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培訓(xùn)課沒開始幾分鐘,Joe就進(jìn)來通知了安駿待會去片場試鏡的事。
剩下的人無一不驚掉下巴,這才培訓(xùn)多久,他安駿就能上戲了?都說爛船也有三千釘,曾經(jīng)的天星一把手真不是蓋的。有人后悔,有人嫉妒,有人埋怨不該聽那三人組合的。
一臉平靜的安駿不理會身邊的驚濤駭浪,在Joe的帶領(lǐng)下離開了教室。
蘇棋見了人也沒多說,直接領(lǐng)著去了片場。
路上蘇棋也沒說演的什么角色,安駿也不問。相對無言的情況持續(xù)到片場。
趕上休息,蘇棋抓緊時間把人推上前,“鐵導(dǎo),這是安駿,人看著年輕,演過一兩個小角色,有經(jīng)驗,您放心。”張嘴說胡話,是每個經(jīng)紀(jì)人必修的課程。
老鐵聞言抬頭瞅了一眼,光這外形,就能讓人在心里打個高分。再加上少年身上隨性淡然又帶點疏離的氣質(zhì),嗯,有點意思。
不過,老鐵現(xiàn)在更感興趣的不是什么沒出道的新人,反而是有如喪家犬般為了一兩個小角色東奔西跑的蘇棋。
“喲,這是干嘛呢,小蘇,真把人帶來了。一個群演而已,至于嗎?”
蘇棋靠近鐵導(dǎo),彎下腰,用不大不小卻讓安駿聽得非常清楚的音量說:“唉,這些新人哪個不想出頭,成天纏著我要角色,我手底下多少人,哪有這么多角色分!這不是糊弄糊弄嘛,您看著給一兩個鏡頭就行。”
鐵導(dǎo)笑,手指顛顛指向他,“你是嫌還不夠黑啊,傳出去你蘇棋的價碼可掉光了。連群演都做,怎么著,這臉,干脆不要了?”
蘇棋混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這同樣的話得看人怎么理解了,我蘇棋自掉身價,不在乎臉面,帶著新人從頭做起,把基礎(chǔ)扎牢,不比那些一上來就演個男二男三卻連怎么哭都不會的強(qiáng),您說是不?”
鐵導(dǎo)搖搖頭,“你啊,這張嘴,到死了都閉不上。不過,別怪我駁你面子,你看看你帶來這人,像個電線桿子一樣,這么大個,彎腰撿個破爛都快趕上女二號高了,讓我怎么用啊!抱歉了,老弟,下次吧!”
安駿一米八八,女二號是個嬌小玲瓏的妹子,蘇棋瞟了一眼,再好的忍耐到這也是極限了。
他又被人涮了。
“鐵導(dǎo),我以前,沒得罪過您吧!”
鐵導(dǎo)的笑里滿是張狂,“蘇棋,蘇棋,你到今天也不知道你當(dāng)初有多囂張吧!手里攥著幾個半紅不紅的小明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不是窮困潦倒了,你會來找我?怎么樣,被一個你曾經(jīng)不放在眼里的人擺了一道是什么滋味?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來,要群演嘛,我可以給你,你拿什么來換?今天的蘇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老鐵的話就像一個重重的巴掌扇在蘇棋臉上,片場的人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中活看過來,蘇棋心里火燒火燒的,面子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好話和孬話一樣,聽聽就算了,認(rèn)真?你就輸了。
蘇棋嘴角輕揚,勾起一個不服輸?shù)男Γ拌F導(dǎo),真抱歉,我手上隨隨便便一個就這樣的,還真找不出什么適合在這撿破爛的,下次有機(jī)會再合作。”
死,也要死得好看點,蘇棋挺直了腰桿,轉(zhuǎn)身在眾人或鄙夷輕蔑或純粹看熱鬧的眼神中走出片場。
他不是個王者,卻也不會做個懦夫,這點打擊在預(yù)料之中,他倒要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安駿一言不發(fā)走在他身后,看著他背影的目光失了以往的淡然。
沒走幾步,助理從外面匆匆跑來,通知導(dǎo)演有個群演不愿意干了。
一場打斗戲,男一把幾個群演打得落花流水,其中有一個被一腳踹進(jìn)糞坑。
說是糞坑,也不可能是真的糞坑,和了泥巴的水,為求真實,多少會有些馬尿馬糞摻在里面。
找好的群演看了看散發(fā)著惡臭的糞坑,說什么都不愿干了。
本來就沒幾個錢,這大熱天的,這氣味,真能把人熏過去。
在跟前又問了幾個,嫌錢加得少,都沒人愿意演。這助導(dǎo)又是個小心謹(jǐn)慎的性子,不敢加高碼,于是跑過來和導(dǎo)演商量下。
老鐵剛想臭罵人一頓,回頭看見還未走遠(yuǎn)的蘇棋,笑了,“嘿,小蘇,先別走,這有角色了,露臉的,要演嗎?”
