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肖想你
唐其深的臉上其實并沒有太多怒意。</br> 他這個人喜怒哀樂鮮少寫在面上,更多的時候,都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沉穩(wěn),笑很少,怒也幾乎不顯露,可就是隨時隨刻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森冷和威懾力,讓人忍不住生出寒意,膽怯,和畏懼。</br> 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個字,陳倩瑤卻下意識地瑟縮了身子。</br> 她抬眸看見來人,緊張地睜大雙眼愣在原地,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裙擺,又習慣性地擺出那副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來,甚至連雙眼都染上濕漉漉的紅,就像前一秒的理直氣壯并非出自她之口般。</br> 時洛見唐其深跟了過來,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只不過周圍一圈人在,也不好得意得太過露骨。</br> 她見陳倩瑤居然怕成這個鬼樣子,心下難免有些快意,開心了,就容易飄,雙手指尖微微捏著裙擺靠到唐其深身邊,眨巴眨巴漂亮的小狐貍眼,臉頰帶粉地問:“好不好看!”</br> “……”唐其深眸光黯了黯,不知名的情愫一閃而過之后,又恢復慣有的沉穩(wěn)平靜,壓低了嗓音,只有兩人間能聽見,“回去再收拾你。”</br> “……”</br> 時洛平日里也怕他,不過那種怕,并非畏懼,只是建立在被他訓和罰寫卷子基礎之上的老實做人,眼下對比起陳倩瑤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無措,時洛就顯得無比膽大包天,有恃無恐了。</br> 她癟著嘴吐了吐舌頭,滿臉狡黠地藏到唐其深身后。</br> 陳倩瑤認得出唐其深。</br> 且不說先前在宿舍樓晚自習課間時見過他一面,還因為是時洛室友的關系,有過短暫交流,就光光是他這張臉,令人羨艷卻又不能及的家世,和學生會主席的身份,就已經(jīng)讓他在校園八卦論壇里占據(jù)C位出道。</br> 新一學期都已經(jīng)快結束,在這三中,說不認識教導主任都算正常,可要說認不出唐其深,學生里還真找不出幾個。</br> 唐其深比起顏正這種小打小鬧、顏值只屬于矮子里拔高個的選手來說,那簡直是云泥之別。</br> 陳倩瑤也深知這樣的道理,因而哪怕已經(jīng)悄悄暗戀顏正將近一個學期的時間,可要真站到了唐其深面前,所有一切無關緊要的暗戀都成了隨時可拋諸腦后的笑話。</br> “學長……”陳倩瑤微咬著下嘴唇,眉毛八字型往下撇,她原本的眉形比較粗獷,眉峰分明,看起來帶著點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兇,后來開始學會打扮了,才精心修剪了這種時時刻刻彰顯委屈的形狀,此刻彎彎地往下垂,倒也真的平添了幾分可憐。</br> 然而和時洛那天生的下垂眼還是無法比較。</br> 陳倩瑤那嬌滴滴的“學長”兩個字一出來,唐其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此刻人不算多,上課時間將至,周圍也都比往常寂靜不少,唐其深想忽略都難,可心中卻莫名生出份煩躁之意,不大愿意再聽她說話的腔調(diào)。</br> 唐其深連半分眼神都沒分給他,而是抬眸看向了面前大剌剌站著,擺出一副和時洛很熟悉姿態(tài)的顏正。</br> 少年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里頭帶著的情緒,個子比起顏正這大高個,還要高出一個頭,無形之中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顏正不自覺慎得慌,下意識偏了偏頭,別開眼神。</br> 只要不直勾勾盯著他瞧,緊張感似乎就比剛才稍微舒緩一些。</br> 唐其深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就這么靜靜睨著,莫名流出的敵意,讓邊上一眾人都安靜如雞。</br> 片刻后,他在腦海里搜尋出了對顏正的印象,是之前的那個男生。</br> 晚自習給時洛送面包時有說有笑的男生。</br> 去大排檔接她的時候,拉著她的手,揚言要送她回家的男生。</br> 就連唐其深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下意識地將時洛抵擋在了自己高大挺拔的身軀之后,不悅地擋去顏正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br> 甚至,不愿意讓兩人在這再面對面多呆上一秒。</br> 唐其深轉(zhuǎn)頭瞥了眼時洛的裙擺,短是肯定短了,梁淑儀的杰作,常常沒有分寸可言。</br> 他靜默了幾秒鐘,時洛狗腿子般眨眨眼,嘿嘿笑得一臉討好。</br> 唐其深眼神無奈地掃過她一眼,隨即看了眼表上的時間:“時間不早了,都回去上課吧?!?lt;/br> 紀改向來最認唐其深的話,他話音剛落,就見他點點頭,作勢要帶著兩個高一干事結束今早的值勤。</br> 顏正雖說好不容易逮到這么個機會,可她身邊還有個不知道到底什么關系的唐其深守著,他心中難免犯怵,索性也扯著嘴角大方地笑了笑,打算作罷。