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有一道光(三合一)
天公不作美,一片浮云遮住了那僅存的幾顆星辰。不多時,更是有一股腐爛的氣息飄過來,冥鳥撲扇著僵硬的翅膀,目光也是呆滯的,杜圣蘭在它腳上看到一個竹筒,伸手取下來時,冥鳥盯著他頸部的青筋,眼中有了光亮,爪子不耐寂寞地勾了勾,像是想要遵循本能去撕裂血管,用迸發(fā)出的鮮血解渴。
在冥鳥進一步有動作前,霧氣中的龍爪若隱若現(xiàn),鋒利的指甲在本不明亮的月光下閃著森冷的光。
冥鳥看了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對方的,爪子死死摳住樹干,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杜圣蘭撫平竹筒里的紙,一抬頭,好奇:“還有事?”
冥鳥如蒙大赦,瘋狂撲扇翅膀逃竄。
紙張帶來的觸感很奇怪,滑膩又很薄,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戳破,上面潦草地畫了一段路線,底下是一行更為潦草的字跡:累了,你自己來。
這句話可做雙重解釋,一是讓杜圣蘭過去找她,再者便是要求讓杜圣蘭孤身一人去。
他看了看顧崖木,很快作出決定:“我單獨過去。”
女子如果想殺了他,沒必要用這么麻煩的方式,這倒更像是某種考驗。
顧崖木點了點頭,尊重了他的選擇,杜圣蘭雖然在霧氣中毫不猶豫叫了一聲干娘,實際上他確實永遠將他人的力量作為第二選擇。
臨走前,杜圣蘭留下了雪花獅子。
反正是夜晚,他沒有耗費多少力量將外表偽裝的多完美,一個行走的芝麻團子,開始在大街上飄動。
沿著紙上畫好的路線,他很快來到了第一個分叉口,繼續(xù)要往前走的時候,杜圣蘭遲疑了一瞬,他的感知很強烈,前面有一股相當不善的氣息。利用斂息法收斂住周身氣息,杜圣蘭小心翼翼貼墻行走,每前進一寸,強大的危機感越甚。
從他進入這條岔道口,基本就沒見到過什么陰物,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最有可能的情況便是前方有個相當不好惹的存在。
腥臭味散發(fā)在巷子里,杜圣蘭就像身處尸山中。
前方的路更不好走,黑色的地磚上散落著皺巴巴的皮,杜圣蘭不想去思考這些皮是人還是牲畜的,可惜很快答案就擺在了面前。正前方伸出來的一截鐵絲,上面懸掛著五六具尸體,完全看不出人樣,難以想象這些人生前遭受了什么折磨。
那里只有一戶人家,門沒有關,頭發(fā)有些卷曲的男人手持鐵鉤,正對面廳堂外掛著一個人,目前看來男人似乎是準備用鐵鉤活生生鉤出人類的心臟。
……是天機樓的人。
杜圣蘭瞳孔微微一縮,外面的尸體慘不忍睹,衣服被血跡浸透看不出本身。但正掛在廳堂外的人傷勢比較輕微,應該還沒怎么經受過折磨。
注意到月光下手持鐵鉤的男人沒有影子,杜圣蘭眼一瞇作出判斷:鬼修。
還是一個強大的鬼修。
杜圣蘭有自知之明,空氣中絕對的壓制感意味著哪怕偷襲也制服不了對方。依靠鴻蒙源寶也許能傷到鬼修,但射出一箭后他將完全喪失逃跑的能力,也得交待在這里。
正當杜圣蘭思考解決之道時,一顆小石子從很遠的地方丟過來,微小的落地聲在夜空中無限放大。手持鐵鉤的男人緩緩轉過身,這一刻杜圣蘭終于看清對方的長相。
純粹雪白色的眼睛,沒有瞳仁,像是一個盲人。他的每一根頭發(fā)正如海藻一樣輕輕蠕動著,在聲響出現(xiàn)的剎那,對方的頭發(fā)開始瘋漲,全部朝著杜圣蘭這里蔓延。
杜圣蘭以最快的速度飛身逃離,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先前石子扔來的方向,依稀可以看到黃牛走遠的身影。
“牧童……”
杜圣蘭神情冷若冰霜,這筆賬他記下來了。
男人沒有視力,杜圣蘭飛行過程中和風產生的摩擦反而幫助對方確認了位置所在,他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屏息不再動。事情沒有想象中順利,長發(fā)找不到目標,竟開始順著墻磚的裂縫蔓延,還有一部分開始封住巷子出口。
