氏。
嘴上和心中都知道要放下,可在宋幼棠的心中這是永遠無法逾越的一道鴻溝。
高寄手撩起簾子對外面說了句什么,車夫便調轉車頭。
車內高寄將宋幼棠攬入懷中,兩人靜靜的陷入這一方沉默中。
此時的無聲擁抱等同千言萬語的安慰。
宋幼棠需要的不是言語上的寬慰,而是真切的陪伴。
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覺得外面越發(fā)的熱鬧。
又行了一會兒馬車停穩(wěn)。
長慶在外面道:“公子,少夫人到了。”
宋幼棠聽得外面的人聲心中狐疑,“不是回府嗎?”
“侯府現在賓客未必散盡,回去更多的是麻煩。與其回去面對那些麻煩,不如陪我的棠棠夜游京師。”
他先出了馬車,而后伸手扶她。
“觥籌交錯的宴席,哪里比得上陪我夫人愜意快活?”
宋幼棠不由抿唇一笑將手交到他的手掌上。
這是京師最熱鬧繁華之處,夜如白晝,街市商鋪開門至天明。
人聲鼎沸里,宋幼棠和高寄融入這夜色繁華之中。
一處酒樓的高處,一道纖長的人影站在欄桿之外,他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酒壺,正在自斟自飲。
忽的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道碧白兩色的人影身上。
那人頭發(fā)松松挽就,烏黑如緞的發(fā)如同云一般堆砌,有一種溫婉寧靜之美。
碧衣白裙,發(fā)上只簪一支白玉簪,輕靈得好似山間的神女。
這個人,他只用看背影便能認出。
宋幼棠。
幼棠。
沈放舟的目光驟然緊縮,先前散漫傷痛的目光瞬間變得灼熱滾燙,似乎面前的街市變成了紅蓮業(yè)火一般,熱浪襲人,直將他的心也焚燒成灰燼。
“沈公子,怎么不進去?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還是這外面可以看到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
一個貴公子出來叫他調侃到。
沈放舟沒應聲。
他一直密切關注著宋幼棠的消息,知道她最近失了生母。母親尸身安葬在紫陽觀,而后她將父親和一位姨娘連夜送去了莊子上。
陶氏去世這事誰都看得出來蹊蹺,于是沈放舟一番探查才知陶氏竟是宋諱和榮氏連手害死的。
氣憤之下他更心疼宋幼棠。
父親殺母親,這是何等人間慘痛?
他想去看她,想同她說一番安慰之言,可他以什么身份去?
宣平侯府少夫人便是阻隔他的一座大山。
此時見她面色不是很好,人也比上次見瘦了一圈兒,心中更是煎熬。
他竭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讓自己此時飛奔去見宋幼棠。
越是忍耐壓制的相思,在相見的那一剎便會奔騰如江流。
“沈公子?”
身側的人還在喚他。
沈放舟淡淡應了一聲而后道:“我有事,下次再會。”
一心巴結攀附他的人自是滿眼失望,但沈公子外號叫沈神仙,沈神仙愿意出來跟他們喝酒證明他正在陷入紅塵。
有了一次便有二次,因此一個個倒也笑著跟他道別。
沈放舟已經下了樓。
宋幼棠和高寄已經走了一段路,正停在賣布偶的攤位前。
一對老夫妻做虎娃娃,香囊等小物件兒,宋幼棠對一只小老虎愛不釋手,高寄眼神寵溺看著她。
沈放舟眼中的光彩逐漸暗淡,身上名貴料子的衣裳隱入黑暗,恍若一道淡墨。
忽的他看到旁邊賣梅花糕的年輕婦人,遙遠歲月里的記憶被瞬間喚醒。
他笑著上前拿出身上所有的錢,年輕婦人看著顏色花樣都極好的荷包有些不明所以。
沈放舟將荷包交到她手中。
沉甸甸的荷包更讓她不安。
“公子,您……”
“我要你辦一件事……”
婦人眼神警惕,“您……”
幾句話的功夫婦人便收下足夠她一家生活大半年的荷包,而后比以往都認真的做梅花糕。
她這是撞了什么大運啊……
“夫人,吃一塊梅花糕吧。”
一道年輕的女聲傳來。
宋幼棠下意識問,“可是加了豆沙的?”
“正是呢。”
宋幼棠回頭見是個年輕婦人,手中正端著一份梅花糕,還熱氣騰騰的。
“買一份。”
高寄見狀便掏錢。
“不用錢。”
婦人連忙擺手道:“今天我兒子滿百日,特意做來散福的。”
她笑得真誠,“請夫人吃一塊吧。”
宋幼棠和高寄對視一眼,高寄道:“既是喜事,便吃一塊吧。”
宋幼棠道了謝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才接過梅花糕。
熱熱的梅花糕,入口即化,豆沙香甜沙沙的,十分可口。
宋幼棠幼時吃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梅花糕。
她專心吃,高寄卻佯裝不在意的環(huán)視周圍。
男人天生的敏銳性使得他很快發(fā)現躲在暗影之中的沈放舟。
醋壇壇自是滿眼敵意,甚至用自己的身子將吃梅花糕的宋幼棠擋住。
擋得嚴嚴實實,一根頭發(fā)絲兒都不會露出的那種。
四目相對,火藥味兒十足。
但兩個男人之間的默契又令他們不互相暴露,在宋幼棠說想吃豆乳茶的時候高寄柔聲應著帶她前去。
隱在暗處的沈放舟看著兩人隱入人潮,再尋不見。
“公子,您也吃一塊吧。”
婦人將最后一塊梅花糕遞給他,“那位夫人已經吃過了。”ωωω.ΧしεωēN.CoM
沈放舟看著梅花形狀的糕點,而后搖頭,轉身離開。
再怎么吃,也不是他想要的那塊梅花糕。
沈放舟怎么也不會想到,多年之后他想要請宋幼棠吃一塊梅花糕,需要用這種方式。
兩人逛得累了了才回去,宋幼棠吃飽喝足之后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于是下馬車的時候高寄不得不將她輕輕的抱下馬車。
怕沿路的燈籠晃著她,高寄輕聲吩咐長慶走在前頭將沿路的燈都給滅了。
于是宣平侯府今夜便出現,從侯府大門直到溶月院沿路的燈籠,都熄滅了。
只為不擾宋幼棠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