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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zhàn)爭不過消停了一天,蘇軍便向哈爾卡夫北側(cè)100公里處的庫爾斯克發(fā)起反攻,硝煙再度彌漫了半邊天空。魯?shù)婪虮驹撍腿ジ浇膽?zhàn)地醫(yī)院接受診斷,可城鎮(zhèn)之間的道路被空襲徹底破壞,只能暫時留在醫(yī)療站。
    他肩上的傷口已經(jīng)漸漸愈合，雖然他說沒有任何不適，患處也沒有發(fā)炎等跡象，但林微微還是很為他擔(dān)心。這第三顆子彈究竟去了哪里？
    作為傷員，他也得不到好好休息，送走了溫舍,又迎來了維特——這位擁有橡葉飾的黨衛(wèi)軍區(qū)隊(duì)長親自授予他金質(zhì)德意志十字勛章。對一個帝國戰(zhàn)士而言,這是榮譽(yù)的象征,即便是用半條性命換來的，也同樣為此而驕傲。
    “你的戰(zhàn)士們很高興，你選擇留下來和他們共同進(jìn)退。”維特道。
    魯?shù)婪虿或湶辉甑卮鸬溃斑@是我的責(zé)任。”
    維特點(diǎn)頭，道，“七連的中尉陣亡，出于你卓越的表現(xiàn)，我們決定提升你為中尉，并且正式接手七連。”
    “七連？”他的眼中閃過驚訝。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他曾在七連呆過半年時間，對此可以說是了若指掌。
    “希望你能盡快上任。”
    “可是……”他臉上露出了為難。
    維特低頭瞥了眼他的傷，道，“我知道，但是七連不能群龍無首。犧牲了那么軍士，終于攻下哈爾科夫，我們必須給蘇聯(lián)人還以顏色，元首在帝國等著我們的好消息。我們不能讓他失望，更不能讓祖國的親人們失望！”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那一瞬，林微微委屈惱怒的臉在心頭飛閃而過，也只是閃過而已，就像那黑暗中的一簇螢火，轉(zhuǎn)眼即逝。他神色一凌，伸手敬了個軍禮，道，“是，長官。”
    “里賓，這一塊地盤，我們必須奪下。”
    維特在部隊(duì)里的聲望很高，他親自授章，魯?shù)婪螂y免會受寵若驚。理論上，他不隸屬于維特的旗下，他無法直接下令，可這是一次機(jī)會，他們誰也不愿放棄。黨衛(wèi)軍裝甲師損兵折將，耗損了大量人力物資，才將蘇聯(lián)人擊退。他希望魯?shù)婪蚩梢粤⒓唇庸芷哌B，和六連一起乘勝追擊，完全攻下這片土地。
    等他們談完正事，維特前腳剛走，林微微后腳立即就踏進(jìn)了病房。抬頭第一眼便看到魯?shù)婪蛟诖┮路囊怀粒溃鞍胍谷阋ツ睦铮俊?br/>     不忍讓她擔(dān)憂傷心，他索性沉默，因?yàn)榧绨驇路系募~扣始終系不上。見他不回答，她飛快地走上去，他以為她要幫忙，誰知道她卻賭氣似的將他扣好的衣扣都解開了。
    他扣一個，她解一個，他最后無奈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微微！”
    “魯?shù)婪颍　彼櫜坏盟膫瑩湎蛩话驯ё×怂牟弊樱蹨I忍不住流出了眼眶，“不要去，你答應(yīng)過我的。”
    他拉下她掛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解釋道，“這是軍令。”
    “可是你還在受傷，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如此兒戲？他不會為難你的吧，他們需要的是……”
    “微微，”他打斷她，“不去就是違抗軍令。”
    “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那么絕情？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這里，到底有沒有我？”她指著他的心，氣急敗壞地責(zé)問。
    “有，當(dāng)然有！”
    “那你就去拒絕他。”她拉住他的手，眼里滿是哀求，“我有種預(yù)感，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他別開眼，不忍去看她乞憐的臉，“沒事的，我會安全回來。”
    見他要走，她伸手?jǐn)r住他，道，“不可以，你渾身是傷，怎么去戰(zhàn)斗？這根本去送死。”
    “微微，不要逼我。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作為一個戰(zhàn)士我沒有選擇！”
    “你委屈？難道我不委屈嗎？我每天都在為你擔(dān)驚受怕，這種日子我受夠了。”
    “我必須要走，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好嗎？”他可以推開她硬闖過去，可是他不愿傷到她，于是只好耐下性子一遍遍地祈求她的理解。
    “沒得談。我是認(rèn)真的。如果你走出這里，我就，我就……”她環(huán)視四周，然后看到桌子上盤子里的手術(shù)刀，一把取過，捏在手心里，道，“如果你走，我就死給你看。我是認(rèn)真的！”
    “微微！不要這么孩子氣……”他還想說什么，傳來了集合的軍令，不由自主地向門外跨去。
    “魯?shù)婪颉彼沓鋈チ耍灰а缹⒌对蜃约旱男乜冢谴掏吹母杏X頓時蔓延了全身，她實(shí)在被他逼的走投無路，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要能夠攔住他去送死的腳步，受點(diǎn)皮肉苦實(shí)在不算什么。
    她不過想嚇?biāo)瑳]想自殺，所以刀只是劃開肌膚。但即便這樣，血還是洶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這艷麗的顏色，是這般驚心動魄。
    “微微，你何必！”見她動真格，他急忙跑過來，抱住她的身體。
    “你狠心，我比你更狠。你要去送死，那我就死在你前面，眼不見為凈。”她哭道，扔了刀，帶血的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魯?shù)婪颍遗拢艺娴暮ε率ツ恪２灰撸阄仪竽悖貌缓茫俊?br/>     因?yàn)榍榫w太激動，她呼吸有些急促，嗆了了起來。對他，她已經(jīng)使出所有軟硬皆施的招數(shù)了。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人為什么還是無動于衷？為什么他的心那么冷硬，可以做到任她傷心？她是他的寶貝不是？她是他的心頭肉不是？她是他唯一所愛的人不是？