杜圣蘭面色一變,一旦巷子口完全被頭發(fā)鋪滿,男人一寸寸探索,甕中捉鱉是遲早的事情。
他不再遲疑,一鼓作氣往巷子口沖。
男人耳朵微微一動,側身轉向杜圣蘭逃跑的方向,鐵鉤和地面接觸產生的響動,連天空中飛過的冥鳥都感覺到羽毛發(fā)麻,拼命離開這片地界。
十米,九米……眼看巷子口只剩下一個不大的窟窿,杜圣蘭召喚出佩劍。寶劍先行,被斬斷的頭發(fā)落在地上,還在扭曲地動作。身后的男人用力一拋,直接將鐵鉤甩了過來。
杜圣蘭身體開始有些發(fā)涼,他能感覺到鐵鉤離自己越來越近,幾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逃亡。
那鐵鉤距離他只剩下一指寬的距離時,杜圣蘭握住斬月劍,側身朝后一揮,倒退著從巷口頭發(fā)的窟窿中鉆了出去。
這把佩劍是顧崖木親自鍛造,別說削鐵如泥,就算砍山都行,但鐵鉤卻是完好無損,反而是杜圣蘭虎口震得發(fā)麻。在鐵鉤繼續(xù)沖出來前,杜圣蘭的身體已經出現(xiàn)在巷子外,一截飄起的衣角被鉤子重重劃爛,哪怕再晚一秒,他都有可能被活生生剖開。
無比狼狽地栽倒在地,杜圣蘭不敢有絲毫放松,他死死盯著巷子口,確定那個恐怖的男人沒追出來后,干澀地咽了下口水。
夜風吹過,帶來刺骨的清醒,過去好一會兒,杜圣蘭握劍的手才漸漸放松。他瞥了眼自己的左手手腕,先前沖來的瞬間,他好像看到一根頭發(fā)穿過了自己的脈搏。手腕一側的皮膚白皙如常,但多出了一個小血點,杜圣蘭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他皺了皺眉,暫時掩下心中不安,朝著地圖上的終點位置移動。
好在女人留下的地圖,沒有比剛剛那條巷子更危險的地方。就剩下最后一小截路,拐了個彎,終于看到一間宅院。
門是虛掩著的,里面的燭光順著門縫流出,仿佛只是一個尋常人家。
一路走過來,杜圣蘭勉強算是明白一些,冥都厲害的人物都是住著宅院,其次才是樹洞,至于一些實力一般的陰物,趴墻上鉆地縫的都有。
想了下,他還是敲了敲門。
里面?zhèn)鱽硪魂嚨偷偷目人月暎骸罢堖M。”
杜圣蘭推門而入,女子身上裹著厚重的斗篷,沖他招了招手。
見到他后女子沒有立刻說話,余光看了眼旁邊的茶壺。
杜圣蘭會意,給她倒了一杯茶。
女子坐直身體,慢悠悠喝了一口:“你既認我為干娘,我應該送些見面禮,可惜我窮困潦倒,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
喝完茶,她的咳嗽暫時得到緩解,說話也開始連貫:“不過我看你那日拿出的弓不錯,我有一法可以大幅提升這把弓的力量。”
杜圣蘭配合問道:“什么法子?”
女子:“用咒術凝練出花紋,讓它多蘊含一種法則。”
聽著容易,實際操作起來幾乎不大可能。
“我可以幫忙凝練出一道花紋,但至寶等級提升,所降臨的天劫也會格外恐怖。”
杜圣蘭和鴻蒙源寶簽過契約,能感受到它的情緒,此刻鴻蒙源寶正在瘋狂躁動,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女人身上有讓自己變強的東西。
鴻蒙源寶過分亢奮,杜圣蘭不得不把它拿出來,語氣嚴厲:“你大概率會隕落在天劫下。”
連女人都說雷劫恐怖,必然不是鴻蒙源寶所能承受的范圍。
然而能聽進去就不是鴻蒙源寶了,變強的本能驅使著它的意志。
“渡劫也是你們一起渡,”女子放下茶杯,“你和這寶貝之間相當于簽訂了靈魂契約,有你參與,雷劫應該會稍微溫柔一些。”
杜圣蘭嘴角一抽,聽意思這種輕微的程度完全可以忽略。
女人又道:“作為干娘,我肯定還要教你些東西,我另有一門絕學,修煉時九死一生,但修煉后對你大有裨益。”
說完這些,她溫和地注視著杜圣蘭:“對了,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巷子里怪物的氣息。”
讓杜圣蘭伸出手,女子看到那個紅色的小血點,搖頭:“他的一根頭發(fā)絲正在你身體內游走,不出意外三天內你會一點點被這根發(fā)絲吸干修為,真氣枯竭而亡。”
杜圣蘭:“可有破解的法子?”
