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后來②
第二天傍晚,江雨茉出門赴約,跟顏晴約好了在一家清吧見面。
她到的時候,顏晴已經(jīng)坐在卡座前玩手機(jī)了。
“吃了嗎?”顏晴問。
江雨茉點(diǎn)頭,“在家吃了點(diǎn),天氣太熱,沒什么胃口。”
兩人點(diǎn)了酒,已經(jīng)有歌手在唱歌了,顏晴看了眼手機(jī),聳肩,“我們又被放了鴿子,夢婷說醫(yī)院突然有事,她走不開,可憐的孩子。”
“都忙。”
顏晴一臉欲言又止。
江雨茉已經(jīng)知道她想說什么,還是被她這模樣逗笑了,“行啦,我知道,昨天在商場碰到趙正,我就猜到你今天肯定要約我出來。趙正回去后沒跟你吵起來吧?”
“吵什么。”顏晴嘆了口氣,“回來就跟誰欠他幾百萬沒還一樣,坐在客廳悶不吭聲的。雨茉,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他什么人你還不清楚?說實(shí)話,我一直懷疑,我跟段哥同時掉河里,趙正肯定要猶豫,說不定還會去救他家段哥!”
江雨茉喝了一口果酒。
險(xiǎn)些噴了出來,趕忙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這才嚴(yán)肅而認(rèn)真地說,“這不應(yīng)該是問題,段野會游泳。”
“反正就這個意思啦。”顏晴晃了晃手機(jī),“小心眼的男人,以前一天給我打十幾個電話,今天才打五個,我看他是皮癢了。”
“遷怒你?”江雨茉笑,“要不要我跟趙正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啊。晾他幾天就好。”
趙正才退伍沒多久,他還在部隊(duì)時就追到了顏晴,兩人現(xiàn)在也過了父母這一關(guān),感情也很穩(wěn)定,可能明年就要張羅著結(jié)婚的事了。
“怎么樣?”顏晴問,“叫什么來著?”
江雨茉:“何彥博,比我們高一屆,不過他以前是一中的。”
“學(xué)霸哎。”
“還好,聽說是高考沒發(fā)揮好,不然可以上211。”
顏晴嗯了一聲,“見面后覺得怎么樣,他這個人怎么樣。”
“挺好的。”江雨茉如實(shí)回答,“反正就我這個杠精來挑刺,也挑不出什么錯來。”
“也對,過了你爸媽這一關(guān)才能到你面前來,一般人都很難過你媽那一關(guān)。”顏晴調(diào)侃,“我聽我媽說,你媽有自己的篩選條件的,連抽煙喝酒她都不答應(yīng),聽說這個何條件蠻好的。”
江雨茉垂頭喪氣,“打住打住,我來找你是放松的,可不想聽這些話,耳朵都疼。”
“段哥肯定也知道了。”幾分鐘后,顏晴突然開口,“雨茉,你就原諒我一次,我跟段哥也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也是他的朋友,那個何什么我不認(rèn)識,這話我只說一次,你先原諒我。”
江雨茉眉眼低垂,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杯壁上劃著,“好,你說吧。”
“這些年我看你跟段哥分分合合,我一直覺得,是你不敢面對。”顏晴說,“你不敢正面面對,所以每次你們有個什么苗頭,你自己就跑了。其實(shí)都不是什么大事,兩個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沒有矛盾呢,有矛盾就解決啊,去磨合啊,解決不了就分手,這應(yīng)該是正確的流程,可每一次你都沒想過去磨合或者解決你就逃了,等你們再次見面,你愛他他也愛你,你們又會在一起,可上次的矛盾還沒解決,又這樣循環(huán)。”
“我之前就很不理解,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江雨茉嗎,我認(rèn)識的江雨茉那樣勇敢,怎么就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可前不久我想明白了,你心里是不是根本就覺得你跟段哥走不到最后,所以你怕把感情耗沒了,你怕你自己會不愛他,也怕他不愛你。”
顏晴無比認(rèn)真地看著江雨茉,“雨茉,你回答我,是不是這樣?”
江雨茉還是垂著頭。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才開了口,“有一次,我是無意間聽說的,在我大二那年,他是有過一個很好的機(jī)會,不過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他拒絕了。那個機(jī)會別人搶了,聽說現(xiàn)在也是很厲害的老板。”
江雨茉抬起頭來,眼眶不知道什么時候紅了,“我問他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為什么都不問我,就要自己做了決定。他沒回我,后來我才想通,這一切都是因?yàn)槲腋呖紩r填的志愿,當(dāng)時也沒有跟他商量,我舍不得他,去了他的城市念書,選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他心里一直覺得愧疚,所以在他有更好的機(jī)會時,他留下了,留在我身邊。是我困住了他。”
“他覺得我會埋怨他,我覺得他會埋怨我,為什么呢!”江雨茉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為什么我們明明是想更好,怎么就成了對方的負(fù)擔(dān)?我們不應(yīng)該是彼此的動力嗎,怎么就成為了壓力?”