    “我去叫軍醫(yī)來。你別說話，聽話，躺著休息。”他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不準(zhǔn)走！”他的衣角一點(diǎn)點(diǎn)滑出自己的手心，她已經(jīng)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可怎么就還是留不住他的腳步呢？
    怒極攻心，她氣一短，剎那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暈了過去。
    微微，對不起，我會回來向你請罪的。但是現(xiàn)在我必須和我的部隊(duì)在一起，請你一定要堅(jiān)強(qiáng)地等我。
    魯?shù)婪蚧仡^看了她一眼，一狠心，還是跨了出去。路上正好撞上弗里茨，本來不屑和他說話，但此時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弗里茨，道，
    “快去叫軍醫(yī)來，微微受傷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弗里茨也顧不得諷刺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奔向醫(yī)療室。魯?shù)婪蛐目谝凰桑m然不能陪在她身邊，但至少知道她不會有事。
    魯?shù)婪蜓杆贇w隊(duì)，鉆入坦克，這是屬于他的那方天地。
    “魯?shù)婪颍覀兒芨吲d你能夠回來。”耳麥里傳來庫特的聲音。
    “你有傷在身，不宜打頭陣。我的坦克在前面，你們跟在后頭，為我掩護(hù)。”溫舍道。
    安排好陣型，幾輛坦克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這一去，是生是死，全由天定。
    微微做了一個噩夢，在夢中，她看見魯?shù)婪虻奶箍藟荷狭说乩祝械娜硕急徽ㄉ狭颂臁Ｋ饽：靥稍谀抢铮倭烁觳采倭送龋黄墙濉?br/>     她尖叫著清醒過來，臉上汗淚交加，整個人狼狽而憔悴。她的反應(yīng)驚動了身邊的人，立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投入他的懷中，叫道，“魯?shù)婪颉！?br/>     可是，當(dāng)她睜開雙目，躍入眼簾看見的卻不是心里所盼的那個人。轉(zhuǎn)過頭，默默地擦去臉上的淚，心中只剩下滿滿的失望。
    這個傻瓜，明知也許會死，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他究竟置她于何處？
    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這弗里茨知道，可看見她的反應(yīng)，心頭還是被無情地刺痛了。本想數(shù)落她的白癡，但見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火氣被捻滅在她的淚水里，一句話哽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
    沉默了好半晌，他低沉的聲音才響起，帶著一絲茫然，“你說，我對你的感情不是愛。那么，他對你的就是愛嗎？”
    他不開口還好，一說話便踩中她的痛楚，林微微閉著眼睛抿嘴不答，只是讓眼淚肆意狂奔。淚珠像是斷了線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滾落，怎么也停不下來，頓時打濕了半張臉頰。
    從沒安慰過誰，也一向討厭看見女人哭，但此時，他卻對她心軟了下來。笨拙地替她擦眼淚，伸手撥開她額頭上凌亂的劉海，低下頭親了下。
    魯?shù)婪虻臎Q絕讓她萬念俱灰，無力而絕望，此時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胸口的刀傷隱隱作痛，可再怎么痛，也抵不過心傷。那一刀，火辣辣地，直接刺進(jìn)了心臟。傷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對魯?shù)婪虻膼?
    合眼躺了一會兒，她突然道，“他們都去拼命了，為什么你還留在這里？”
    沒料到她會主動和他說話，弗里茨不禁一愣，但隨即道，“我不屬于這個師，他們沒權(quán)指揮我。”
    她哼了一聲，沒再接口。那一刀其實(shí)只傷在皮外，根本不礙事，反倒是一顆心傷痕累累，讓她心灰意冷地不想動彈。
    突然想到幾天前，自己威脅魯?shù)婪虻脑挘康乇犻_眼睛對弗里茨，道，“你娶我，我嫁給你。”
    他一怔，心頭隨即被涌起的欣喜若狂的浪潮給淹沒了。說這話，她只是在賭氣，不過發(fā)泄胸中的郁悶罷了。可他卻當(dāng)了真，雙手握住她的手，道，“這可是你說的，我?guī)阕撸⒓矗　?br/>     太過激動，他一時沒掌握好手里的力道，捏痛了她。微微見他眼中跳動著希望之光，不禁愣了下，頓時清醒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她急忙抽出手，道，“剛才是我一時頭腦發(fā)暈說的氣話，不作數(shù)。”
    原來她是在耍他玩，弗里茨臉一沉。忍下想捏死她的沖動，將她整個人都箍在懷中，一字一頓地道，“我不管你說氣話還是夢話，總之我是認(rèn)真的。”
    “我……”她正想解釋，這時軍醫(yī)一步跨了進(jìn)來。
    看見相擁的兩個人，他不禁皺起了眉峰，“她受了傷，你還這樣抱著，難道想悶死她么？”
    弗里茨沒搭腔，他這人向來任意妄為，嫌軍醫(yī)來的不是時候，心里正不爽，便連個招呼的眼神也懶得給。
    軍醫(yī)被他這目中無人的模樣氣炸了，不能說他，便將矛頭轉(zhuǎn)移到微微身上，數(shù)落她道，“前線本來就醫(yī)藥匱乏，還要浪費(fèi)在你身上。你要想找死，直接去踩地雷，現(xiàn)在死不了，還占一個床位。”
    他就是想不通，這些軍官一個個都怎么了，放著日耳曼美女不要，偏偏都盯上了這個干癟的亞洲女人。
    林微微不敢回嘴，可弗里茨在一邊兒卻忍不住發(fā)作了。他的寶貝被自己欺負(fù)可以，被別人卻不行。