女子對他的冷靜很滿意:“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殺了源頭就行了。”
“……”
幾乎每一句都是一個死局,牧童聽見了都要笑得合不攏嘴。
院內一時變得很安靜,女人困倦地垂下頭,打了個呵欠:“想好了嗎?要不要做提升。”
弓箭送到了她面前,杜圣蘭平靜道:“有勞。”
隔了兩秒才伸手接過弓箭,女人笑聲喑啞:“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她拿著鴻蒙源寶進屋,杜圣蘭坐在院子里靜靜等著,手指不時撫摸過劍鞘上的花紋,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僅僅過去半炷香的時間,女子從屋中重新走出,她又開始不停咳嗽,隨手將源寶扔給了杜圣蘭。弓箭上多了一層看不清的霧氣,此刻這霧氣正在散開。
霧氣每消散一分,天空中的烏云便多出一片。
“多謝。”
暫時沒有空談及功法的事情,杜圣蘭抓起弓箭飛速離開院子,女人在他身后不停咳嗽,緩慢地重新坐在躺椅上,像是死人一樣閉合著眼睛。
天空中的烏云比先前那只怪物的頭發(fā)還要濃密,令人心悸的能量預示著這絕非一場普通的雷劫。鴻蒙源寶的弦都在顫抖,顯然也是感覺到這道雷劫的非凡。
杜圣蘭:“你別怕,我們搏一把!”
雷未至,天空中的劫云已經透露出一絲紫紅色。細小的閃電并未著急落下,這些恐怖的電流正從四面八方朝一個中心點匯集,天空中紫色的光團越來越大,杜圣蘭甚至希望它在這時候落下,事與愿違,雷劫非但沒有任何落下的征兆,反而光團越來越大,越來越駭人。
地面發(fā)生劇烈的顛簸,偏偏在這個時候,冥都再次地動。
這里很少打雷,原本一些準備出來觀望的陰物在感受到地動后,又縮回了老巢。
杜圣蘭正位于暴風雨的中心,可沒什么用來躲避的地方。
他邊跑邊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雷劫,雷電將周圍的烏云震散成一個花圈,中間灌注著狂暴的電流,眼看內部的電弧已經快要溢出來,杜圣蘭加快速度,朝先前的巷子口跑去。
大門敞開的院子里。
突如其來的地動讓手持鐵鉤的男人鉤錯了地方,原本是要直接挖出獵物的心臟,結果只穿過了對方的肩胛骨。
滿身血污的天機樓情報販子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嚎叫,鐵鉤尖端溫度很高,像是烙鐵一樣焚燒著周圍的骨頭,他第一次明白,死亡是何等奢侈的一件事情。
“兄弟!”身后傳來一聲呼喊。
男人拔出鐵鉤,情報販子肩膀血流如注,又是一聲慘叫。
發(fā)現(xiàn)是先前的獵物,男人還沒來得及思考對方怎么又回來了,反射性想要用鐵鉤去攻擊,不料獵物就像是看到了親人一樣,飛奔著朝他跑來。
詭異的行為讓男人動作一頓,拿不準獵物為何要主動送死。
一把寶劍騰空而去,斬斷了拴住情報販子的鐵鏈,男人被成功激怒,致命的發(fā)絲鋪天蓋地涌來。
這種生死危機的時刻,杜圣蘭卻是仰著頭,喃喃自語:“快來了。”
作為相當強大的鬼修,男人不像是無臉女童畏懼一般的閃電,劫云隨著杜圣蘭而來,面積不斷擴大,也擴張到了院落,沉悶的轟鳴讓男人終于感覺到一絲不祥。
鴻蒙源寶自動從杜圣蘭手上飛出,擺出了應劫之態(tài)。??Qúbu.net
遠處冥鳥被嚇得鉆回樹洞,人面樹冠搬家到靠近城門口的位置試圖遠離天雷,地表震動,散發(fā)著驚天威勢的雷劫中竟然仿佛帶了一絲遠古荒蕪的氣息。它像是在強調這個紀元不該出現(xiàn)如此逆天的法寶,幾乎是一眨眼,恐怖的雷劫如瀑布飛流直下,一次性全部傾瀉而出。
