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肖想你
“回家?”少年嗓音微沉,話尾語氣雖然是詢問,可更多的是一貫強勢的安排。</br> 時洛前一秒還在踢地上不知道是誰丟的易拉罐空瓶,看見來人是他,這些天的煩躁、困擾、委屈,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情緒瞬間涌上心頭。</br> 她滿不在意地瞥了眼那個幾個月前,她還滿心期待,勢在必得,覺得臉上倍兒有面的自行車后座,又看了看他理所當然拍后座的動作,心里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曾這樣對馬尾辮發(fā)出邀請?</br> 這幾天她都沒去找他,那個王八蛋馬尾辮一定趁機占領了她的仙女寶座吧?</br> 想到這,她就下意識地不想要乖乖聽話,仍由他安排了,少女嫩粉的小嘴一癟,垂著腦袋,眼神不看她,仍舊停留在自己的腳尖:“不回?!?lt;/br> “不回家你還想要去哪?”</br> 她在教室胡思亂想耽誤了許久才出來,路上又忍不住發(fā)呆,從教學樓到自行車棚這一段原本只需十來分鐘的路,硬是被她走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br> 唐其深其實從她一出教學樓的時候,就一直跟在身后,見她心情不好,也沒有上前打擾。</br>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時間也早就過了晚飯的點,尋常家庭的飯菜香都已漸漸淡去,一家人大手牽著小手,已經(jīng)曬著月光在霓虹繁華的街道上散步消食,人生愜意了,他還是耐心十足地綴在她身后,沒有絲毫的不耐煩。</br> 只是眼下聽見她這么晚了,還說不想回家,這脾氣鬧得有些大,唐其深對她管得嚴,向來也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此刻嗓音自然沒方才的柔和,眉頭微皺:“不回家你還想去哪?”</br> 時洛聽出來他似乎有些生氣了,少女羽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嘴唇動了動,囂張的氣焰瞬間熄了不少,語氣悶悶地認慫:“回……”</br> 唐其深也知道自己剛才那口氣似乎有些重,見她耷拉著腦袋,乖巧又可憐的樣子,他忍不住上前伸出手,輕嘆一口氣,掌心在她柔軟的腦袋上揉了揉,這是他從小到大最習慣對她做的動作。</br> 他第一次替她在別的女生面前出氣哄她的時候,動作與剛剛如出一轍。</br> 時洛心里柔軟了片刻又忽地難受起來,對這方面一知半解的她并沒有察覺,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早就已經(jīng)將唐其深身邊的位置默認為屬于自己,一想到也許以后,不,抑或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他也有可能對另一個女生做出同樣的舉動,那種莫名的難受和委屈就一直梗在心頭,無法排解。</br> 最后她還是乖乖地坐上了唐其深的自行車后座。</br> 往常他的車技一直挺穩(wěn),哪怕途經(jīng)路況不太好的地方,也能一手掌握得穩(wěn)穩(wěn)當當。</br> 可是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幾個相同的紅綠燈口來來回回逛了好幾遍,順暢的柏油大道也能被他騎出上刀山下火海的崎嶇來,直線走不穩(wěn),盡走歪路,時洛坐在后頭嚇得雙手死死圈住他勁瘦的腰間,小臉貼在他微熱的脊背,雙眼緊閉,壓根兒沒膽睜開。</br> 等到回了寧水灣,自行車在別墅小花園前停下的時候,時洛還驚魂未定地死不松手。</br> 下車的時候,她抬眼看了看唐其深仍舊沉穩(wěn)平靜的臉,回想起剛剛記憶中,那個經(jīng)過了無數(shù)遍的紅綠燈路口,她這才反應過來,唐其深一定是故意的。</br> 幾天沒見,上哪學的這一招,她都那么害怕了,他還一點都不心疼她。</br> 到底只是鄰居家一起長大的妹妹了,比不得那個能陪他一起逛超市的小女友,時洛一雙小狐貍眼睨著他,賭氣地把心一橫,索性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以后你別接我,也別送我了?!?lt;/br> 唐其深:“?”</br> “讓別人看見,再誤會了多不好,你、你也是要交女朋友的人,或、或許,以后還有男生要追我呢?”</br> 唐其深臉色一瞬間沉如墨色。</br> 時洛還沉浸在自己的腦洞里無法自拔,又繼續(xù)說:“下周一我要搬到學校去住宿舍,平時沒事也不回寧水灣了?!?lt;/br> 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和這對狗情侶在同一個小區(qū),抬頭不見低頭見地看他倆秀恩愛,眼不見為凈。</br> 唐其深抿著唇,眼神里像是藏了無數(shù)把冰刀子般冷冽。</br> **</br> 晚上,唐其深洗過澡,八卦情報團C位出道的光榮選手度昂友情給他轉了個帖子過來。</br> 那帖子火很久了,唐其深向來不看校園論壇這種東西,原本只當垃圾消息清除,等看清楚內容之后,臉色不大好看地開了電腦。</br> 幾分鐘之后,那篇會長大佬和馬尾辮牽手逛超市的帖子消失得無影無蹤。</br> 隔天是周末。</br> 兩個多月未見的小阿姨回了時家,小阿姨是學畫畫的,原本常年在家,前些日子受邀去英國參加畫廊開幕,一去就是兩個月。</br> 其實開幕儀式從頭到尾也就持續(xù)三天時間,她不過趁機享受了一番“時太太”身份背后帶來的福利,一連去了好幾個國家游玩,身邊陪同的人,都是賣時爸爸面子。