    “少說廢話，叫你來不是聽你啰嗦，做你的分內(nèi)事！”
    這無禮的語氣讓軍醫(yī)為之氣結(jié)，自認(rèn)為在戰(zhàn)場上閱人無數(shù)，可是這么囂張蠻橫的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教育自己的手下，你激動什么？再說，這個傻瓜，不罵醒她，難道放由她繼續(xù)做傻事？”
    見兩人為了自己要吵起來，林微微有些害怕，畢竟一個是她的上司。得罪了他，今后沒好果子吃，于是，她拉了下弗里茨，道，“我錯了，我對不起大家。”
    她低著頭，神情誠懇，軍醫(yī)心一軟，抿了抿嘴，也不再說啥。
    “走開，你坐在這里，我怎么給她上藥？”
    弗里茨皺起眉頭，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口氣，給他讓了個位置，站到他身后。
    軍醫(yī)解開她的衣服，卻又突然停手，回頭對著弗里茨叫道，“你這是存心不讓我工作是吧？你站在我身后，擋著光線，你讓我怎么縫合她的傷口！？”
    弗里茨暴躁地罵了句臟話，只能退到墻角。
    趕走討厭的人，軍醫(yī)這才定下心檢查她的傷，“還好，只是傷了表皮，用不著縫針，過幾天就會自己愈合。”
    因?yàn)樯纤帲肷怼踔ダ锎膬傻滥抗獬藱C(jī)在她身上掃來晃去，弄得她很是緊張，伸手想擋住外泄的春光。
    軍醫(yī)卻誤解了她的窘迫，以為她是在防自己，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女兒都和你一樣大了。”
    他停頓了下，又道，“不過她可沒你這么傻。”
    軍醫(yī)的話讓她有些難受，剛才一心想留住魯?shù)婪颍瑳_動之下沒細(xì)想，才會做傻事。現(xiàn)在回頭想想，有些后悔也有些無奈，要走的總要走，留是留不住的。
    理智再怎么清晰，可人畢竟還有七情六欲，怎么都甩不去心中的不甘。悲哀啊，她把命都賭上了，以為這樣可以停住魯?shù)婪虻哪_步，結(jié)果他還是走了。原來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過如此。這么千里迢迢的跑到戰(zhàn)場上來找他，最后只是為了給自己添堵嗎？
    軍醫(yī)嘴里雖然罵她，心里卻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作為一個女人在戰(zhàn)線上能夠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戰(zhàn)，她有這勇氣，這膽量，已是不易。更何況，她對工作也向來認(rèn)真負(fù)責(zé)，沒什么可以挑剔的，唯一讓他不順眼的就是她的亞洲長相，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替她上了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軟口氣道，“你別胡思亂想，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折騰大半夜，身心俱疲，和軍醫(yī)道別便鉆入了被子。
    在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看見弗里茨，便順手拉了一把，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別打擾她。有什么話等明天再說。”
    見他還想抵抗，軍醫(yī)又道，“你自己也得換藥，順便再做個檢查，如果沒什么問題，也可以盡早返回屬于你自己的連隊(duì)了。”
    軍醫(yī)拉走了弗里茨之后，監(jiān)察室就安靜了下來，林微微閉起眼睛，逼著自己不再去想。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心里有事，輾轉(zhuǎn)難眠，好不容易有了點(diǎn)睡意，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誰？”雖然明知不可能是魯?shù)婪颍€是忍不住懷起希望。不禁自嘲，她可真是賤啊，一次又一次地自虐。
    “是我，邁爾。”
    一聽是他的聲音，她心里一松，卻也難掩失望，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進(jìn)來。”
    看見她病懨懨地躺在那里，他有些心痛。將傷兵送到醫(yī)療站時，聽說她出了事，那時剛好有任務(wù)在身，走不開。好不容易等工作完成，送走了幾位參謀同僚，便抽時間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了過來。
    有一大堆話要說，可看見她這樣子，啥也說不出了，只是輕輕地問了句，“你還好嗎？”
    她用被子蒙住臉，道，“你也知道了？你是來笑話我的？”
    他走過去，拉開她的被子，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地道，“我只是來看看你。”
    “我……”聽他這么說，眼淚頓時決了堤，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摸了下她的頭發(fā)，溫柔地道，“不哭。”
    他越是溫柔，她越是覺得委屈，撲進(jìn)他的懷里，道，“邁爾，我被拋棄了。”
    “怎么會？至少你還有我。”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可反應(yīng)過來之后，發(fā)現(xiàn)這話說得有些曖昧，忙又道，“魯?shù)婪蛞矝]有拋棄你，只是身不由己。”
    “你一定也覺得我無理取鬧，可是，我真的害怕會失去他。連他受傷我都會心痛死，以前不在身邊可以眼不見心不亂，可是現(xiàn)在，每一次爆炸、每一次傷兵送來，我的心都怦怦直跳。如果他要是被炸死炸殘了，那，那我要怎么辦？”因?yàn)榛炭郑行┱Z無倫次。不等他回答，接著道，“我也想堅(jiān)強(qiáng)，可是關(guān)心則亂，笑著送他出門，把痛苦擔(dān)憂藏在心里，我做不到。邁爾，我是不是很沒用，不能替他排憂，反而成了他的負(fù)擔(dān)，他會不會和我分手？”