助理還是認(rèn)識蘇棋的,一臉尷尬的把事情給他說了。
蘇棋本來也不抱期望,這會兒更不會有什么大反應(yīng),連問詢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回了話,“行,他演。不過,一小時五十,成嗎?”
助理忙點頭,蘇棋的痛快讓老鐵都有幾分詫異。
這新人是哪得罪他了,這么整人?!
連群演都不干的事,讓他一個細(xì)皮嫩肉的小子來,蘇棋果然如傳聞一般,狠到骨子里。
蘇棋偏了偏頭,連正眼都沒瞧一下安駿,丟下一句“好好演,結(jié)束了自己回去”便離開了片場。
S市九月的太陽仍舊毒辣,蘇棋身上的衣服干了濕濕了干,折騰了一整天,也沒幾個愿意見他的。
喪家犬,不過如此吧!
這讓他想起了剛出來干那會,和現(xiàn)在一樣四處碰壁,指著鼻子讓他滾都是好的,趕上過激的被揮拳頭的事也不是沒有。
那時候又怎能想到,八年后他會再一次體會世態(tài)炎涼四個字的含義。
從和光商場出來,蘇棋不知道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幾天來連著碰見最不想見到的熟人。
老天爺這么關(guān)照他,回頭他真要去燒柱香了。
鄭娜和童展宣各自從車上下來,童展宣還是那副花花公子樣,一臉痞笑來到鄭娜面前攀談。鄭娜自改簽景輝后接了個大女主的戲,形象朝著干練女強(qiáng)人方向走,妝容上偏冷硬,穿著L家的新款,這是景輝才拿得到的代言。
這會再裝看不見就沒意思了,他大方走上前,童展宣先發(fā)現(xiàn)了他,驚喜叫道,“這是誰啊,蘇棋?”
鄭娜的目光移過來,蘇棋對上后微微點頭。
童展宣夸張地“哇”了一聲,“士別三日 ,我真是對你刮目相看。怎么著,這一場娛樂風(fēng)暴,把你從身到心黑徹底了。”
鄭娜臉上的不自然轉(zhuǎn)瞬即逝,蘇棋也真佩服,只有那人才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口無遮攔。
背景真是個好東西,可惜他沒有。
“出去旅游了一趟,放心,兩三個月就白回來。”從身到心。
童展宣點點頭,“那是,我們花美男也不是白叫的。”他上前一手?jǐn)堉K棋的肩,“回來有什么打算啊?還干老本行?你呀,也別在那小破公司窩著了,跟我干吧!”
童展宣是豪派當(dāng)家童其輝的孫子,標(biāo)準(zhǔn)的富三代,成天正事不干,花錢的本領(lǐng)與生俱來,娛樂雜志的常客,花邊新聞數(shù)不勝數(shù)。
兩天內(nèi),蘇棋第二次聽到有人要他跟著自己干,意志不堅定的,真要以為自己有通天的本領(lǐng)了。
方天奇是對手,這童展宣嘛,他太了解了,就是個玩家。
方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跟著你,我恐怕就被秒成渣了,好意心領(lǐng),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童展宣放開手,朝著他的背影擺了擺,“別這么倔,哪天吃不上飯了,再來找我,同學(xué)一場,能幫的我一定幫。”
童展宣很不巧的,是他大學(xué)校友,關(guān)系嘛,也就那樣。
蘇棋在路邊買了杯冰水,坐回車上,一口氣喝了,透心涼。
看來,他要好好做個計劃,從頭來起嘛,不怕,八年抗戰(zhàn)都打下來了,再來一次,總用不了這么長時間吧!