顏晴也難過起來。
起身坐在江雨茉身旁,抱了抱她,“沒事沒事,我們都知道的。”
我們都知道,你們深愛著彼此。
我們都知道,你們再也不會愛上別的人。
……
江雨茉跟顏晴都喝了酒。
趙正來接走顏晴,江雨茉趴在桌子上隨意抬手揮了揮,繼續(xù)閉著眼睛。
段野走進(jìn)清吧。
臺上的歌手正唱著哀怨的情歌。
她是背對著他趴著,露出細(xì)白的一截腰身。
他目光專注地看她,只是站在不遠(yuǎn)處,沒有上前來,已經(jīng)記不清楚上一次這樣好好看她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江雨茉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扭過頭,一頭微卷長發(fā)也有些凌亂,幾縷頭發(fā)還貼著臉頰。
這一回頭,跟段野四目相對。
她先笑了一聲,“我叫了代駕。”
“嗯。”段野走了過來,站在身旁站定,“可以取消訂單。我送你回去。”
“喔。”江雨茉一手托腮,迷迷糊糊取消了代駕訂單。
段野側(cè)過身子,喚來服務(wù)員,聲線偏低沉,“麻煩倒一杯溫水過來。”
服務(wù)員很快送來了一杯溫水。
江雨茉看著段野從褲袋里摸出了一根長條,下一秒他撕開口子,哦,原來是袋裝蜂蜜,將蜂蜜擠在溫水里。
“哪里買的?好方便。”
段野垂眸,晃了晃杯子中的蜂蜜水,“在藥店買的。”
說著將蜂蜜水遞給了她。
江雨茉接了過來,“我也沒醉。”
“喝了會舒服些。”
幾分鐘后,段野扶著江雨茉走出清吧,在她的包里找到車鑰匙。江雨茉確實(shí)也沒醉,她低著頭,瞥見他手背上貼著創(chuàng)口貼,問道,“怎么了?”
段野語氣淡淡,“不小心弄的,沒事。”
找到江雨茉的那輛polo,他開了車門,確定她坐好,又彎腰幫她系好安全帶,指腹在觸碰到她的腰部時停頓了幾秒。
他駕輕就熟的啟動車子,開了冷氣后,這才一踩油門駛出停車場。
江雨茉連接了車載藍(lán)牙,突然很想聽歌,翻了翻歌單。
她可能真的沒那么年輕了,這兩年大火的歌曲她都只在別人看小視頻時聽過,根本就不熟。
歌單都是一些老歌。
可每一首老歌,都承載著他們過去的回憶。
最后只好作罷,什么歌都沒放。
段野開車很穩(wěn),他又熟悉路況,很快地就到了她家小區(qū)。
“哎……”江雨茉正想出聲提醒他,最近小區(qū)里在整修,車輛都不能進(jìn)去,只能停在外面畫出來的停車位上。
段野已經(jīng)將車停在了一個停車位上。
江雨茉攥緊了包包的帶子。
他都知道。
好像從來沒離開過她的生活。
他們下車,段野跟在她旁邊,像以往很多次一樣,送她到樓下,看她開燈才會離開。江雨茉走進(jìn)樓道,樓道里悶熱又漆黑,像是桑拿房一樣,熱氣直沖她身體每一個角落。
她深吸一口氣。
轉(zhuǎn)身走出樓道,果然,他還在那邊等著。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
“你知道我在相親了。”江雨茉說。
段野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想,她真的很可笑,真的是膽小鬼。她過去的勇氣好像都被人抽干了,剩下了這個名為江雨茉的軀殼。
她何必這樣。
每一次都是她松開了他,他不舍,卻還是不想勉強(qiáng)她,而他,從未有過一次想主動放開過她的手。
“算了。”江雨茉苦笑著。
說完她轉(zhuǎn)身要走。
突然,他伸手用力地圈住了她的手腕。
就好像曾經(jīng)每一次那樣,她何嘗不知道,她是在踐踏自己,也是在踐踏他。他永遠(yuǎn)都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為什么要這樣呢,明明她那樣的喜歡他。
十七歲的“她”如果知道了現(xiàn)在的“她”這樣對待他,肯定會失望的吧。
她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
他慢慢地、似乎無力地放開了她。
……
江雨茉到家的時候,習(xí)慣性地去了房間,開了燈,看著段野在原地站了好久后終于離開,她又關(guān)了燈。
坐在床沿邊。
江母回來的時候,家里一片漆黑,又很納悶,畢竟她在外面的停車位上看到過女兒的車,她打開客廳的燈,沒見著女兒,便去了臥室,站在門口,透過月光還有客廳的燈光看到女兒坐在床上,她被嚇了一跳,一邊要去開燈一邊念叨,“怎么不開燈,你爸爸跟你叔叔還在聊,我就先回來了。”
突然,一道哭腔阻止了她,“別開燈。”
“媽媽,別開燈。”
江母沉默了幾秒鐘,走了過去,也坐了下來。
“怎么了?”
“媽媽,我試過了。”江雨茉語調(diào)緩慢地說著,“我真的試過了,試著回應(yīng)別人的早安晚安,試著跟別人出去吃飯看電影,也試著想象了一下如果跟這個人很順利的話會有的生活。”
“可是,我看到他,我還是覺得……”她哽咽了一下,“還是非常非常喜歡他。”
“我沒辦法安心過我自己的生活,不,那不是我的生活。我沒辦法……自己談戀愛結(jié)婚,而他還在等著我。我放不下,這樣對別人也不公平,不是嗎?”
“我怎么可以這樣壞?怎么可以一邊跟別人嘗試,一邊心里又喜歡他。這是不對的。”
“他從來沒有這樣對我,我也不可以這樣對他。”
江母摸了摸女兒的長發(fā)。
她的眼眶也紅了——
算了。
算了吧。
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生的寶貝不是嗎?小時候養(yǎng)的兔子死了,女兒就不會再養(yǎng)任何的寵物,因?yàn)閾?dān)心那只兔子會傷心。
除非段野喜歡上了別人,談戀愛結(jié)婚生子,除非段野這樣,否則以女兒的性子,她永遠(yuǎn)也不會放下段野。
而那個孩子……比女兒更倔強(qiáng)。
罷了。
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消瘦,看著自己愛了這么多年的寶貝過得并不開心,約會回來也是一臉木然,她的心里更難受。
“茉茉,對不起。”
“是媽媽任性了。”江母垂淚,“媽媽只要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