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實習(xí)醫(yī)生 ！
    胃鏡室里，液體依舊被源源不斷的抽吸到腳下的罐子里。
    可肉眼可見的，抽吸出來的液體已經(jīng)從暗紅色，變成了橘紅色。
    再過一會，又變成了淡黃色。
    “可以不用捏了。”
    張?zhí)礻枦_剛剛一直兢兢業(yè)業(yè)捏著鹽水，現(xiàn)在因為太過于震驚依舊保持著姿勢的小護(hù)士示意。
    小護(hù)士這才猛然驚醒，觸電一樣的彈開。
    雖然沒有了人為的擠捏，但是在重力的作用下，鹽水依舊在往下滴注，只是速度慢了不少。
    鹽水后面，是小護(hù)士震驚而又有些崇拜的臉。
    她不是那天晚上值班的護(hù)士，自然也沒有見過張?zhí)礻柹弦淮蔚摹吧褊E”。
    可她畢竟也是感染內(nèi)科的護(hù)士，肝硬化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大出血的病人，沒有碰到五十，也有碰到三十個了。
    但凡碰到這種病人，她看一眼，就知道這場悲劇往后該如何進(jìn)展。
    無非就是，大量嘔血，在沒來得及給處理之前，gg。
    做胃鏡的時候突發(fā)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出血，然后找不到出血點，無奈之下放上三腔二囊管。
    然后，送去急診搶救室，等死。
    或者讓家屬送回家，等死。
    這些送出去的病人，從來就沒有被送回來過。
    今天，她接到要上來幫忙做胃鏡的時候，內(nèi)心是拒絕的。
    “這不是瞎折騰嗎！”
    “我還有一堆活呢！搞什么啊！”
    這是她上來之前跟同事的抱怨。
    可現(xiàn)在，她看看張?zhí)礻枦]有太多表情的臉，又看看已經(jīng)清澈到可以看到胃壁的屏幕，雙眼不由得漸漸開始放光。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在腦海里構(gòu)思等會要怎么樣優(yōu)雅而裝逼的跟同事們炫耀了！
    “這就成了？”
    小護(hù)士已經(jīng)緩了過來，可消化科師兄還有些發(fā)愣。
    費了老大的勁，他才終于辨認(rèn)清楚，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并不是他的回憶。
    然后，他就震驚了。
    仔細(xì)盯著屏幕看了看。
    就在屏幕中央稍微偏右下的地方，一個被夾起來的組織出現(xiàn)在那里。
    之所以稱之為“組織”，是因為他確實分辨不出那塊稍微凸起，偶爾冒出一絲飄蕩的血絲的地方，到底有沒有血管，還是只是一團(tuán)肉。
    但事實說話，能看到這么澄清的視野，這血，確實是止住了！
    他有些艱難的轉(zhuǎn)頭，看向張?zhí)礻枴?br/>     慢慢的，張大了嘴巴。
    這才多久啊！
    從他把胃鏡遞給張?zhí)礻枺綇執(zhí)礻柧珳?zhǔn)的套扎破裂的血管，一共用時多少？
    一分鐘？
    上次他跟張?zhí)礻柡献鞯臅r候，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張?zhí)礻栯m然堅定，但依然可以看出些許慌亂和不自信。
    從他那次成功后背上的濕潤就能看出來。
    可這一次，張?zhí)礻柸虥]有什么表情。
    就這么接過胃鏡，就這么送進(jìn)夾子，就這么成功套扎。
    好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而自然。
    可是天知道，他到底在做一件難度多大的事情！
    “愣著干什么？”
    師兄的震驚被張?zhí)礻柕穆曇舸蛩椤?br/>     “再給我一個，我怕不牢。”
    一邊說著，一邊手下不停。
    順利的把第二個夾子套在第一個的稍下方，夾閉。
    飄忽的血絲終于一點兒也沒有了。
    他松了口氣，開始退儀器。
    “然后可以準(zhǔn)備收拾了，聯(lián)系一下急診搶救室那邊，雖然套扎成功了，但是畢竟患者失血過多，能不能緩過來還得繼續(xù)觀察。”
    “啊？啊！好！”
    張?zhí)礻杽幼髀槔耐绥R，然后直接下臺，脫衣服。
    而消化科師兄則默認(rèn)了自己助手的角色，幫著處理善后。