</br> 一個兩個都護著時洛,陳倩瑤其實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此刻時洛的嬉皮笑臉,就仿佛在嘲笑她方才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話。</br> 她手心緊了緊,正打算開口反對,身后一陣熟悉的女聲倒先她一步開了口。</br> “其深,就這么輕輕松松把小洛洛放走,一會兒回去打算怎么收拾她???”</br> 來者語氣倒是沒有陳倩瑤那般興師問罪上綱上線,話里帶著丁點調(diào)笑意味。</br> 她緩緩走到幾個人跟前,話語間除了調(diào)笑之意,似乎還聽出另一種味道來,她似乎很了解唐其深,能知道他一貫用的說辭和套路。</br> 陳倩瑤轉(zhuǎn)過身,看到聲音的主人時,臉上微微有些驚訝,驚訝過后,又染上一股淡淡的喜。</br> 這女生她認識。</br> 是她前室友現(xiàn)在同住的寢室學姐,時洛搬來之前,她就和肖盼文過去陪著先前搬走那個室友住了好幾晚,一來二去,有幾分熟絡,加之這位學姐溫柔熱情,待人也友好,她們幾個高一的到了她面前,輕輕松松便能敞開心扉,很多少女心事都曾對她講過。</br> 她剛才叫會長,似乎直接喊“其深”?陳倩瑤心中暗喜,又有意地往時洛那邊瞧了瞧,后者臉色果然若有所思,沒了方才的囂張肆意。</br> 這個人,時洛也忘不了,她就像刻在心中的一根小刺,大刺是她姐姐王怡,那個在她家里住了許多年的小阿姨。</br> 時洛沒想過會在學校里碰見王奕彤,可仔細一想,她正值高二,聽說也在三中就讀,見面其實是遲早的問題。</br> 可是方才王奕彤那聲對唐其深親切的稱呼,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br> 這人從小就不干好事,以前拿了她的禮物,轉(zhuǎn)頭就跑去向唐其深道謝,后來只要她有機會出現(xiàn)在時家,出現(xiàn)在時山海面前,總是拐彎抹角告她小狀。</br> 她深知時山海疼愛時洛入骨,自然不會告得光明正大,每每都是用剛剛那種調(diào)侃的語氣,開著玩笑,把她在學校惹禍的底全數(shù)兜了。</br> 時洛覺得她這輩子遇過最最討厭的人,除了王怡,就是這個王奕彤,姐妹倆不愧是流著相同的血,惡心起人來都如出一轍。</br> 時洛仰頭瞥了眼唐其深,小嘴撅著表現(xiàn)不滿,腳上圓頭皮鞋在地上有意無意地踢著,明顯不太開心的樣子。</br> 王奕彤大大方方地漾起笑容,又有意無意地走到時洛身旁:“是有點短得不合規(guī)矩了?!?lt;/br> 唐其深微抿著唇,顯然耐心在逐漸消耗:“我說了,這事就此為止?!?lt;/br> 他話語冷冰冰的,其實熟悉唐其深的人都知道,他做事情很少違背原則,公然護短的事在以前從未有過,抑或是說,在時洛到來之前,旁人從未見過,王奕彤唇角僵了一瞬,而后又很好地掩飾過去。</br> 要說頭鐵,還是陳倩瑤頭鐵,以為來了個王奕彤,她似乎就找到了同一陣線的盟友,她往前走了一步,壓抑著心里的慌,手心狠狠地握了握緊:“學長你不能這樣,學校有學校的規(guī)定,即便你是——”</br>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通知?!碧破渖顚Υ馊讼騺頉]有什么友好的態(tài)度,這會兒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最后一絲耐心。</br> “可是她——”</br> “如果非要較真,我不介意你順便丈量丈量自己的校服裙尺寸。”</br> 他這話一出,陳倩瑤立刻睜大眼睛噤了聲。</br> 整個人透露出一股心虛的不安,她這樣喜歡打扮的人,確實也改了,只是方才過來的時候正巧碰上顏正拿這個由頭開罪時洛,她一時頭腦不清醒,居然忘了自己也干了這檔子事。</br> 時洛在唐其深身后生了一小會兒氣,聽到這,又耐不住好氣扒著他手臂,往前探了探腦袋,視線在陳倩瑤裙擺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欠揍地笑了:“露出來的地方?jīng)]我的多可不是因為你裙子沒改過哦,腿短罷了,其深哥哥,我腿比她長好多的?!?lt;/br> 腿長也不是你改校服裙還囂張得意的理由,唐其深偏頭對上她的視線,眼神里的警告她一讀就懂,立刻重新老實閉嘴。</br> 陳倩瑤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然而這些都是事實,她再氣也不敢多說什么。</br> 唐其深嗓音冷如冰窟,發(fā)下最后通牒:“我的耐心有限?!?lt;/br> 而后淡淡地轉(zhuǎn)身,順手替時洛拎過塞滿課本的書包,平靜沉穩(wěn)像是無事發(fā)生般對她說:“還不走?遲到罰抄可沒人管你?!?lt;/br> 時洛癟了癟嘴,打算乖乖地跟著走。</br> 顏正也不想搭理那被懟了一肚子氣的傻缺,見時洛要走,趕忙開口緩解尷尬,替自己說上兩句:“洛洛,別介意啊,跟你鬧著玩兒呢。”</br> 時洛莫名其妙地瞥了這自來熟一眼,沒打算回他。</br> 顏正理所當然地把她這反應當作了害羞,痞里痞氣地輕笑一聲:“你朋友圈里寫的,我都看見了,下回有空你就來找我,寫卷子什么的,我奉陪到底啊?!?lt;/br> 時洛:“??”</br> 唐其深慢條斯理的腳步在聽到他那句“洛洛”的時候下意識地頓了頓,心里沒來由得一陣煩悶之后,又聽見他說了什么“寫卷子奉陪到底?!?lt;/br> 呵,洛洛,還挺熟的。</br> 少年面色比方才還要陰沉幾分,薄唇緊抿著,若有所思。</br> 朋友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