首先,他得瞄準(zhǔn)幾個有看頭的新人,好好培養(yǎng),首炮一定要打響,才能談以后。
打了心靈雞血,他瞬覺力量充沛,插了鑰匙正準(zhǔn)備發(fā)動車子時,手機(jī)響了。
是Joe打來的,安駿的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她想問問安駿的戲幾點結(jié)束,缺了一下午的課,晚上的課還上不上?
一下午?
蘇棋是上午帶著安駿去的片場,一場幾分鐘的戲,一兩個小時綽綽有余了,怎么會缺一下午,這小子又溜哪去了?!
他掏出手機(jī),翻了兩下想起來了,自己壓根就沒存他的號!
干了八年,還能犯這低級錯誤,可見,自己到底有多不待見他!
電話打回給Joe,問了安駿的號碼(被嫌棄)他連打了兩個過去都是關(guān)機(jī)后,罵了一句調(diào)轉(zhuǎn)車頭往片場開去。
到了片場,正好助理正在外圍接剛剛到場的男二,蘇棋問了他一句安駿什么時候走的。
“沒走呢,里面正拍著。”
蘇棋一愣,這不上午的戲嗎,拍到現(xiàn)在?
助理也挺不好意思,“推遲了,祥哥上午有活動來得晚,就拍了別的。這才剛開始,要不,蘇哥你進(jìn)去看看,估計還沒完呢!”
推遲了?
安駿怎么也沒跟他說一聲,蘇棋想起他可能也沒記自己的號,就更想罵娘了。
蘇棋跟著男二往攝影地走去,遠(yuǎn)遠(yuǎn)就飄著一股惡臭,男二捂起了鼻子,旁邊幾個小助理小聲抱怨著。
還沒走到跟前,就聽老鐵扯著嗓子一通亂吼:“打滾你不會啊!你是豬啊!誰他媽掉糞坑里不掙扎的!你還當(dāng)泡糞澡呢……表情、表情,你怎么學(xué)的表演,你當(dāng)你男主角啊,裝什么痛苦。憤恨你懂不懂,地痞流氓都不會演,給我在這搗什么亂。”
蘇棋擠到人前,終于看見了在糞坑里掙扎的安駿。
一米八八的大個陷在惡臭污濁的尿糞堆里,從頭到腳全都沾上了污物,白凈的臉龐骯臟不堪,雙手?jǐn)[動,作出掙扎的樣子,好容易站起來,還要假裝滑倒,以達(dá)到喜劇效果。
本來就是幾秒的劇情,老鐵不知是精益求精還是存心為難,一次次喊CUT,一次比一次罵得難聽。
三十多度的高溫天,室外戲,頂著烈日工作,周圍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挨了訓(xùn)的安駿卻一聲不吭,像尊雕像般坐在糞坑里。
“這都拍多長時間了,到底怎么回事,哪找的群演,這么垃圾。”
“不是群演,是新人。”
“不是吧,新人?新人拍這個?”
“蘇棋知道吧,他帶來的。”
“難怪,這也太坑了吧!新人不是人啊,他可真變態(tài)。”
從劇務(wù)、場記、助理到攝影師、演員,幾乎人人戴起了口罩,再撐下去,他們真受不了了,只求這個笨蛋能突然開竅,別再折騰他們了。
坐在遮陽傘下的男一不耐煩了,摘下口罩出聲問導(dǎo)演,還得等多久,他還要趕下一個通告。
導(dǎo)演比他還煩,又罵了幾句,通知各部門準(zhǔn)備,再來一遍。
安駿重新躺回糞堆里,一句Action,立刻動起來。重復(fù)著掙扎、憤恨、站起、滑倒的過程,糞水濺出來,旁邊湊近拍照片想發(fā)博裝個逼的女三號嚇得猛一躲并尖叫了一聲。
“cut!誰喊的?!誰?!”
