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肖想你
晚餐比以往晚了將近兩個小時。</br> 家里做飯照顧起居的傭人春姨前前后后來梁淑儀跟前問了好幾回,都被她滿面紅光,一臉姨母笑地勸了回去。</br> “先不做,你出去澆澆花吧,我不餓的,小洛洛也不餓,唐其深他……他不許餓!”</br> “……?”春姨狐疑片刻,還時不時將眼神往樓上探了探。</br> 她還記得時洛剛進(jìn)小花園,從唐其深自行車后座上下來的時候,嘴里就不停地對唐其深嘀咕說,食堂飯菜不合胃口,想念她春姨的手藝來著。</br> 梁淑儀生怕春姨上樓去,趕忙過來拉著人往別墅外的小花園走:“不管他們,你跟我來看看這花,我怎么插也插不好看,你教教我?!?lt;/br> 春姨看著梁淑儀手上那盆怎么看都看不出花來的生菜,忍俊不禁,插什么花,炒盤菜還行。</br> **</br> 唐其深洗完澡后的兩個多小時之內(nèi),時洛為了他那句“看你表現(xiàn)”,著實付出了不少努力。</br> 老老實實把九門卷子全都訂正了不說,還耐著性子把他方才嘲諷的那些沒記住的知識點一并背了下來。</br> 時洛雖說懶散慣了,可到底還是塊學(xué)習(xí)的料子,唐其深多花幾分心思管管,這成績也就輕而易舉地被拉了上來。</br> 她認(rèn)真做一件事的時候,比平常都要專注得多,只不過這注意力一集中在筆下的題上,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變換成舒服的姿勢。</br> 唐其深一聲不吭地坐在她身邊監(jiān)督,眼神懶懶地掃過身旁少女,眼見著她沒寫幾分鐘就換個動作。</br> 最開始是端端正正,昂首挺|胸,一本正經(jīng),而后又開始歪著腦袋,單手拖著下巴,再然后翹了翹二郎腿,一點兒沒有平日里裝出來的淑女樣子,最后似乎還覺得不夠舒服,索性收起腿來跪坐在長凳軟墊上。</br> 唐其深眉梢揚揚,偶爾漫不經(jīng)心地伸手替她將太過貼近作業(yè)本的小腦袋拖上來一些,一副“老父親擔(dān)心閨女趴太近導(dǎo)致近視”的既視感,而后若無其事地睨著她瞧。</br> 手機(jī)在手里時不時地震動幾次,也沒見他收回眼神查看消息。</br> 時洛訂正完卷子就蓋上筆帽開始背知識點,背到關(guān)鍵,倒沒去注意唐其深的表情和舉動。</br> 她仍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沒有變,手肘撐在桌面上,兩只手分別捂在耳朵旁,嘴里低聲念念有詞。</br> 偶爾忘記兩句,秀氣的眉頭皺了皺,雙手無意識地在耳邊的碎發(fā)上撓了撓,煩躁幾秒之后又立刻妥協(xié),癟著嘴繼續(xù)嘀嘀咕咕,打嘴瓢似的反復(fù)背著同一句話,一個字沒背順就重新來過。</br> 她一個文科生還沒把那長篇大論的歷史轉(zhuǎn)折定義性質(zhì)背完,唐其深這個理科生光是聽了幾遍,就能聽出她后續(xù)內(nèi)容里出的錯誤。</br> 也不知怎么的,向來嚴(yán)謹(jǐn)、一絲不茍的少年竟垂眸勾了勾唇,心底生出某種莫名的愉悅,覺得這笨拙的小傻瓜樣,似乎也挺可愛的。</br> 出神間,時洛又背錯了兩句。</br> 這小祖宗說來也夠牛逼的,平日里跟別人嬌縱也就算了,這會兒背錯定義,唐其深都沒開口說她,她倒自己跟自己先干起來了。</br> “哎呀!不對……”她撓撓頭發(fā),又繼續(xù),“歷代皇帝調(diào)整將權(quán)——”</br> “歷代皇帝調(diào)整相權(quán)的原因是——”</br> “原因是……防小太監(jiān)擅權(quán)——”</br> “啊啊啊??!防宰相擅權(quán)!”幾句背不順,時洛咬著下嘴唇,腮幫子氣得鼓鼓的,“蠢貨!好笨啊!”</br> 一向清冽沉穩(wěn)的唐其深坐在一旁,本是垂著眸,手里捏著她先前訂正好的卷子檢查,待她話音一落,卻突然低低地笑了幾聲,肩膀都抖了抖,側(cè)著身子掀起眼皮子。</br> 時洛聽到他那聲沉沉的笑,還一臉無辜地轉(zhuǎn)頭盯著他瞧,小嘴撅得能掛個油瓶,眼神里都在控訴“笑什么笑,你行你背啊!”</br> 只不過這話她倒是只敢在心里想想,畢竟唐其深真的是那種,嫌棄冰箱水平不行,就會自動制冷的**型人類。