    他扶起她的身體，握住她的肩膀，道，“不會，如果我是他，會珍惜。戰(zhàn)場上有你這樣一個噓寒問暖的人，是一種福氣，我求之不得。”
    “真的嗎？”她眨了眨迷離的淚眼，問。
    “是。”他堅(jiān)定地回答。
    和他對視了一眼，她很快又移開眼睛，道，“你求之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他。”
    “我倒希望是他。”
    他說得太快，她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他停頓了下，繼而道，“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清楚，所以不能妄加推斷。”
    “我和少爺其實(shí)很早前就認(rèn)識了，我是他家的女仆。”
    “女仆？”聽她這么說，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里賓先生這樣謹(jǐn)慎的高官，會聘用一個外國人。
    望見他臉上的驚訝，她突然驚覺失口，忙轉(zhuǎn)移開話題道，“那時，是他先追我的。他父親不贊成我們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地下活動。一次事故，我倆都受了傷，他被父親帶去柏林，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失去聯(lián)系。直到去年才又遇上……”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道，“一直以為我們的愛情有多么轟轟烈烈，可說出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已經(jīng)很偉大了，能讓你下定決心為他吃苦。”
    “偉大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懂我的心思。唉，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東西方文化差異吧，你們追求民主自我自由，先為己再為人；而我們東方人恰恰相反，愛一個人，就是為他付出，總覺得做什么都是在為他好。可事實(shí)上，卻被嫌棄不夠獨(dú)立，太粘人。”
    “不清楚，我并不了解東方，你是我所接觸的第一個亞洲人。”
    “算了，不說了，反正你也不會明白。”她興致索然，無精打采地?fù)]了揮手。
    “我明白，”他順勢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道，“愛一個人確實(shí)要付出很多，只是每個人的方式不同。但是，微微請你答應(yīng)我，不管有什么委屈和不快，都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和生命開玩笑。”
    聽他這么說，她有些慚愧，低下頭道，“那一刻，看見他走得那么決然，我就后悔了，不該沖動。我怨恨他，可是卻又情不自禁地為他開脫，也許這真是你們男人的職責(zé)所在？是我太孩子氣，太不懂事，不夠大氣？可是，我就是不舍得他去送死啊……邁爾，如果你是他，會不會也和他做出一樣的決定？”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他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他，我會送你回去，然后盡最大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因?yàn)槲业囊磺卸际菍儆谀愕摹！?br/>     “一切都是屬于我的……”這話可真煽情啊。她不禁暗忖，為什么她的少爺就不會這么說呢？嘴上說溫柔了歲月，實(shí)際上他只是磨涼了她的心。她無奈地笑了下，按住心口，道，“奇怪，明明傷的是這里，為什么我的心卻好痛？”
    他想說，你這模樣也讓我心痛，可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他伸手將她攬進(jìn)懷里，給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兩人相遇相愛不易，不要讓愛變成怨。”
    她沒有反駁，他的耐心令人感動，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由心地道，“認(rèn)識你真好，邁爾，謝謝你。”
    “我也慶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夠認(rèn)識你，只可惜沒有早點(diǎn)遇上。”
    邁爾陪她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她滿是倦容，昏昏欲睡這才起身。走出屋子一看，天邊已經(jīng)有了霞光，天就快亮了。回頭看了眼醫(yī)療站，放下心中的不舍，轉(zhuǎn)頭走向自己的落腳地。
    休息不了幾個小時，又要開始忙碌，作為參謀長，他要根據(jù)偵察兵收集來的情報，制定新的作戰(zhàn)方案。
    ***
    reference：332-334
    作者有話要說：下集預(yù)告：
    “怎么回事？”駕駛座上的士兵受了驚，手一晃，差點(diǎn)將車子開進(jìn)兩邊的溝渠里。
    “是斯大林管風(fēng)琴！”林微微尖叫了起來，這可怕的景象，令她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真正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向前探出身體，瞄了眼天空，然后也震驚了。前方的天空被炮火映得一片通紅，濃煙四起，爆炸聲此起彼伏。然而，這一陣攻擊波還沒有過去，炮彈朝這里飛襲而來，火苗迅速在樹林里蔓延。
    一塊手掌大小的彈片碎片，旋轉(zhuǎn)著擊中了她的胸腔。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刀似的，胸口傳來一陣挖心刺骨的劇痛，頓時讓她窒息了。
    ……
    然而，就在這時，弗雷德接到了一封電報，是從庫爾斯克戰(zhàn)地放來的，署名xxx。（哈哈，誰發(fā)的呢，賣個關(guān)子。）
    這個節(jié)骨眼上，這個人為何會給自己拍電報？