糞水其實根本沒濺到她身上,她是條件反射的一叫,這會被導(dǎo)演一吼,是真嚇著了,眼淚馬上又要出來。
又是一場雞飛狗跳。
蘇棋站在人群里,默默看著坐起來的安駿,糞水濺到眼皮,他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卻是越擦越臟。
整個劇組幾十口子,卻連一個遞上紙巾的人都沒有。
所謂露臉,只不過是被男主踢時露上那么一秒,緊接著被糞水糊滿的臉,還有誰會想看?
安駿,承受著非議和冷眼的安駿始終垂著頭,說不出是委屈還是漠然。不懂掙扎不會反抗,像一個被人丟在那里的破布娃娃。直到導(dǎo)演再次喊準(zhǔn)備,才抬起頭,木然的雙眼被強(qiáng)光一照,泛著水光。
蘇棋腦中一閃而逝的片段里有個一模一樣的男孩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倔強(qiáng)的,委屈的,乞求的,哀怨的。
心里猛然被扎了一下,說不上疼,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
“Action!”
場記打板撤離,蘇棋推開人群,走進(jìn)鏡頭,走到在糞水里打滾的安駿面前。
“Cut!這又是誰!蘇棋!你他媽搞什么鬼!”
“起來。”蘇棋伸出手,對著躺在糞水里的安駿說。
安駿愣了一下,老鐵在身后氣得跳腳,就差沖出來揮拳揍人了。
“起來。”蘇棋重復(fù)一遍,安駿看了看他,猶豫著伸出手。
蘇棋抓住他污穢不堪的手,一把將人拉了起來,“走吧!”
蘇棋轉(zhuǎn)過身,安駿出了糞坑,跟著他一起往外走。
老鐵作勢要沖上來,助理忙攔住他,“姓蘇的,你最好永遠(yuǎn)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叫你這輩子都別想再混這個圈子,滾你媽的,廢物帶個廢物,吃屎去吧!”
蘇棋回過頭,目光冰冷,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老鐵,你一輩子也就只能拍這些沒思想沒內(nèi)涵脫離不了低級趣味的爛片,你請不起他。因為,我要讓你看看,我這個廢物是如何把一個廢物送上影帝寶座的。”
蘇棋不再回頭,不再去聽老鐵嘲弄的笑聲和謾罵,他自有決心,自有計劃,他早晚要帶出人中龍鳳,早晚要登頂最高的山峰。
那里的風(fēng)景,是他對自己許下的,一生的目標(biāo)。
洗了澡,換上自己的衣服,安駿又變回那個白凈冷漠的小王子。
他走到蘇棋身邊,蘇棋下意識皺了皺眉,嫌棄地說:“你有沒有好好洗?”
安駿扯起衣領(lǐng)聞了聞,好像,還是有那么點味道,委屈地低聲說:“我都洗了三次了。”
蘇棋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走吧!”
上了車,蘇棋邊開車邊不忘自己經(jīng)紀(jì)人的身份,把安駿從頭到腳數(shù)落了一遍。
“你腦子是裝飾用的,人叫你干嘛你就干嘛……你是沒手還是沒腳,我看你就是沒腦子……群演都不愿意干的事,你還挺起勁……你連道都沒出,你怕他個熊啊!摞挑子走人啊!他是不是讓你吃屎你也得吃啊!”
縮在副駕頭靠著車窗雙手插在口袋里,又委屈又不滿又不敢反抗的安小新人:“不是你讓我好好演的嘛!”
蘇棋:“……”
蘇棋的打算是直接送他回培訓(xùn)中心,新人的培訓(xùn)都是緊鑼密鼓的,以早日將他們推出市場。
車行不到幾分鐘,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咕……”
蘇棋不滿地瞟了他一眼,“你中午沒吃飯?”
安駿手插在口袋里,“吃了。”
豬!
這才六點,蘇棋瞧了瞧附近,想著還是先給他喂點食,“想吃什么?”