</br> 寬松的深灰色衛(wèi)衣套在少年身上,他肩寬,整個人看起來不那么單薄,微微側(cè)目,袖子拉到小臂處,手臂線條精致利落,饒是單邊手肘輕靠在書桌上,整個姿態(tài)松松散散,身上那嚴(yán)謹(jǐn)和禁欲的氣質(zhì)都仍舊凸顯的淋漓精致消散不去。</br> 嬌縱的小少女發(fā)著脾氣,嚴(yán)謹(jǐn)?shù)纳倌觏屏藘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動作輕緩地在她撓亂的腦后順了順毛,安撫了片刻,而后嗓音斯文又帶著點溫柔的磁性:“不笨。”</br> “?”</br> 時洛不爭氣的小心臟又瘋狂亂他媽跳動起來。</br> 唐其深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忍不住在腦內(nèi)幻想起才剛剛被梁淑儀灌輸過的霸道總裁小說來。</br> 書里的傻白甜女主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運,憑借著三流學(xué)歷和低能工作水平,硬是成功博得頂級霸總的青睞,強行留在寫字樓頂層總裁辦公室,做著一些力所不能及的端茶倒水的工作,美名其曰替總裁分憂。</br> 結(jié)果分憂沒分成,倒是把茶水灑了一桌子,而總裁就在這本該大大發(fā)雷霆,怒炒魷魚之際,傻白甜眉頭一紅,委屈巴巴:“我真笨,真的,您還是把我辭退了吧,笨手笨腳除了耽誤您工作,其余的什么也干不了!”</br> 霸道總裁瞬間心軟得一塌糊涂,一把將傻白甜摟入懷中:“傻瓜,你不笨!”</br> “?”傻白甜自責(zé)落淚,“不!我只會耽誤你!”</br> 霸總心疼入骨:“我就喜歡你這笨手笨腳的小傻瓜模樣!”</br> 而后兩人心心相惜,不顧這到底是總裁辦公室還是家里,也不顧辦公室外還等著總裁開會簽字辦事的一眾助理秘書高層經(jīng)理,默默相擁,后面的情節(jié)就是她往常看小說那網(wǎng)站不讓寫的美妙情節(jié)。</br> 時洛神游外太空,美滋滋地在心中狗血了一把,還順帶把霸總和傻白甜的臉,心安理得地?fù)Q上自己和唐其深。</br> 眼神睨著一個地方出神,小臉紅得莫名其妙,笑意更是匪夷所思。</br> 唐其深揚揚眉,漫不經(jīng)心地問:“不背了?”</br> “辦公桌也行……”時洛莫名其妙接了這么一句。</br> 唐其深:“?”</br> “啊,不是,那個……”時洛一下回過神來,臉上的緋紅燒得更加厲害,連唐其深的正臉都不敢多看,腦內(nèi)是揮之不去的黃色廢料。</br> 冷靜下來之后,又覺得自己荒唐得過分。</br> 陰謀,絕對是陰謀。</br> 她從小到大都被唐其深管習(xí)慣了,冷不丁得來一句安慰,時洛飄飄然過后,開始反省,是不是最近哪又得罪他了,導(dǎo)致他打算換一種教育方式,先給口糖,等她放松警惕,再摔一巴掌?</br> 時洛心虛得不得了,她愣著神,腦內(nèi)瘋狂搜刮,把自己近小半個月來的事跡全都分析了一遍,也沒惹什么事端,頂多是前些天知道月考考得不錯之后,花錢花得狠了點,還是用的他的卡……</br> 可他從來也沒管過這些啊……</br> 時洛思前想后,小心翼翼抬眸瞧了他一眼,漂亮的小狐貍眼轉(zhuǎn)了轉(zhuǎn),而后話音又帶著點熟練的狗腿子:“其深哥哥……你該不會是要把卡給沒收回去吧……?”</br> 唐其深:“?”</br> 時洛見他沒吭聲,心里默默肯定了一下,害!果然是這事!</br> 她立刻回想了一下自己前前后后買的那些東西,作案數(shù)額巨大,要是他較起真來,估計都夠她判個好幾年的了,想到這,時洛立刻認(rèn)慫哭窮,努力把損失降到最低:“其深哥哥……我之前拿到月考成績之后,你也知道,考太好了,不得不獎勵一下自己……所以就……”</br>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講到關(guān)鍵的地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之后似乎鉚足了勁兒,快速地賣起慘來:“所以就花了不少,你把卡沒收回去可以,但是里邊的錢我可還不上,前幾天和爸爸吵架的時候把他給的卡全丟回去了,現(xiàn)在可窮了,身無分文,要是真要還你錢,我就得回去賣包包、賣項鏈、賣戒指、賣球鞋……哦,還有寶格麗那別針也能賣,T家的牙簽盒,lv的鼠標(biāo)墊和一套尺子……”</br> “……”</br> 她說著說著倒莫名其妙傻乎乎地像開了閥門的水龍頭似的,都不用唐其深審問,一下把之前揮霍的事情全交代出來了。