情報販子拖著受傷的身體努力移動身體,男子似乎也準備離開,身體一點點化為虛無,然而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一抬眼,只見杜圣蘭用力抓住地上密密麻麻的頭發(fā),咬牙道:“你不準走。”
男子面色一變想要收回頭發(fā),奈何杜圣蘭力氣也不小,還主動往自己身上纏繞了幾下,像是拔河一樣進行著拉鋸戰(zhàn)。
黑色的發(fā)絲刺入身體,杜圣蘭面無血色地堅持著,就在發(fā)絲即將纏繞他全身的時候,雷劫終于快要接觸目標。
爆炸性的力量沒有一往直前砸落,而是在頭頂短暫堆砌了片刻,天雷是鬼修的克星,它的職責之一就是對鬼修進行毀滅,面對一個如此強大的鬼修,它怎么能毫無作為?雷劫和杜圣蘭不同,杜圣蘭有自主判斷的能力,天雷則完全秉持著天道意志。
天道有缺,除非有人渡劫,一般鬼修行走在外也無法主動讓天雷凝聚,現(xiàn)在可謂是一個大好機會。天道的意志,讓頭頂?shù)奶炖仔纬赡:母拍睿旅嫒齻€都要劈。
恐怖的力量分出三道,一道沖向杜圣蘭,一道沖向鴻蒙源寶,還有一道沖向手持鐵鉤的男子。
雷霆攜帶的毀滅之勢幾乎要讓身體崩裂,杜圣蘭全力運轉淬體法,盡管如此,依舊猛地噴出一口血。
鴻蒙源寶如月落銀霜的弓身也變成了焦黑色,令人震驚的是,即便到了這種時候,杜圣蘭也沒有松開男人的頭發(fā),反而一步步朝著對方靠近。
男人沒有眼珠,但臉上的怒火掩飾不住,拿起鐵鉤就要朝杜圣蘭鉤去,鐵鉤快要接觸到杜圣蘭的身體時,杜圣蘭笑著嘲諷:“蠢貨。”
下一刻,男人遭受到了雙倍的雷劫攻擊。
杜圣蘭嘴角滲血:“渡劫時,外人想要強行出手,會被天劫搞死的。”
男人不明白,如果是這樣,這個扯著自己頭發(fā)的混蛋難道不該死得更慘?他晃了下神,突然意識到什么,天劫降臨前,自己那些頭發(fā)絲還在對方血肉中作亂,相當于他在強行傷害一位正在渡劫的修士。
傳說中器物渡劫,需要過三重天劫,杜圣蘭死死抓住他的頭發(fā),那些發(fā)絲像是有著自己的生命,觸碰到血肉就不想離開,男子想要強行收回也很難。
杜圣蘭看了眼鴻蒙源寶:“我寶,來抱團!”
鴻蒙源寶好像也明白過來,這個長頭發(fā)的大高個可以幫忙分擔雷劫。
“你給我滾!”
尖銳難聽的嗓音回蕩在院落中,男人以手為刀,準備強行切斷發(fā)絲。
第二重雷劫落下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一大一小兩個拼命朝男人靠去。杜圣蘭蒼白著臉頰一邊吐血一邊強行用真氣護住男人的發(fā)絲:“我不準你傷害自己!”
男人原本還算英俊的臉此刻不停抽動,猙獰無比。
兩人一寶同時挨了一記雷劈,杜圣蘭的脊椎都快要被這道雷震碎,假如沒有鬼修,他十有要死在雷劫中。
“死道友不死貧道!”天空中劫云翻滾,還在醞釀更加恐怖的最后一重劫,杜圣蘭連忙對男人喊道:“快去找你的同類!”
這次他是真心實意出謀劃策。
不用他說,男人已經朝外奔去,半空中全是殘存著的電流,此刻飛的不如兩條腿可靠,杜圣蘭境界在對方之下,速度沒他快,但他抓著男人的長發(fā),像是被寵物遛的主人,被迫瘋狂跟在后面,鴻蒙源寶壓低身子躲避飛竄的電弧,位于隊伍最后,也是拼了命地追趕。
他們跑進了霧氣很重的一處區(qū)域,地動不知何時已經停止,杜圣蘭回頭看了眼,感受到云層中驚天動地的雷光,罵了句臟話,挨家挨戶開始敲門:“開門!”
