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民國大佬19
霍長曜對姜芮一般都是稱呼小七,只有偶爾在外面的場合,才會稱太太。但他在外人面前叫太太的時候,一貫是刻板而自持的,從未像今天這樣,眾目睽睽之下,黏黏糊糊抱上來,太太長太太短,還說些膩人的話。</br> 不怪傭人和警衛(wèi)一個個驚掉下巴,連姜芮都有些意外。</br> 她總覺得以霍長曜的性子,不大可能會放任自己醉酒,而且又想起他藏起的筆記上,從長計(jì)議四個字,便疑心他是裝的。</br> 可裝如果能裝到這份上,確實(shí)是太為難他了些,姜芮看著他眼中的血絲想,不管是真是假,配合一次也無妨,就當(dāng)是逗他開心吧。</br> 她打算讓人把霍長曜扶回房里去,可他根本不讓別人碰,來一個推一個,另一只手緊緊摟著她,自己站都站不穩(wěn),還想讓她靠在他身上,嘴里太太小七念個不停。</br> 姜芮只得拍了拍他的手背輕聲安撫,“我在這兒呢,大哥今天怎么喝這么多酒?”</br> “高興,今天高興。”他含糊咕噥,倒還能聽懂人話。</br> 姜芮又問:“還能走嗎?我扶不動大哥,你往我這里靠一靠,另一只手抓住欄桿,咱們先上樓。”</br> 霍長曜晃了下腦袋,說:“小七不用走,大哥抱你。”</br> 說著果真要伸手來抱她,姜芮自然不肯讓他抱,可醉了酒的人卻固執(zhí)得很,又講不通道理,只能哄,“這么多人看著呢,大哥要抱我,也得先上樓去呀。”</br> “誰在看、誰在看?都不許看……是我的太太,是我的小七!”他蠻橫道。</br> “是是是……”姜芮附和,瞧他終于往樓上走了,又扭頭吩咐廚房做解酒湯。</br> 李媽怕她一個人應(yīng)付不過來,跟上去照顧,但霍長曜就跟個霸王似的,除了姜芮,一有人靠近就趕。</br> “還是我來吧,麻煩李媽去樓下看看醒酒湯好了沒,瞧大哥的樣子,一時半會兒醒不來,跟廚房說一聲,晚餐往后挪。”姜芮接過李媽手上的濕毛巾,給霍長曜擦臉。</br> “哎好。”李媽應(yīng)下,看著大帥在太太手下就安安分分的樣子,忍不住感慨,果真是鹵水點(diǎn)豆腐,一物降一物。</br> “晚餐往后挪,可太太也還沒吃呢,不如先端份甜點(diǎn)上來?”</br> “也行,謝謝李媽。”姜芮點(diǎn)點(diǎn)頭。</br> 李媽去樓下廚房,房間內(nèi)只剩兩個人,霍長曜癱坐在沙發(fā)上,乖乖仰著頭讓她給擦臉。</br> 等姜芮轉(zhuǎn)身給毛巾換水,他便張著手要去抱她,她一轉(zhuǎn)過來,就又安分了,似乎是怕她背過身要走。</br> 大夏天的,他穿著軍裝,衣扣還扣到最頂上,姜芮看著就覺得熱,給他擦完臉就要去解衣扣,打算把上身也擦一擦,涼快些。</br> 霍長曜卻忽然不配合了,緊緊抓住自己的扣子不放,“不行。”</br> 看他那樣,姜芮恍惚覺得自己是地痞流氓,在調(diào)戲良家婦女呢,哭笑不得道:“大哥不熱嗎?小心悶出疹子,快讓我擦一擦。”</br> “不行、不行。”霍長曜只是搖頭。</br> 姜芮又哄了半天,才讓他把原因說出口。</br> “脫衣服,我先自己來,再……小七的……”</br> 姜芮無言以對,都到這種時候,他還想著得他先來,而且竟還要脫她的衣服,別以為那幾個字含糊不清,她就聽不懂了。</br> 她拿手在他面前一彈,手上的水珠子全彈他臉上。</br> “下雨了?”霍長曜抹了把臉,仰頭看天花板。</br> 姜芮看得好笑,把毛巾塞進(jìn)他手里,“既然不要我?guī)兔Γ谴蟾缇妥约簛戆伞!?lt;/br> 恰好李媽送了醒酒湯和甜點(diǎn)上來,過去瞧了一眼,是她愛吃的,就用調(diào)羹舀了兩口,才端起醒酒湯,準(zhǔn)備喂他。</br> 結(jié)果就這么一轉(zhuǎn)身,一眨眼的功夫,沙發(fā)上醉醺醺的人,已經(jīng)把自己上衣脫了,露出一身古銅色的精肉,因?yàn)槌隽撕梗粚铀飧街谄つw上,簡直可以稱得上油光水滑。</br> 姜芮驚訝之余,眼中出現(xiàn)幾分贊賞,她向來知道霍長曜身材好,但他保守、自我約束到了近乎古板的地步,在人前,別說露出上身,就連扣子都不曾多解開一顆。她與他朝夕相對這么久,都還是第一次見呢。</br> 此時霍長曜正皺著眉頭擦身,他喝醉了酒,雖然對別人不講理,面對姜芮卻聽話,讓他自己擦就自己擦。</br> 怕他乍熱乍冷著涼,姜芮暫時把醒酒湯放下,去衣柜拿了干凈的衣服。