</br> 能不用在時家假裝疼愛她吹捧她長達兩個月之久,這日子一定過得相當舒坦愜意,時洛冷笑一聲忍不住想。</br> 眼見那小阿姨又領著據(jù)說是“精心”為她挑選的紀念禮物來她房里找她,時洛覺得昨晚和唐其深夸下的??冢惯€真得考慮考慮。</br> 至少住??梢圆挥煤退@位小阿姨同一屋檐下。</br> 時洛我行我素慣了,從小也就唐其深能管一管她,昨晚和這個唯一能管得住她的人下了最后通牒,周一一放學就火急火燎地拉著溫雨葉蕁蕁過來干苦力,幫忙搬宿舍。</br> 這宿舍是前天晚上她打電話向時爸爸撒嬌求來的,時爸爸對她向來心軟沒底線,女兒一句話,要天上的星星都給她摘,也不管她到底為什么想要,想要就摘,毫無二話。</br> 三個年輕小丫頭圍著學生宿舍樓下一大堆行李一籌莫展的時候,唐其深由遠及近,從籃球場另一邊橫穿了過來,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可眼神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時洛瞧的。</br> 溫雨才扛了一個箱子都受不了了:“為什么不叫謝廣坤來搬?我這種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得動?”</br> 時洛隨意瞥了她一眼:“給你表現(xiàn)的機會,你幫我搬完了,我就通過你的微信好友請求,再把你拉進群里?!?lt;/br> 溫雨:“……”</br> “哎,那頭是不是你的其深哥哥?。亢孟裨谕蹅冞@邊走呢?”</br> 時洛心下一緊:“!”</br> “你叫他來一起搬嗎?”</br> “我沒有……”</br> 溫雨:“看那臉臭的,不像搬宿舍的,倒是像來拆宿舍的?!?lt;/br> 幾個人嘀嘀咕咕之際,唐其深已經(jīng)走到跟前了。</br> 時洛癟著嘴,沒好氣地問:“你怎么來了?”</br> “我不來,這些你搬得動?”</br> “……”</br> **</br> 唐其深居然還真是來幫她搬宿舍的,他做起事來動作干凈利索,很有那種部隊里帶出來的干練。</br> 三下五除二替她把行李搬好,床鋪也鋪得整整齊齊,甚至連她從家里帶來的陪睡玩偶,都挨個按顏色和大小分門別類。</br> 搬好宿舍,他連口水都沒打算喝,還像從前那樣隨口叮囑了幾句,而后直接往樓下走了。</br> 時洛一頭霧水,整個下午的課都上得心不在焉。</br> 最后一堂是物理課,老師面色沉重地把上周剛剛考完的摸底考試卷分發(fā)下來。</br> 時洛理科相比文科差了很多,其實先前唐其深重新整理的那份摸底考試復習提綱,她也有一份,只是先前因為學校論壇的帖子分了心,壓根兒沒好好復習,這次物理成績出來的時候,比她以往每一次的成績都要差上許多。</br> 這次十四班的物理成績總體也很不理想,物理老師原本心高氣傲決定在教學事業(yè)上大展作為,讓上頭領導對自己這個空降兵刮目相看,哪成想一接手就是這么個爛攤子,心里的那股氣不順,一下子全往學生身上撒。</br> 第一個點名批評的就是時洛,那會兒時洛正在開小差,腦子里想的全是馬尾辮和中午搬宿舍的事,心情已經(jīng)很差了,物理老師還火上澆油,嘴里罵得話相當難聽,時洛哪里受過這種氣,當場和老師頂了兩句,而后氣沖沖地從班級里跑了出去,蹺掉了放學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br> 范宇哲在后邊以身擋去物理老師通往教導主任辦公室告狀的路。</br> 時洛委屈巴巴地往學校操場小樹林旁走,哪成想剛到政教大樓門口,就看見馬尾辮和唐其深一同從樓里出來。</br> 一時間,她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紅,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后者明顯是看到她了,腳下轉了個方向,從政教樓徑直往她這邊走。</br> “怎么不上課?”唐其深皺了皺眉頭。</br> “你不也沒上課!”還蹺課跑出來約會,唐其深,你真的能耐了。</br> 少年輕笑一聲,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度昂給他看的帖子。</br> 自然而然地伸手捏了捏她嫩生生的臉蛋:“帖子度昂給我看了,沒有的事。”</br> 時洛睜大眼睛,一臉“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還好意思自己主動提”的表情:“關我什么事……”</br> 唐其深低哂。</br> 時洛還是沒忍?。骸澳愀陕锱闼涑邪 ?lt;/br> “不是幫你買零食?還有……咳,衛(wèi)生棉?!?lt;/br> 時洛眉毛揚了揚,好像確實是有這么一回事兒?</br> “那她怎么在你旁邊啊?”</br> “不認識,我怎么知道?!?lt;/br> 這個回答……好像也挺有道理?</br> 時洛還在刨根問底:“那你怎么還臉紅了,你從來都不臉紅的。”</br> 唐其深無奈地扯了扯唇角:“我一個大男生,去超市買衛(wèi)生棉,你覺得我應該面不改色,熟門熟路?”</br> 時洛抿著唇,心情沒來由得好:“熟能生巧嘛,多買幾次就習慣了?!?lt;/br> 唐其深:“……”</br> 時洛似乎還沒打算完,瞥了眼已經(jīng)消失在道路盡頭的馬尾辮,又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嗯……那個,你覺得馬尾辮好看還是、還是海藻頭發(fā)好看?哦,我就是隨便問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