杜圣蘭早就變成了人的模樣,生人的氣息一顯露,不用他多做什么,已經有鬼修打開門,露出殘忍的笑容想要捕捉活人。
前腳跨出門,后腳就看到這一片區(qū)域最恐怖的存在之一,正在奪命狂奔。
“跑。”
男子厲喝一聲,鬼修下意識跟著跑。
前面有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嗩吶奏響的樂曲,杜圣蘭臉色不太好:“有人結婚?”
萬一雷劫落下,害了新人豈不是不地道?
對于普通陰物,只要不是鬼修,杜圣蘭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他猶豫要不要掉頭的時候,看到了前方樹上掛著的幾具人體干尸,街道上擺著流水席,被迫拜堂的也是一位天機樓的情報販子,對方每經過一張桌子,就會被割下一塊血肉。
杜圣蘭冷著一張臉,看來沒事了,放心沖。
前方傳來的動靜讓正要割肉的鬼修停下動作,好奇地看過來,只見杜圣蘭一揮手:“來!奏樂!都給我熱鬧起來。”
劫云隨著他們奔跑的腳步,一同來到了霧氣濃重的區(qū)域。
這雷劫似乎也不是個東西,快要接近區(qū)域的時候,開始任由烏云遮住中間的‘雷電井’,收斂住轟鳴聲,沉默地進行雷電醞釀。時機差不多,才展露出恐怖的真身。
鬼修被一瞬間的雷光嚇得定格了一瞬,被迫敬酒的情報販子抓準機會,奮力逃脫。
巨型的粗壯雷井從云層中爆炸開,轟然朝天地間落去。
這是鴻蒙源寶最后需要渡過的一重天劫,也是最強悍的天劫,紫紅色的閃電足以媲美當日杜圣蘭在禁地渡過的九重天劫,雷劫有很多種進攻方式,天女散花,或是像現(xiàn)在這般一次性傾瀉如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鬼修多了,雷電的強度似乎也增強了不少。好在這種強度增持是有限度的,渡劫主體是鴻蒙源寶,最多是在它能承受的極限上增加一成。
剛剛還高高興興割肉的鬼修在電光中痛得滿地打滾,杜圣蘭:“我來幫你解脫!”
騰出一只手,用雷電覆蓋在寶劍上,用力一捅。
身前被拽著頭發(fā)的男人好像感覺到什么,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過身,杜圣蘭咧開嘴:“天地規(guī)則,只說不能傷害渡劫者……”傷勢不斷加重,說話開始斷斷續(xù)續(xù):“你們,你們又不渡劫。”
不渡劫,哪來的規(guī)則保護傘?
“……”
男人已經沒有空去計較這些,狂暴的雷劫讓他同樣吃不消,在他看來,這個該死的獵物更加應對不了,絕對會死在這道天劫下。
杜圣蘭在瘋狂吐血中身殘志堅堅持捅刀,每殺一個鬼修,就有功德反饋,可以緩解傷勢增加修為,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huán)。
鴻蒙源寶也還茍活著,它本體真正能發(fā)揮出的實力可比杜圣蘭目前的境界強,有這么多鬼修幫忙分擔,它覺得自己要穩(wěn)了。
雷霆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重重壓下來,水霧和紫光幾乎將這一整片區(qū)域炸碎,杜圣蘭正面和一道雷劫撞上,雷劫中的毀滅道則讓他有種隨時要神智潰散之感。生死大恐怖下,杜圣蘭堅強地抬手,捅刀,殺鬼修,完全機械性地在做重復動作。
霸道的雷劫直接傾塌下來,好處是它無比強悍,但并非源源不斷,已經記不清第幾次揮劍,鴻蒙源寶周身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金色光芒,鴻蒙的氣息中有詛咒繚繞,圣潔和黑暗相互交織,融合成了全新的吞噬法則。
雷光逐漸散去,鴻蒙源寶主動蹭了蹭杜圣蘭的手掌,它在無盡海域被連哄帶騙地和弱小的修士簽訂契約,根本談不上對杜圣蘭有感情,經歷了這一番生死危機,源寶是真正地接受了這個主人。
本來很溫馨感人的一幕,如果場景的選擇不是處在鬼修的包圍圈中。
原本要冥婚的新娘面沉如水,她的頭蓋骨直接被雷劈凹陷了一塊,幸存的賓客身上全是燒焦的碳味,手持鐵鉤的男人看向杜圣蘭,身上散發(fā)著無窮無盡的殺意。
“殺了他!”