</br> 霍長曜卻不接,一面搖著頭,一面伸手拉她,“要脫小七的……”</br> 姜芮非但不驚慌,瞧著還覺得挺有趣,順勢坐到他腿上,“脫我的衣服做什么?”</br> “洞房花燭……同、同床共枕。”霍長曜大著舌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在她衣服上摸索扣子。</br> 他脫自己衣服脫得快,卻沒解過女士的,又醉得厲害,好不容易找到扣子,奮斗許久,連第一顆都沒解開,眉頭不由越皺越緊。</br> 姜芮微微仰著脖子任他動作,一面輕聲笑道:“大哥今天出席了別人的婚禮,見到人家洞房花燭,所以心動了?”</br> 霍長曜停下動作,抬起頭來,略有些渙散的眼睛看著她,認(rèn)真道:“今天是、我和小七……大喜日子。”</br> 姜芮才要笑他醉糊涂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終于記起來,若按照農(nóng)歷來算,今天正好和一年前,她給霍長曜沖喜那天是同一個日子。</br> 她看著他固執(zhí)較真的臉,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是我們的大喜日子。”</br> 霍長曜這才滿意,又低頭去解她的扣子,終于解開兩顆,露出圓潤的肩膀,他戳了戳她肩上一條帶子,疑惑道:“這是什么?”</br> 姜芮笑了下,說:“這是女士的衣服。”</br> 如今正是東方保守與西方開放碰撞的時期,早幾年,雖然許多婦女都穿起文明新裝,但因保守觀念根深蒂固,仍還用白布束胸,后來政府倡導(dǎo)天乳,反對束胸,女士們才扔了束胸帶。</br> 姜芮身上穿的是舶來品乳罩,便是后世的女士文胸,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唯有電影明星那樣的新潮女性才敢穿,她之前穿去學(xué)校后,很是受了一陣矚目,不過后來漸漸的,其他女學(xué)生也跟著她的風(fēng)潮開始穿了。</br> 霍長曜自然沒見過這種神奇的小衣服,他醉得眼花手鈍,能解開兩個扣子已是不易,見里頭還有一件,便有些氣餒,索性摟著姜芮,含糊道:“就這么睡吧。”</br> 姜芮已看出他是真醉,真正醉酒的人,即便想做點(diǎn)什么,也是有心無力,因此才由著他解自己的扣子,見他要睡了,便把解酒湯端到他手中,自己端起那碗甜點(diǎn),“先陪我吃點(diǎn)東西再睡。”</br> 霍長曜老老實(shí)實(shí)喝完一盅湯,眼巴巴看著她,見她也吃完了,便把人摟住,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倒在床上,滿足地咕噥著同床共枕,很快就睡去,連被子都是姜芮幫忙蓋的。</br> 姜芮被摟著,只能枕在他懷中,看他睡得香甜,搖頭失笑,果真是同床共枕。</br> 她衣服都沒脫,陪著躺了一會兒,逐漸也朦朦朧朧有了睡意,不知過了多久,又被人蹭醒。</br> 睜開眼,外頭天色已經(jīng)全黑了,室內(nèi)零星光線,只隱約可見霍長曜緊緊閉著眼,眉頭皺著,一下一下在她身上蹭。</br> 看來他的酒已經(jīng)解了,人卻沒醒,或許是在夢中碰到什么,身體有了反應(yīng),但找不到紓解的方法,眉間越來越煩躁,那死死擰起的眉頭,瞧著都有幾分可憐了。</br> “讓你睡覺也不老實(shí)。”姜芮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到底沒讓他繼續(xù)煎熬,另一只手伸入被中。</br> 霍長曜或許是憋狠了,沒過多久便結(jié)束,姜芮手中不大清爽,正準(zhǔn)備推開他,下床清洗一番,本該沉睡的人忽然睜開眼,目光灼灼。</br> 姜芮不閃不避,只微微挑了挑眉,“大哥是不是早就醒了?”</br> 霍長曜沒回答,之前有沒有醒不知道,但現(xiàn)在確實(shí)是醒了,人一旦清醒,沒有了酒精的慫恿,便又回到之前的框框條條中,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給小七道歉,然后立刻放開她。</br> 但他實(shí)在舍不得,只想借著夜色繼續(xù)裝瘋賣傻,繼續(xù)輕浮放肆,可那樣對小七未免太不尊重。