    他狐疑地打開，然后只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整張信紙里只有一句話：微微受傷，危在旦夕，設(shè)法將她弄回柏林。
    弗雷德，帶我回家，那話再一次在腦中回蕩。
    ……
    --
    戰(zhàn)爭不過消停了一天,蘇軍便向哈爾卡夫北側(cè)100公里處的庫爾斯克發(fā)起反攻,硝煙再度彌漫了半邊天空。魯?shù)婪虮驹撍腿ジ浇膽?zhàn)地醫(yī)院接受診斷,可城鎮(zhèn)之間的道路被空襲徹底破壞,只能暫時留在醫(yī)療站。
    他肩上的傷口已經(jīng)漸漸愈合，雖然他說沒有任何不適，患處也沒有發(fā)炎等跡象，但林微微還是很為他擔(dān)心。這第三顆子彈究竟去了哪里？
    作為傷員，他也得不到好好休息，送走了溫舍,又迎來了維特——這位擁有橡葉飾的黨衛(wèi)軍區(qū)隊(duì)長親自授予他金質(zhì)德意志十字勛章。對一個帝國戰(zhàn)士而言,這是榮譽(yù)的象征,即便是用半條性命換來的，也同樣為此而驕傲。
    “你的戰(zhàn)士們很高興，你選擇留下來和他們共同進(jìn)退。”維特道。
    魯?shù)婪虿或湶辉甑卮鸬溃斑@是我的責(zé)任。”
    維特點(diǎn)頭，道，“七連的中尉陣亡，出于你卓越的表現(xiàn)，我們決定提升你為中尉，并且正式接手七連。”
    “七連？”他的眼中閃過驚訝。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他曾在七連呆過半年時間，對此可以說是了若指掌。
    “希望你能盡快上任。”
    “可是……”他臉上露出了為難。
    維特低頭瞥了眼他的傷，道，“我知道，但是七連不能群龍無首。犧牲了那么軍士，終于攻下哈爾科夫，我們必須給蘇聯(lián)人還以顏色，元首在帝國等著我們的好消息。我們不能讓他失望，更不能讓祖國的親人們失望！”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那一瞬，林微微委屈惱怒的臉在心頭飛閃而過，也只是閃過而已，就像那黑暗中的一簇螢火，轉(zhuǎn)眼即逝。他神色一凌，伸手敬了個軍禮，道，“是，長官。”
    “里賓，這一塊地盤，我們必須奪下。”
    維特在部隊(duì)里的聲望很高，他親自授章，魯?shù)婪螂y免會受寵若驚。理論上，他不隸屬于維特的旗下，他無法直接下令，可這是一次機(jī)會，他們誰也不愿放棄。黨衛(wèi)軍裝甲師損兵折將，耗損了大量人力物資，才將蘇聯(lián)人擊退。他希望魯?shù)婪蚩梢粤⒓唇庸芷哌B，和六連一起乘勝追擊，完全攻下這片土地。
    等他們談完正事，維特前腳剛走，林微微后腳立即就踏進(jìn)了病房。抬頭第一眼便看到魯?shù)婪蛟诖┮路囊怀粒溃鞍胍谷阋ツ睦铮俊?br/>     不忍讓她擔(dān)憂傷心，他索性沉默，因?yàn)榧绨驇路系募~扣始終系不上。見他不回答，她飛快地走上去，他以為她要幫忙，誰知道她卻賭氣似的將他扣好的衣扣都解開了。
    他扣一個，她解一個，他最后無奈地拉住她的手，叫道，“微微！”
    “魯?shù)婪颍　彼櫜坏盟膫瑩湎蛩话驯ё×怂牟弊樱蹨I忍不住流出了眼眶，“不要去，你答應(yīng)過我的。”
    他拉下她掛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解釋道，“這是軍令。”
    “可是你還在受傷，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如此兒戲？他不會為難你的吧，他們需要的是……”
    “微微，”他打斷她，“不去就是違抗軍令。”
    “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那么絕情？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這里，到底有沒有我？”她指著他的心，氣急敗壞地責(zé)問。
    “有，當(dāng)然有！”
    “那你就去拒絕他。”她拉住他的手，眼里滿是哀求，“我有種預(yù)感，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他別開眼，不忍去看她乞憐的臉，“沒事的，我會安全回來。”
    見他要走，她伸手?jǐn)r住他，道，“不可以，你渾身是傷，怎么去戰(zhàn)斗？這根本去送死。”
    “微微，不要逼我。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作為一個戰(zhàn)士我沒有選擇！”
    “你委屈？難道我不委屈嗎？我每天都在為你擔(dān)驚受怕，這種日子我受夠了。”
    “我必須要走，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好嗎？”他可以推開她硬闖過去，可是他不愿傷到她，于是只好耐下性子一遍遍地祈求她的理解。
    “沒得談。我是認(rèn)真的。如果你走出這里，我就，我就……”她環(huán)視四周，然后看到桌子上盤子里的手術(shù)刀，一把取過，捏在手心里，道，“如果你走，我就死給你看。我是認(rèn)真的！”
    “微微！不要這么孩子氣……”他還想說什么，傳來了集合的軍令，不由自主地向門外跨去。
    “魯?shù)婪颉彼沓鋈チ耍灰а缹⒌对蜃约旱男乜冢谴掏吹母杏X頓時蔓延了全身，她實(shí)在被他逼的走投無路，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要能夠攔住他去送死的腳步，受點(diǎn)皮肉苦實(shí)在不算什么。
    她不過想嚇?biāo)瑳]想自殺，所以刀只是劃開肌膚。但即便這樣，血還是洶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這艷麗的顏色，是這般驚心動魄。
    “微微，你何必！”見她動真格，他急忙跑過來，抱住她的身體。
    “你狠心，我比你更狠。你要去送死，那我就死在你前面，眼不見為凈。”她哭道，扔了刀，帶血的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魯?shù)婪颍遗拢艺娴暮ε率ツ恪２灰撸阄仪竽悖貌缓茫俊?br/>     因?yàn)榍榫w太激動，她呼吸有些急促，嗆了了起來。對他，她已經(jīng)使出所有軟硬皆施的招數(shù)了。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人為什么還是無動于衷？為什么他的心那么冷硬，可以做到任她傷心？她是他的寶貝不是？她是他的心頭肉不是？她是他唯一所愛的人不是？