周圍匯聚的鬼修越來越多。
“砸碎他的骨頭,抽出他的經脈,拔下他的舌頭……”
蛇一般的言論從四面八方涌來,杜圣蘭被層層包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如果我說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攥緊的頭發(fā)上。
杜圣蘭也知道這個說法沒人會信,因為他確實是故意的,主動把脖子伸出去:“來吧。”
吃過一次暗虧,高大的男人揚起鐵鉤,竟然有了一絲遲疑。他沒用眼睛看不見,但有眼睛的鬼修不少,最先注意到不對的是新娘。
“雷劫,”她目眥欲裂,“雷劫還在!”
不,準確來說,是正在重新匯集。
杜圣蘭臉上的畏懼不見,輕描淡寫道:“忘了說,我要突破了。”
看了眼周圍那些已經成為黑灰的賓客,都是曾經被他補刀的鬼修殘骸,殺了這么多,積累的功德已經足夠提升境界。
前一秒兇神惡煞朝他圍來的鬼修確定烏云正在匯集,愣了一秒后作鳥獸狀逃跑,杜圣蘭全盛時渡劫當然無所謂,可他現(xiàn)在狀態(tài)很糟糕,不足以應付練虛期的天劫。
脆弱的時候,是手中的這些頭發(fā)給了他力量,杜圣蘭抬起頭:“兄弟。”
他不惜耗費真氣繼續(xù)護住男人的發(fā)絲,阻止他強行砍斷這份‘羈絆’。
男人渾身上下縈繞的戾氣可以和天空中的閃電媲美,一字一頓問:“你還是人嗎?”
杜圣蘭虛弱一笑:“跑。”
周圍的鬼修正在朝各個方向逃竄,他們需要找新的雷劫承擔者。
如果先是杜圣蘭渡劫,男人不會畏懼,對方的雷劫力量有限,然而最開始是鴻蒙源寶的天劫,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
這次的雷劫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第一道雷劫強勢落了下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前幾道雷劫尚在可控的范圍內,還能有一個緩沖的時間。
杜圣蘭已經分不清嗅到的血腥味是自己身上傷口散發(fā)的,還是濃霧中的血腥味。總之今晚絕對是他最狼狽的一次渡劫,僅僅扛過四重天雷,已經開始有些吃力。
“感恩有你。”他在重傷狀態(tài)下,也不忘對一同被劈的男子表達感謝。
有一瞬間,男人很想回頭一起同歸于盡。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杜圣蘭一邊在電流中顫抖,一邊作出溫馨提醒:“不能傷害正在渡劫中的修士……”
語氣帶著嗔怪,就像在說剛不是提醒過你,怎么又忘了。
從第五道雷劫開始,杜圣蘭不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左手揮劍,天空中似乎出現(xiàn)第二輪彎月,阻截了雷電瘋狂地轟擊。
男人沒有因為雷電吐血,卻險些被這一式劍招氣吐血。杜圣蘭顯露的天賦越強大,意味著稍后降臨的天劫會越強。
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
男人幾乎快要不會數(shù)數(shù),正常修士過個七道雷劫就結束了,這人怎么還有?
雷電似乎也在不斷成長,不再分裂劈,都是以光柱形態(tài)轟炸,一次性將鬼修和渡劫者籠罩在一片電光當中。
杜圣蘭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施展斬月劍招,轉攻為守。
虛空中倒數(shù)第二道雷劫范圍相當龐大,它正在不斷做著劈下前的濃縮,讓力量更加密集。
趕在雷劫落下來前,男子帶著杜圣蘭沖入迷霧最深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中,隱約可以看見光禿禿的山坡上放著一樽棺材,雷光照亮了這片區(qū)域,棺門四周被斑駁的血跡覆蓋,周圍白骨累累,還有幾具新鮮的尸骸,血跡尚未完全凝固。
棺材蓋自動打開,長著兩個頭顱的鬼修緩緩坐起身,腐臭的味道隨狂風飄散:“入我死魂坡,一剁肉,二抽骨……”
咒語般的呢喃尚未在夜空中傳開,男人先一個起跳,用鐵鉤困住兩個頭顱片刻,直接跳進了棺材里,杜圣蘭跑到棺材旁時,蓋子已經合上了。棺材內似乎是另外一片空間,男子在里面割斷了頭發(fā)。
杜圣蘭用力拍棺材蓋:“放我進去!”