</br> 唐其深原本對這些倒沒什么所謂,只是冷不丁聽她提起卡的事,反倒想起了先前收到的那幾條短信。</br> 時洛還在掰著手指頭細(xì)算自己要是真想還債,到底得賣多少家當(dāng)才填得上那個大窟窿。</br> 唐其深眸光微暗,冷嗤一聲:“是不是還得把男士運動套裝、男士速干衣、刮胡刀,哦,還有什么快活城大保健一并賣了?”</br> 單純懵懂無知少女:“?”</br> 唐其深:“算了,吃飯。”</br> 時洛肚子咕咕叫了好幾輪,終于聽到吃飯兩個字,也忍不住小小地雀躍一番。</br> 唐其深起身要走,時洛一把攥住他的小臂:“其深哥哥,卡還收不收了……?”</br> 如果非得收,她今晚和葉蕁蕁她們約好的宵夜就沒法實現(xiàn),今后的生活質(zhì)量也會大幅度下降,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得回去向她爸爸低頭,可是比起向時山海低頭,她覺得,向唐其深低頭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br> 少女?dāng)科鹕裆?,鄭重其事道:“其深爸爸……?lt;/br> 唐其深:“……”</br> 少年薄唇微抿著,作勢要把這狗腿子的手從自己小臂上抽離開。</br> “嗚嗚,其深爸爸,你不能這樣對我!”她還演上癮了,可憐兮兮攥住他手臂不放,還拿小臉在上頭蹭了蹭,不要臉這塊氣質(zhì)拿捏得死死的,無人能敵。</br> 唐其深費了好大勁兒才抽身,剛要轉(zhuǎn)身下樓,又聽見她在后邊鬼吼鬼叫。</br> “下樓吃飯。”唐其深耐著性子回了句。</br> 后邊小丫頭窸窸窣窣一陣動靜,唐其深放慢了腳步,也愣是沒等到人追上來。</br> 扭頭回去的時候,時洛可憐巴巴地仰頭看他:“腿麻了……”</br> 這回不像演的,她方才背書跪坐著覺得舒服,時間一長才發(fā)現(xiàn)被壓得麻木沒法動彈,她折騰了好一陣,麻勁兒過了,卻又像成千上萬小螞蟻在腳上叮一般,又疼又難受,整張臉都皺巴巴的,慘絕人寰。</br> 最后是她親愛的其深爸爸將人背下去的。</br> 背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巧遇上打算上樓叫兩人吃飯的春姨,春姨見狀立刻擔(dān)心地問:“怎么了這是?”</br> 梁淑儀聞聲趕忙跟了過來,一看見這陣仗,心里那叫一個舒服??!</br> 不愧是她的兒子!媽媽為你感到自豪!</br> 梁淑儀掩著唇笑完了,又立刻關(guān)切地問:“哦喲我的寶貝洛洛,怎么了這是?”</br> 時洛腳上小螞蟻咬的疼痛感還沒退去,哭喪著張臉,向最心疼她的唐媽媽撒嬌:“腿麻!”</br> “怎么弄得呀!”</br> “嗚嗚……壓的……”</br> 梁淑儀臉上的笑容像是馬上要出門放串鞭炮般明艷。</br> “哎呀,不能壓得太狠的,以后要注意點?!?lt;/br> 唐其深:“……”</br> **</br> 晚餐做得很豐盛,春姨心疼兩個孩子吃了一周的食堂,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幾乎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把畢生最拿手的菜一次性抬上了今晚的飯桌。</br> 時洛餓久了,加之先前寫卷子背歷史耗費了不少精力,吃起來就顯得沒那么淑女。</br> 梁淑儀笑得滿面春光:“多吃點,多補補哦?!?lt;/br> 時洛點點頭,一時間也顧不上減肥,來者不拒。</br> 梁淑儀瘋狂替她夾菜:“這個補血的。”</br> “這個也補,多吃點昂!”</br> 唐其深手中筷子一頓,輕嘆一口氣,懶洋洋地開口提醒一句:“媽,清醒點?!?lt;/br> 梁淑儀:“……”</br> **</br> 晚飯過后,時洛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春姨理所當(dāng)然地把她從學(xué)校宿舍拖回來的一小箱子行李拿出來,該洗的衣服洗了,該換新的生活用品準(zhǔn)備一份新的給她放回去。</br> 梁淑儀發(fā)揮了自己最大的廚藝水平,切了盤水果到客廳。