    “我去叫軍醫(yī)來。你別說話，聽話，躺著休息。”他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
    “不準(zhǔn)走！”他的衣角一點(diǎn)點(diǎn)滑出自己的手心，她已經(jīng)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可怎么就還是留不住他的腳步呢？
    怒極攻心，她氣一短，剎那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暈了過去。
    微微，對不起，我會回來向你請罪的。但是現(xiàn)在我必須和我的部隊(duì)在一起，請你一定要堅(jiān)強(qiáng)地等我。
    魯?shù)婪蚧仡^看了她一眼，一狠心，還是跨了出去。路上正好撞上弗里茨，本來不屑和他說話，但此時情況危急，他也顧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弗里茨，道，
    “快去叫軍醫(yī)來，微微受傷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弗里茨也顧不得諷刺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奔向醫(yī)療室。魯?shù)婪蛐目谝凰桑m然不能陪在她身邊，但至少知道她不會有事。
    魯?shù)婪蜓杆贇w隊(duì)，鉆入坦克，這是屬于他的那方天地。
    “魯?shù)婪颍覀兒芨吲d你能夠回來。”耳麥里傳來庫特的聲音。
    “你有傷在身，不宜打頭陣。我的坦克在前面，你們跟在后頭，為我掩護(hù)。”溫舍道。
    安排好陣型，幾輛坦克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這一去，是生是死，全由天定。
    微微做了一個噩夢，在夢中，她看見魯?shù)婪虻奶箍藟荷狭说乩祝械娜硕急徽ㄉ狭颂臁Ｋ饽：靥稍谀抢铮倭烁觳采倭送龋黄墙濉?br/>     她尖叫著清醒過來，臉上汗淚交加，整個人狼狽而憔悴。她的反應(yīng)驚動了身邊的人，立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投入他的懷中，叫道，“魯?shù)婪颉！?br/>     可是，當(dāng)她睜開雙目，躍入眼簾看見的卻不是心里所盼的那個人。轉(zhuǎn)過頭，默默地擦去臉上的淚，心中只剩下滿滿的失望。
    這個傻瓜，明知也許會死，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他究竟置她于何處？
    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這弗里茨知道，可看見她的反應(yīng)，心頭還是被無情地刺痛了。本想數(shù)落她的白癡，但見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火氣被捻滅在她的淚水里，一句話哽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
    沉默了好半晌，他低沉的聲音才響起，帶著一絲茫然，“你說，我對你的感情不是愛。那么，他對你的就是愛嗎？”
    他不開口還好，一說話便踩中她的痛楚，林微微閉著眼睛抿嘴不答，只是讓眼淚肆意狂奔。淚珠像是斷了線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滾落，怎么也停不下來，頓時打濕了半張臉頰。
    從沒安慰過誰，也一向討厭看見女人哭，但此時，他卻對她心軟了下來。笨拙地替她擦眼淚，伸手撥開她額頭上凌亂的劉海，低下頭親了下。
    魯?shù)婪虻臎Q絕讓她萬念俱灰，無力而絕望，此時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了。胸口的刀傷隱隱作痛，可再怎么痛，也抵不過心傷。那一刀，火辣辣地，直接刺進(jìn)了心臟。傷的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對魯?shù)婪虻膼?
    合眼躺了一會兒，她突然道，“他們都去拼命了，為什么你還留在這里？”
    沒料到她會主動和他說話，弗里茨不禁一愣，但隨即道，“我不屬于這個師，他們沒權(quán)指揮我。”
    她哼了一聲，沒再接口。那一刀其實(shí)只傷在皮外，根本不礙事，反倒是一顆心傷痕累累，讓她心灰意冷地不想動彈。
    突然想到幾天前，自己威脅魯?shù)婪虻脑挘康乇犻_眼睛對弗里茨，道，“你娶我，我嫁給你。”
    他一怔，心頭隨即被涌起的欣喜若狂的浪潮給淹沒了。說這話，她只是在賭氣，不過發(fā)泄胸中的郁悶罷了。可他卻當(dāng)了真，雙手握住她的手，道，“這可是你說的，我?guī)阕撸⒓矗　?br/>     太過激動，他一時沒掌握好手里的力道，捏痛了她。微微見他眼中跳動著希望之光，不禁愣了下，頓時清醒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她急忙抽出手，道，“剛才是我一時頭腦發(fā)暈說的氣話，不作數(shù)。”
    原來她是在耍他玩，弗里茨臉一沉。忍下想捏死她的沖動，將她整個人都箍在懷中，一字一頓地道，“我不管你說氣話還是夢話，總之我是認(rèn)真的。”
    “我……”她正想解釋，這時軍醫(yī)一步跨了進(jìn)來。
    看見相擁的兩個人，他不禁皺起了眉峰，“她受了傷，你還這樣抱著，難道想悶死她么？”
    弗里茨沒搭腔，他這人向來任意妄為，嫌軍醫(yī)來的不是時候，心里正不爽，便連個招呼的眼神也懶得給。
    軍醫(yī)被他這目中無人的模樣氣炸了，不能說他，便將矛頭轉(zhuǎn)移到微微身上，數(shù)落她道，“前線本來就醫(yī)藥匱乏，還要浪費(fèi)在你身上。你要想找死，直接去踩地雷，現(xiàn)在死不了，還占一個床位。”
    他就是想不通，這些軍官一個個都怎么了，放著日耳曼美女不要，偏偏都盯上了這個干癟的亞洲女人。
