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禁欲影帝02
姜芮飾演的農(nóng)家女孩小名鶯娘,父母雙亡,跟隨祖父居住在山間。某日中午,她出門去喊在河邊垂釣的爺爺回家吃飯,在小樹叢邊發(fā)現(xiàn)沈煜川飾演的主角陸昭,把人救回家中。</br> 這就是姜芮的第一個鏡頭。</br> 之前王其坤說完,立刻有人帶她去化妝,并讓她換上一套粉衫葛布裙。</br> 《俠道》這部電影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喜劇,也不能說是悲劇,整部影片色調(diào)灰沉,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妝容服飾都是灰樸樸的,唯有這個僅兩個鏡頭的小姑娘,是影片中唯一一抹亮色。她也是整個故事從頭到尾,最無煩惱,最無憂無慮的人。</br> 姜芮化完妝,現(xiàn)在正聽王其坤講戲。</br> 王導(dǎo)不發(fā)怒的時候,和尋常的半老頭子沒什么差別,很難想象他干瘦的身軀里,能爆發(fā)出那么大的怒火。</br> 姜芮現(xiàn)在的表情已經(jīng)不再緊張,一雙圓溜杏眼緊緊盯著王其坤,生怕漏過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話。</br> 王導(dǎo)是受慣了矚目的,站在臺上,幾千人看著他,他都不怯場。可是任誰被這樣近距離緊緊盯著,恐怕都沒辦法視若無物。況且那雙園溜溜的眼里,還都是崇拜、欽佩和驚嘆。</br> 他閱人無數(shù),一個人表現(xiàn)的是真心還是假意,自然分得出。瞧姜芮一臉崇拜的樣子,王其坤都要懷疑這丫頭是不是自己請來的托兒了。</br> 他忽然停下,兇巴巴瞪了姜芮一眼:“盯著我做什么?豎起耳朵來聽!”</br> “豎了,耳朵豎了。”姜芮忙說。</br> 王其坤無語,“只豎耳朵就好,不用盯著我!”</br> “可是……”姜芮捏了捏指頭,有些羞愧,“不盯著您看,我怕記不住。我這么笨,等一下出了錯,會惹王導(dǎo)生氣的。”</br> 是挺笨的。王其坤心說,出口的話依舊語氣不善:“我有那么兇,還能吃了你?”</br> 姜芮低著頭,小小聲道:“天這么熱,老發(fā)火對身體不好。”</br> 王其坤啞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只得不耐煩似的擺擺手,“一邊去自己琢磨琢磨,再過十分鐘開拍。”</br> 姜芮乖乖跑到一旁琢磨去了。</br> 十分鐘很快過去,現(xiàn)場儀器調(diào)試完畢,演員就位。</br> 隨著籬笆門吱呀一聲,姜芮飾演的鶯娘從農(nóng)家小院走出。</br> 劇本上根本沒有對這一段的描寫,王其坤剛才跟她說走位時,也只說是走出來,卻沒有說怎么走。這些細節(jié),表情、神態(tài)等肢體語言,都需要演員自己體味,自己發(fā)揮。</br> 鶯娘雖然是一名古代少女,但自小沒有雙親,跟著爺爺長大,必定沒有人教她如何做一名舉止合宜的淑女,況且她年紀又不大,性格不夠沉穩(wěn),所以走路時還哼著歌,一雙眼左遙又盼,看見路邊野花開得正好,隨手就摘下兩朵,經(jīng)過一叢茂盛的狗尾巴草,又抽出兩根草枝,邊走邊編小狗。</br> 這些都是姜芮自己揣摩的,但她沒有聽到王導(dǎo)喊停,就知這么做沒錯。</br> 鏡頭外,王其坤略略點了點頭。</br> 他剛才一時沖動之下點了姜芮,過后冷靜下來就有點懊惱,可看人家小姑娘滿臉殷切期待的模樣,又不好出爾反爾,跟人說不要你了,只得耐下性子,屈尊降貴給她一個小配角講戲。好在這丫頭看著雖然有點笨,上鏡后倒也不怯場,對人物琢磨的也挺透,演出了一個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少女模樣。</br> 鏡頭內(nèi),鶯娘哼著小調(diào),專注于手上的草編,沒留意腳下,忽然感覺踩到一個軟軟的物體。</br> 山間經(jīng)常有蛇鼠出沒,她以為自己踩到了蛇,登時山歌也不哼了,小狗也不編了,驚叫一聲回頭就跑,跑出十幾步遠才停下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頭看去,卻見到樹叢里躺了個人,上身掩蓋在雜草里,兩條腿橫在小路上。</br> 鏡頭拉近,給了昏迷在地上的主角一個特寫。</br> “Cut!”王其坤喊卡。</br> 沈煜川的助理立刻上前,把人從草叢里扶起來,替他拍去身上的草屑。</br> 姜芮一直站在旁邊,看他們兩人快忙完了,遲疑著說:“沈老師……剛才冒犯了。”</br> 沈煜川略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才明白她說的是剛剛踩了自己一腳的事,“沒事。”</br> 姜芮又看了看他。</br> 沈煜川以為她還有話說,結(jié)果人一轉(zhuǎn)身跑了。</br> “沈哥,那小姑娘是不是有點怕你?”