    直到這時候，胃鏡室門外的白大褂們才敢開門走進(jìn)來。
    可消化科主任還沒說話，張?zhí)礻柧秃苡卸Y貌的堵上了他的嘴。
    “患者套扎成功，已經(jīng)止血，但是他已經(jīng)持續(xù)失血超過十個小時，情況依舊很危急。”
    “主任，我知道您有很多疑問，但請讓我先把他送回去，可以嗎？”
    消化科主任板了好一會的臉突然露出了笑容。
    “患者重要，應(yīng)該的。”
    “那什么，你們別干站著，趕緊幫忙，一定要保證患者的安全，盡量讓他救回來！”
    “要是因為疏忽，患者沒挺過來，那小張這場難度巨大的胃鏡就算白做了！”
    消化科主任發(fā)話派活了，又有何師兄幫忙看著，張?zhí)礻栆矝]矯情，轉(zhuǎn)身就出了胃鏡室。
    在感染內(nèi)科隨便找了臺電話，他給輸血科打了過去要血。
    電話對面的女聲有些不耐煩。
    “你們這個病人，是個肝硬化食管胃底靜脈曲張破裂大出血的啊？現(xiàn)在血液緊張，這種安慰性輸血的不可能給你們的。”
    “不是安慰性輸血！是搶救！”
    張?zhí)礻栔苯哟驍嗔怂脑挕?br/>     “這個病人已經(jīng)重新做了胃鏡，成功進(jìn)行了套扎，已經(jīng)止血了。但是患者現(xiàn)在血色素極低，一定要輸血！
    輸血就能活！”
    “開玩笑呢吧？這種病人還能做胃鏡，還能套扎成功？”
    對方顯然不相信，可張?zhí)礻柪碇睔鈮选?br/>     “剛剛成功的，你可以去打聽一下，驗證之后麻煩幫我配血，謝謝！”
    啪！
    電話被掛斷。
    張?zhí)礻柲托牡牡戎瑫r找了臺電腦登錄楊教授的急診賬號，一會刷新一下界面。
    很快，就看到了申請成功的批示。
    “成了。”
    他停止刷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這就有救了啊......
    ......
    胃鏡室，一群白大褂忙的熱火朝天。
    在消化科主任的要求下，這群白大褂全都成了免費的勞動力。
    幫忙清理現(xiàn)場的，幫著抬患者過床的，陪護(hù)患者回急診搶救室的，到處通報胃鏡結(jié)果的，跟家屬解釋胃鏡情況的......
    大家好像都很忙，可是大家好像也都很開心。
    就連自己堂堂主治，堂堂副主任醫(yī)師，卻要幫著一個實習(xí)生打雜這件事情都不在意了。
    畢竟，套扎成功前，張?zhí)礻柺莻€定時炸彈。
    但是套扎成功后，張?zhí)礻柧褪窍频膶毩恕?br/>     他們都得供著！
    甭管他什么專業(yè)什么學(xué)歷，就憑他這一手能夠在血泊當(dāng)中確定出血點，并成功套扎的技術(shù)，消化科主任就會笑呵呵的沖他伸出橄欖枝。
    也甭管他其他方面是不是一塌糊涂，就憑這一個技術(shù)，他就能帶著東方醫(yī)院消化內(nèi)科再上一層樓！
    更別說再憑借這個技術(shù)，發(fā)發(fā)文章，帶帶學(xué)徒什么的了。
    一雙雙有些熾熱的目光落在了消化科師兄身上。
    他們突然有些羨慕起這個可以跟張?zhí)礻栆黄鹕吓_的哥們了。
    有得到對方真?zhèn)鞯臋C(jī)會啊！
    就連消化科主任都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好久，甚至還用力的拍了好幾下他的肩膀。
    “主任，我......”
    消化科師兄打碎了的牙齒往肚子里咽。
    大家都羨慕他跟張?zhí)礻栮P(guān)系好，說不定能得到張?zhí)礻栠@個技術(shù)的真?zhèn)鳌?br/>     可事實呢？
    張?zhí)礻柎_實不藏私，上次就已經(jīng)告訴他這是根據(jù)流體力學(xué)原理推測出的出血點。
    他這段時間也確實狠狠補(bǔ)習(xí)了流體力學(xué)。
    可是！可是！
    腦子告訴他，他會了！
    只要能夠判斷血流方向，經(jīng)過嚴(yán)密的推導(dǎo)，他也可以！
    但是眼睛告訴他，他連血流方向都看不出來！
    哦！我怎么這么菜！
    面對同事們的歆羨，面對主任的托付，他虎目含淚。
    此時此刻，他真的想要仰天大吼一聲——
    臣妾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