    林微微不敢回嘴，可弗里茨在一邊兒卻忍不住發(fā)作了。他的寶貝被自己欺負(fù)可以，被別人卻不行。
    “少說廢話，叫你來不是聽你啰嗦，做你的分內(nèi)事！”
    這無禮的語氣讓軍醫(yī)為之氣結(jié)，自認(rèn)為在戰(zhàn)場上閱人無數(shù)，可是這么囂張蠻橫的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教育自己的手下，你激動什么？再說，這個傻瓜，不罵醒她，難道放由她繼續(xù)做傻事？”
    見兩人為了自己要吵起來，林微微有些害怕，畢竟一個是她的上司。得罪了他，今后沒好果子吃，于是，她拉了下弗里茨，道，“我錯了，我對不起大家。”
    她低著頭，神情誠懇，軍醫(yī)心一軟，抿了抿嘴，也不再說啥。
    “走開，你坐在這里，我怎么給她上藥？”
    弗里茨皺起眉頭，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口氣，給他讓了個位置，站到他身后。
    軍醫(yī)解開她的衣服，卻又突然停手，回頭對著弗里茨叫道，“你這是存心不讓我工作是吧？你站在我身后，擋著光線，你讓我怎么縫合她的傷口！？”
    弗里茨暴躁地罵了句臟話，只能退到墻角。
    趕走討厭的人，軍醫(yī)這才定下心檢查她的傷，“還好，只是傷了表皮，用不著縫針，過幾天就會自己愈合。”
    因?yàn)樯纤帲肷怼踔ダ锎膬傻滥抗獬藱C(jī)在她身上掃來晃去，弄得她很是緊張，伸手想擋住外泄的春光。
    軍醫(yī)卻誤解了她的窘迫，以為她是在防自己，便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女兒都和你一樣大了。”
    他停頓了下，又道，“不過她可沒你這么傻。”
    軍醫(yī)的話讓她有些難受，剛才一心想留住魯?shù)婪颍瑳_動之下沒細(xì)想，才會做傻事。現(xiàn)在回頭想想，有些后悔也有些無奈，要走的總要走，留是留不住的。
    理智再怎么清晰，可人畢竟還有七情六欲，怎么都甩不去心中的不甘。悲哀啊，她把命都賭上了，以為這樣可以停住魯?shù)婪虻哪_步，結(jié)果他還是走了。原來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過如此。這么千里迢迢的跑到戰(zhàn)場上來找他，最后只是為了給自己添堵嗎？
    軍醫(yī)嘴里雖然罵她，心里卻有點(diǎn)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作為一個女人在戰(zhàn)線上能夠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戰(zhàn)，她有這勇氣，這膽量，已是不易。更何況，她對工作也向來認(rèn)真負(fù)責(zé)，沒什么可以挑剔的，唯一讓他不順眼的就是她的亞洲長相，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替她上了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軟口氣道，“你別胡思亂想，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折騰大半夜，身心俱疲，和軍醫(yī)道別便鉆入了被子。
    在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看見弗里茨，便順手拉了一把，道，“病人需要休息，你別打擾她。有什么話等明天再說。”
    見他還想抵抗，軍醫(yī)又道，“你自己也得換藥，順便再做個檢查，如果沒什么問題，也可以盡早返回屬于你自己的連隊(duì)了。”
    軍醫(yī)拉走了弗里茨之后，監(jiān)察室就安靜了下來，林微微閉起眼睛，逼著自己不再去想。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心里有事，輾轉(zhuǎn)難眠，好不容易有了點(diǎn)睡意，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
    “誰？”雖然明知不可能是魯?shù)婪颍€是忍不住懷起希望。不禁自嘲，她可真是賤啊，一次又一次地自虐。
    “是我，邁爾。”
    一聽是他的聲音，她心里一松，卻也難掩失望，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進(jìn)來。”
    看見她病懨懨地躺在那里，他有些心痛。將傷兵送到醫(yī)療站時，聽說她出了事，那時剛好有任務(wù)在身，走不開。好不容易等工作完成，送走了幾位參謀同僚，便抽時間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了過來。
    有一大堆話要說，可看見她這樣子，啥也說不出了，只是輕輕地問了句，“你還好嗎？”
    她用被子蒙住臉，道，“你也知道了？你是來笑話我的？”
    他走過去，拉開她的被子，看著她的眼睛，真誠地道，“我只是來看看你。”
    “我……”聽他這么說，眼淚頓時決了堤，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摸了下她的頭發(fā)，溫柔地道，“不哭。”
    他越是溫柔，她越是覺得委屈，撲進(jìn)他的懷里，道，“邁爾，我被拋棄了。”
    “怎么會？至少你還有我。”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可反應(yīng)過來之后，發(fā)現(xiàn)這話說得有些曖昧，忙又道，“魯?shù)婪蛞矝]有拋棄你，只是身不由己。”
    “你一定也覺得我無理取鬧，可是，我真的害怕會失去他。連他受傷我都會心痛死，以前不在身邊可以眼不見心不亂，可是現(xiàn)在，每一次爆炸、每一次傷兵送來，我的心都怦怦直跳。如果他要是被炸死炸殘了，那，那我要怎么辦？”因?yàn)榛炭郑行┱Z無倫次。不等他回答，接著道，“我也想堅(jiān)強(qiáng)，可是關(guān)心則亂，笑著送他出門，把痛苦擔(dān)憂藏在心里，我做不到。邁爾，我是不是很沒用，不能替他排憂，反而成了他的負(fù)擔(dān)，他會不會和我分手？”
    他扶起她的身體，握住她的肩膀，道，“不會，如果我是他，會珍惜。戰(zhàn)場上有你這樣一個噓寒問暖的人，是一種福氣，我求之不得。”
    “真的嗎？”她眨了眨迷離的淚眼，問。