安駿,“牛肉面。”
蘇棋眸光一動,轉(zhuǎn)過頭神色復(fù)雜地瞧了他一眼。
離公司兩站地有一家牛肉面,蘇棋來吃過幾回,味道還算不錯。
店里坐滿了人,他們等了幾分鐘才騰出兩個位子。等面的時候,蘇棋問他手機(jī)怎么回事?
安駿掏出手機(jī)看了看,“沒電了。”
蘇棋:“你出門都不知道充滿電的,多大的人了,這點事還要我教嗎?電不多也不說一聲,在我車上也能充一會啊!”
安駿垂下眼,似乎不太滿意被他嘮叨,“我充滿的。”
“充滿還能這么快就關(guān)機(jī)了,你干什么呢!”
“玩游戲。”
“玩什么游戲!!!”
“連連看。”
“……”
蘇棋真要暴走了。
會認(rèn)真回答他氣話的人只有安駿,答案不是王者榮耀而是連連看的人也只有安駿!
蘇棋勸自己:他是小孩,別跟他計較。
兩碗面端上來,蘇棋剛拿起筷子,安駿用勺子把他碗里的蔥花都撇出來,倒進(jìn)了自己碗里。
蘇棋眉間一緊,盯著他的目光不再友好。
撇完蔥花,安駿又把自己碗里為數(shù)不多的牛肉夾進(jìn)了他碗里。
蘇棋拿筷子的手開始抖了。
對面的男孩卻無知無覺,夾起一筷子面大口吃起來。
他吃得很快,像是餓極了,不時端起碗喝湯,喝完發(fā)出很滿足的聲音。
旁邊有女孩竊竊私語,拿著手機(jī)對安駿拍了幾張照,繼續(xù)湊在一起咬耳朵。
長相是優(yōu)勢,安駿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散發(fā)這種魅力。
一碗面見了底,安駿放下筷子,拿手背抹了抹嘴,“我吃好了。”
蘇棋碗里的面沒動兩口,“那就走吧!”
安駿看看他,“你的面還沒吃完。”
“我不餓。”
安駿眨眨眼,“那我吃了可以嗎,我還沒飽。”
蘇棋沒有說話,安駿不敢亂動,只呆呆地看著他,像一只等待主人命令的小犬。
“吃吧!”
安駿得了令,嘴角牽起微微的笑,端過碗,大口吃起來。
因為一碗面,而兩眼放光的安駿,還有幾分可愛。
而且,沒有潔癖。
吃完面,離公司也不遠(yuǎn)了,蘇棋提議走著去,讓安駿消消食。
還偶像呢,食量大得驚人,照這樣吃下去,可以朝諧星發(fā)展了。
九月,傍晚七點,陽光收斂了鋒芒,緩緩向西沉去。S市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街對面的巨型廣告屏上放著眼花繚亂的廣告,鱗次櫛比的商鋪里傳出聒噪的音樂。整個世界都在喧囂。
安駿走在前面,蘇棋刻章放緩了腳步,不遠(yuǎn)的距離,注視著那人的背影。
世界上真的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不管相貌,身高,眼神,背影,走路姿勢還是----
十七歲的少年最愛的食物是牛肉面。
十七歲的少年每次都會幫他挑去碗里的蔥花,再把牛肉片全部夾給他。
十七歲的少年有潔癖,絕不會和別人吃一個盤子里的菜,卻會毫不猶豫地吃光他剩下的面。
十七歲的少年看他的眼神,和安駿一模一樣。
“金世宇。”
人聲鼎沸的大街上,他出聲喚住眼前的人。
少年停下了腳步,頓了一會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被夕陽染成桔紅色的短發(fā)貼在耳邊,灰色的寬松衛(wèi)衣包裹住修長的身形,雙手插在口袋里的男孩回過頭,白晳的皮膚上染了溫暖的顏色,有了幾分人氣。
男孩臉上始終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泡在深泉里的黑曈卻像有著千萬年化不開的哀傷。
那是他不曾在十七歲男孩眼里見過的,哀傷。
“是你吧,金世宇,我們,還是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