</br>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還是選擇與她對視,聲音略啞,語調(diào)認(rèn)真鄭重:“小七,今晚算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么?”</br> “大哥之前醉酒的時候說,洞房花燭,同床共枕,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同床共枕,你說算不算洞房花燭?”姜芮反問他。</br> 霍長曜輕咳一聲,面上不自在,語氣卻誠懇:“大哥醉糊涂了,言語輕挑舉止放誕,小七要是不高興,只管罰大哥。”</br> 姜芮道:“不高興倒沒有,只是有些疑惑,大哥既然知道自己不勝酒力,為何又要喝醉了酒?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br> 霍長曜又干咳幾聲,在她黑白分明眼眸的注視下,最終還是承認(rèn):“開始是無意,后來成了有心,大哥……總想與小七更加親近些,只是勇氣不足,才借酒壯膽。”</br> 姜芮點(diǎn)點(diǎn)頭,在他懷里換了個姿勢,身體無意間碰觸,明顯察覺他的身體越發(fā)緊繃。</br> 方才她的相助,對于霍長曜來說,只是揚(yáng)湯止沸,短暫滿足過后,是食髓知味,是欲-壑難填。</br> 溫香軟玉在懷中,他早已再次蓄勢待發(fā),只因顧及她的意愿,強(qiáng)制忍到現(xiàn)在。</br> 姜芮覺得,如果現(xiàn)在她說個不,他肯定會立刻下床,到衛(wèi)生間去沖冷水澡,但她沒必要也不想那么做。</br> “大哥借酒壯膽后想做什么,準(zhǔn)備與我說上一整夜的話么?”</br> 霍長曜當(dāng)然不想那樣。他再正派古板,也是個正常男人,心上人就趟在他懷中,在他的床上,又問了那樣一句話,他就是個榆木腦袋,也該明白意思了。</br> 他忽然坐起,把姜芮也抱起來,親了親她的嘴,才慢慢放下,難掩激動又強(qiáng)自克制道:“別怕,大哥不會亂來。”</br> 姜芮聽得都想笑了,這種時候說不會亂來,到底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br> 這一夜對霍長曜來說,是滿足、是興奮、是難以忘懷的一夜,唯有一點(diǎn)讓他懊悔的是,原本說了不會亂來,到最后卻沒把持住。</br> 他對小七的承諾向來說到做到,第一次失信,便難以忘懷,不但嚴(yán)肅對姜芮道歉,還自我批評了許多回。</br> 等后來時間一長,這種說好不會亂來,結(jié)果還是亂來的事慢慢就多了,姜芮聽他道歉都快要聽出繭子來,也說過自己的身體沒他想象中弱,他所謂的亂來,她完全能夠接受。</br> 即便如此,每次親近之前,他都還是要承諾一句不會亂來。</br> 雖然一次也沒做到。</br> 這一世姜芮依然沒有生育,幾年后兩人收養(yǎng)了個孩子,等將他培養(yǎng)成才,霍長曜就跟她過起退休日子了。</br> 霍長林跟許漢生均已各自成家,雖然拖家?guī)Э冢瑓s還是喜歡上霍公館蹭飯。</br> 有一人相伴,有幾名親友,有一二孩子,人的一世,也不過是一晃眼。</br> 霍長曜去世時,姜芮并未有多少惆悵。</br> 他雖離開,卻是去了更好的前程之處。而她也有自己的路要繼續(xù)走,如兩條線,交叉過后,留下了快樂的、讓人不自覺露出笑意的記憶,便不枉相交一場。</br> 可以回憶,不必惋惜。</br> 姜芮將他的靈魂帶回天宮,第一次步入穹極殿,這是整座仙島地勢最高的神殿,亦是仙島主人,上古之神九淵神尊的寢殿。</br> 神尊已經(jīng)沉睡數(shù)萬年,但受他余威蒙陰,仙島自如運(yùn)轉(zhuǎn)。殊元仙君為神尊部屬,暫理島中諸事。</br> 見了姜芮,殊元仙君微驚微喜,“恭喜仙子歸位。”</br> 姜芮行了一禮,輕輕托出掌中的熒光,交到殊元仙君手里。</br> 殊元仙君小心接過,將之護(hù)在法陣中,又看向姜芮:“仙子可要入內(nèi)一探?”</br> “不必。”姜芮搖搖頭,“我只來送他一程,余下之事,還要勞仙君,告辭。”</br> 說完,她只看了那團(tuán)熒光一眼,便轉(zhuǎn)身離去,不久進(jìn)入下一方世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