里面的雙頭怪物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為什么隔壁區(qū)的鬼修躺了進來,更不明白為什么一個活人在外面也想要進來。
“放我進去!”
無盡雷光,相互纏繞的電流已經到了刺眼的程度。眼看天雷就要落下,杜圣蘭一咬牙:“你逼我的。”
下一秒,他扛起沉重的棺材,主動飛身迎上天雷,不加任何閃躲地撞上去。
冥都很大,霧氣和怨念幾乎將冥都隔絕成一個個方格,每一塊方格間都有無形的屏障,處在這片區(qū)域,很難聽到其他區(qū)域的動靜。由于今晚的地動,不少人將天空中的閃電歸結為界壁那邊出了狀況。
直至這一刻,幾乎讓空間扭曲的巨響,終于引來一眾大能者的目光。
陰犬血色的瞳孔穿過濃霧,兵人微微抬起了頭,冥都的高層們,女子用斧頭輕輕一劈,破開虛妄查看天空中的異象,陰柔男子附魂在蛇身上,借著它的眼睛去注視蒼穹……然后,他們不約而同看見了虛空中有青年肩扛棺材,棺材裂了一條縫,青年身上跟著裂開不少傷口。
顧崖木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想起極地雪山,杜圣蘭對著雷劫大喊‘來’的一幕。
“去——”
這次恰恰相反,杜圣蘭朝著雷劫中心穩(wěn)準狠地扔出棺材,自己則迅速用淬體法修補體內傷勢。
有棺木做緩沖,第八道天雷的余波終于扛了過去。
棺材板從中間被撞開,披頭散發(fā)的男人手持鐵鉤跳了出來,雙頭怪物脖子上掛著的人類手指在雷劫中灰飛煙滅,這是他們最喜歡的裝飾品,當即怒不可遏朝杜圣蘭撲來。
還沒近身,就被雷劫先教做人了。
杜圣蘭搖了搖頭,攻擊渡劫修士,真是一點智商都沒有。
雙頭怪物顱骨險些被劈開,強大的鬼修突然出現(xiàn),吸引第九道天雷提前落下。面對熟悉的紫紅色雷劫,杜圣蘭趁著雙頭怪物還沒緩和過來,和男人爭搶著想用他頂雷,最后相互妥協(xié)一人一邊舉了起來。
遙遠的血色石碑處,陰犬沉聲開口:“那是什么渡劫武器?”
兵人:“是我冥都的鬼修。”
“……”
哪怕心里清楚,真正看到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以雙頭怪物暫作屋頂,手持鐵鉤的男人用黑發(fā)鑄造成密不透風的圍墻,他和杜圣蘭離得很近,后者也享受到了便利。
“我必殺你。”
雷劫降落的瞬間,男人幾乎是以心頭血發(fā)誓。
杜圣蘭沒有貧嘴,頭發(fā)只阻隔了三分之一的雷劫,他盡量發(fā)散真氣,讓剩下的雷劫在體外爆開。
當事人艱難支撐,但在遠處看,電光火石就像是一場煙花表演。
強撐了半炷香,雷劫無法完全穿破雙頭怪物的身體,從下方橫掃而來,杜圣蘭在有限的空間內以真氣為罩護住全身。體外那些被引導強行炸開的雷劫灼傷了皮膚,在最后一次攻擊中,終于全盤潰散!
男子一直死死握住鐵鉤,準備在劫云散去的瞬間立刻生挖出杜圣蘭的心臟,低沉憤怒的吼叫似乎是從他的胸腔中發(fā)出。暗巷中,地縫里……他手下的那些鬼修,聽到召喚正瘋狂地朝這個地方趕來。
烏云尚未完全散去,但天地間已經一點點恢復平靜。
本是大快人心要下手報復的好時機,男子驚訝地發(fā)現(xiàn)身邊那張可惡的面孔,不知何時竟然不見了!
與此同時,變成閃電的杜圣蘭混在雷劫中一起升天。
俯瞰著下方密密麻麻的鬼修,剛剛突破到練虛期的杜圣蘭心情極度愉悅,詭異的笑聲被罡風和霧氣混淆,竟像是在哈呼……哈呼……
冥都的半邊天空,在這一瞬間被徹底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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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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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