他的助理小陳說。</br> “怕我?”沈煜川微微挑眉,這個說法少見。</br> “是啊,我看她剛才在旁邊站了半天,以為是要找你搭話,或者跟你要簽名,結(jié)果人家只是來跟你道歉的。道完了歉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說話不敢說,這可不是粉絲見到偶像的表現(xiàn)。”小陳自覺說得有理有據(jù),說完還點了點頭。</br> 沈煜川瞥了他一眼:“少看點所謂的推理小說。”</br> 小陳不服:“可沈哥你得承認,我說的就是事實啊。”</br> 沈煜川沒理他,抬步向?qū)а葑呷ィ瑴蕚淇纯催@一條拍得怎么樣。</br> 姜芮已經(jīng)跑到王其坤身邊了,正貓著身子看攝像機。</br> 別人對爆脾氣的王導(dǎo)又敬又怕,不拍戲的時候避之不及,她看起來倒一點也不怕。</br> 王其坤忽然豎起眉毛不知說了句什么,她只沒脾氣的傻笑。</br> 沈煜川看見這一幕,小陳的話還在耳邊,不由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怕我?我又沒亂罵人。”</br> 這場戲一條過了。</br> 說實話,在場的人都挺意外。以往王導(dǎo)哪次不是吹毛求疵,非要挑出一點毛病來不可?</br> 其實這次王其坤挑也是挑了的,比如嫌姜芮自己哼的山歌不好聽,嫌她編的小狗太丑,嫌她驚叫的聲音跟烏鴉似的。</br> 可他都這么挑剔了,人家還只是在一旁笑瞇瞇地說是,一句反駁都沒有,他挑著挑著自己就覺得沒意思了。</br> 況且除了他說的那些雞蛋里挑骨頭的毛病,這一條確實沒有別的瑕疵。</br> 暴脾氣的人都這樣,越逆著他,他的火氣越大,要順著來,多順幾次,他的脾氣遇不著對手,高處不勝寒,自然就消停了。</br> 既然沒問題,那就開始拍下一場。</br> 第二個鏡頭的時候,主角陸昭已經(jīng)被挪回屋里,正在床上躺著,人還沒醒。</br> 鶯娘在一旁觀察他。</br> 她從小住在山里,除了祖父以外,沒見過幾個外人,因此對于這個路邊撿回來的,就很有些好奇。</br> 一開始,她只是圍在床邊看。</br> 看了一會兒,膽子慢慢變大,伸出手去,左碰一下他的衣服,右撩一下他的頭發(fā),一邊碰,一邊還分神去觀察他有沒有醒來。</br> 見人一直昏睡,她的膽子更大了,試試探探提起陸昭的手,和自己的手對比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的手掌比自己大了一圈不止,不由既新奇,又驚嘆。</br> 這個過程有點長,王其坤只在攝像機后頭看著,并不催促。</br> 電影拍完后需要后期制作剪輯,有時候演員演了十分鐘,真正播出來的未必有一分鐘。就像姜芮拍的這兩條,合起來有五六分鐘,可在電影中,她或許只會出現(xiàn)幾十秒。</br>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需要把這一整個過程連續(xù)完整地表現(xiàn)出來。</br> 鏡頭內(nèi),鶯娘捧著陸昭的手玩了一會兒,漸漸又被他的臉吸去注意。她趴在床邊,對著陸昭挺直的鼻梁看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要去摸一摸。</br> 沈煜川一直閉著眼,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細微的動靜,像是什么小動物在試探。沒多久,他就發(fā)覺自己的手掌被捧住了,捧著他的手十分細軟,掌心微涼。</br> 他并不怎么喜歡他人的觸摸,有時候劇情需要,才不得已忍耐。</br> 但像現(xiàn)在這樣一個炎熱的天氣,身上穿著厚重的古裝,連掌心都在冒汗的時候,忽然接觸到一雙冰涼柔軟的手,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感覺并不讓人討厭,甚至還想直接把那雙手捏在掌中,以此驅(qū)散渾身的熱意。</br> 不多時,他感覺身邊安靜下來,有個身體緩緩靠近。</br> 就是現(xiàn)在——</br> 陸昭猛地睜開眼,以迅雷之勢握住來人的手腕,兩人大眼對小眼。</br> 鶯娘驚呆了,愣愣看著他。</br> 陸昭眉頭微皺,很快判斷出面前的少女并無威脅,松開手,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被人所救。</br> “多謝姑娘。”大約昏睡太久,嗓音有點沙啞。</br> 鶯娘卻起身就跑,一眨眼消失在門外。過了一會兒,從門板后頭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謹慎打量著陸昭,似乎確定他不會來追自己,忽然偏頭燦爛一笑。</br> 她的臉并不算很有特色,可笑起來的時候,卻仿佛有星辰落入那雙黑溜溜的眼中,看得人心頭一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