    “是。”他堅(jiān)定地回答。
    和他對視了一眼，她很快又移開眼睛，道，“你求之不得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他。”
    “我倒希望是他。”
    他說得太快，她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他停頓了下，繼而道，“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清楚，所以不能妄加推斷。”
    “我和少爺其實(shí)很早前就認(rèn)識了，我是他家的女仆。”
    “女仆？”聽她這么說，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里賓先生這樣謹(jǐn)慎的高官，會聘用一個外國人。
    望見他臉上的驚訝，她突然驚覺失口，忙轉(zhuǎn)移開話題道，“那時，是他先追我的。他父親不贊成我們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地下活動。一次事故，我倆都受了傷，他被父親帶去柏林，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失去聯(lián)系。直到去年才又遇上……”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道，“一直以為我們的愛情有多么轟轟烈烈，可說出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已經(jīng)很偉大了，能讓你下定決心為他吃苦。”
    “偉大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懂我的心思。唉，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東西方文化差異吧，你們追求民主自我自由，先為己再為人；而我們東方人恰恰相反，愛一個人，就是為他付出，總覺得做什么都是在為他好。可事實(shí)上，卻被嫌棄不夠獨(dú)立，太粘人。”
    “不清楚，我并不了解東方，你是我所接觸的第一個亞洲人。”
    “算了，不說了，反正你也不會明白。”她興致索然，無精打采地?fù)]了揮手。
    “我明白，”他順勢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道，“愛一個人確實(shí)要付出很多，只是每個人的方式不同。但是，微微請你答應(yīng)我，不管有什么委屈和不快，都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和生命開玩笑。”
    聽他這么說，她有些慚愧，低下頭道，“那一刻，看見他走得那么決然，我就后悔了，不該沖動。我怨恨他，可是卻又情不自禁地為他開脫，也許這真是你們男人的職責(zé)所在？是我太孩子氣，太不懂事，不夠大氣？可是，我就是不舍得他去送死啊……邁爾，如果你是他，會不會也和他做出一樣的決定？”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他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他，我會送你回去，然后盡最大努力珍惜自己的生命，因?yàn)槲业囊磺卸际菍儆谀愕摹！?br/>     “一切都是屬于我的……”這話可真煽情啊。她不禁暗忖，為什么她的少爺就不會這么說呢？嘴上說溫柔了歲月，實(shí)際上他只是磨涼了她的心。她無奈地笑了下，按住心口，道，“奇怪，明明傷的是這里，為什么我的心卻好痛？”
    他想說，你這模樣也讓我心痛，可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他伸手將她攬進(jìn)懷里，給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兩人相遇相愛不易，不要讓愛變成怨。”
    她沒有反駁，他的耐心令人感動，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由心地道，“認(rèn)識你真好，邁爾，謝謝你。”
    “我也慶幸在茫茫人海中能夠認(rèn)識你，只可惜沒有早點(diǎn)遇上。”
    邁爾陪她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她滿是倦容，昏昏欲睡這才起身。走出屋子一看，天邊已經(jīng)有了霞光，天就快亮了。回頭看了眼醫(yī)療站，放下心中的不舍，轉(zhuǎn)頭走向自己的落腳地。
    休息不了幾個小時，又要開始忙碌，作為參謀長，他要根據(jù)偵察兵收集來的情報，制定新的作戰(zhàn)方案。
    ***
    reference：332-334
    作者有話要說：下集預(yù)告：
    “怎么回事？”駕駛座上的士兵受了驚，手一晃，差點(diǎn)將車子開進(jìn)兩邊的溝渠里。
    “是斯大林管風(fēng)琴！”林微微尖叫了起來，這可怕的景象，令她想起了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真正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向前探出身體，瞄了眼天空，然后也震驚了。前方的天空被炮火映得一片通紅，濃煙四起，爆炸聲此起彼伏。然而，這一陣攻擊波還沒有過去，炮彈朝這里飛襲而來，火苗迅速在樹林里蔓延。
    一塊手掌大小的彈片碎片，旋轉(zhuǎn)著擊中了她的胸腔。就像是被利器刺了一刀似的，胸口傳來一陣挖心刺骨的劇痛，頓時讓她窒息了。
    ……
    然而，就在這時，弗雷德接到了一封電報，是從庫爾斯克戰(zhàn)地放來的，署名xxx。（哈哈，誰發(fā)的呢，賣個關(guān)子。）
    這個節(jié)骨眼上，這個人為何會給自己拍電報？
    他狐疑地打開，然后只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整張信紙里只有一句話：微微受傷，危在旦夕，設(shè)法將她弄回柏林。
    弗雷德，帶我回家，那話再一次在腦中回蕩。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