</br> 時洛對梁淑儀說:“唐媽媽,我晚上住你們這?!?lt;/br> 梁淑儀當(dāng)然歡天喜地:“好好好,想住多久都行,住其深那屋?!?lt;/br> 唐其深眼神掃了他媽媽一眼,沒搭理,又看向時洛。</br> 時洛情緒明顯沒方才高漲,眼睫微垂,假裝不經(jīng)意地隨口說了句:“今晚王怡回來?!?lt;/br> 王怡是她最討厭的小阿姨,每每回來,她就喜歡往外跑,別的地方不敢去,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來唐家。</br> 唐其深了然,懶懶地坐在沙發(fā)里,手指有意無意地在遙控器上點了點,而后電視里突然開始播放以往時洛最喜歡看的綜藝。</br> 時洛聞聲瞧了一眼,也沒多想,抱著梁淑儀拿過來的水果盤,一下坐到了唐其深旁側(cè),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只隔薄薄幾層外衣布料。</br> 少女盯著電視,臉上表情逐漸又開朗起來,進(jìn)而笑得沒心沒肺,唐其深只是微微偏著頭,看不出對電視節(jié)目有多大興趣,倒是十分耐心地安安靜靜陪著。</br> 梁淑儀回了趟房間,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件格子花紋的百褶裙,青灰色,看起來學(xué)院風(fēng)很濃。</br> “洛洛啊,唐媽媽剛才吃飯前替你改了改,你看看夠不夠短,不夠短的話,唐媽媽再給你改。”</br> 梁淑儀手中那條裙子是時洛前些天新發(fā)的校服裙。</br> 唐其深不讓改,時洛就偷偷讓梁淑儀幫忙改。</br> 哪成想梁淑儀就這么當(dāng)著唐其深的面拿出來了,她當(dāng)下立刻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少年。</br> 后者果然黑著臉,冷冷掃了眼裙子,又偏頭看她。</br> 時洛一臉“我不是,我沒有,唐媽媽自己非要強行幫我改”的表情,欲哭無淚。</br> “不準(zhǔn)改?!?lt;/br> 她緊張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心虛地不敢抬頭看他,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正巧這會兒溫雨打了電話過來,打破了沉默的尷尬,她忙把手機(jī)接起來。</br> “我們都到了,你怎么還不來?等著吃簽子還是喝火鍋底料啊?”</br> 時洛一下子才想起今晚還和她們有約。</br> 溫雨說完,都已經(jīng)做好時洛開炮懟她的心理準(zhǔn)備了,哪成想那邊態(tài)度相當(dāng)好,甚至帶著點感激:“馬上馬上,我馬上就來?!?lt;/br> 溫雨:“?”</br> 溫雨:“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眨眨眼!”</br> 時洛:“我眨你大爺!”</br> 溫雨內(nèi)心瘋狂os:是本人是本人,放心了。</br> 時洛撂下電話,扯了扯身上衣服,轉(zhuǎn)身就想從這修羅場溜走。</br> 經(jīng)過唐其深面前,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br> “去哪?”</br> 時洛老老實實交代:“葉蕁蕁她們喊我去吃宵夜,月考完了大家都喜歡慶祝的……”</br> 唐其深這個一直是第一名的選手,其實不太明白考個百八十名到底有什么可慶祝的,不過這些倒不是重點,他又問:“什么時候回來?”</br> 時洛:“十二點之前吧,你們先睡,我讓劉叔來接就行。”</br> 唐其深沒吭聲。</br> 時洛:“……十、十一點之前?”</br> “好吧,十點就十點!”</br> 唐其深:“九點半?!?lt;/br> 時洛:“……”</br> 那還吃個屁,不如點個外賣到家里!</br> 少女氣鼓鼓地暗自翻個白眼打算走,唐其深綴在身后跟到了門口,待她坐到車上之后,又從口袋里掏出張卡來丟給她。</br> 時洛:“?”</br> 唐其深:“不是說窮到要賣包包賣首飾了?”</br> 狗腿子臉上立刻漾起討好的笑容:“謝謝其深爸爸?。 ?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