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風(fēng)暴
白靡煎了藥,端給蘇杳鏡。</br> 蘇杳鏡碰了一下,就說:“燙。”</br> 白靡趕緊找來一把小扇子,在旁邊把瓷碗扇涼。</br> 蘇杳鏡也沒浪費(fèi)時間,趁著這個時候,在腦海中跟系統(tǒng)說話。</br> “你那邊查得怎么樣了?”</br> 系統(tǒng)說要去找主神的漏洞,上次更是說找到了一些線索,也不知道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br> 系統(tǒng)隔了半晌才回復(fù),而且還是猶猶豫豫的。</br> “暫時,沒有什么結(jié)果。宿主,我會繼續(xù)努力的。”</br> 蘇杳鏡聽了,也沒多么失望。</br> 她對系統(tǒng)本就沒報多大希望,只是在做下一個決定之前,先問問罷了。</br> 白靡將扇涼的藥碗推到蘇杳鏡面前,守在一邊不肯走,顯然是要確認(rèn)蘇杳鏡喝完才行。</br> 蘇杳鏡端起藥碗,淺淺抿了一口,就蹙起眉:“太苦。”</br> “不苦的傷身。”白靡看起來著急得要打轉(zhuǎn)了,手里拿著糖,按捺住焦躁,小心地說,“喝完吧,馬上就不苦了。”</br> 以前瑤影就是這樣哄白靡的。</br> 蘇杳鏡看了看他,沒有再多說什么,端起碗皺眉喝了個干凈。</br> 雖然她心里知道,這種失憶藥石罔醫(yī)。</br> 喝了藥什么也沒想起來,反倒是困,好似有一只手在按摩著她的神經(jīng),倒算得上舒服,蘇杳鏡便含著糖,干脆又睡了一回。</br>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肩膀有幾分沉重,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白靡挨著床的邊邊側(cè)躺著,靠在她肩膀上,手扒拉著床沿,勉強(qiáng)蜷縮在床邊而不摔下去,正在默默地流淚,眼淚已經(jīng)把她的肩膀打濕了。</br> 蘇杳鏡一陣無語。</br> 她動了動,白靡就察覺到她醒來,立刻爬起身,擦了擦白綾下的臉頰。</br> “瑤瑤,你醒了。”</br> 蘇杳鏡沒計較他,低聲說:“肚子餓。”</br> 白靡呼吸加快了一分,對蘇杳鏡說:“我,我去做飯。”</br> “等一下。”蘇杳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厭倦,白靡又頓住步子,連呼吸聲都停了,似乎很緊張,害怕她拒絕。</br> 蘇杳鏡卻說:“我想吃冬筍。”</br> 冬筍,炒起來鮮香,是瑤影也很愛吃的。</br> 只可惜這附近沒有竹子。</br> 對白靡來說卻不是難事,事實(shí)上,他簡直有些欣喜過頭,毫不猶豫地說:“好,我去找筍。”</br> 蘇杳鏡的溫和,以及蘇杳鏡提的要求,讓白靡放松了戒備。</br> 看著白靡的身影消失,為了保險起見,蘇杳鏡又多等了一會兒。</br> 然后她才砸開白靡那間用來放蠱蟲的房間門鎖,直接走了進(jìn)去,找到尋路蟲。</br> 尋路蟲長得像小甲蟲,但它們的口器卻可以撕碎很多東西。</br> 蘇杳鏡把那個玻璃小瓶子拿了出來,拔.出木塞,把尋路蟲倒在桌面上,然后拿出早早準(zhǔn)備好的信紙撕下一角,喂給它們。</br> 尋路蟲吃完紙屑,就一個接一個地振翅飛起,看來是起作用了。</br> 蘇杳鏡把它們一個個地都拽住先藏進(jìn)兜里,跑回房間拿上東西,最后摸了一把布丁的耳朵。</br> “抱歉。”蘇杳鏡對布丁說,聲音有些發(fā)哽,但也無可奈何,“這次我不能帶著你了。”</br> 布丁直立起來聳動著鼻子,蘇杳鏡把門關(guān)上,匆匆離開。</br> 山里的雨還沒有停,希望白靡會回來得慢一些。</br> -</br> “接下來往山上走。”</br> 清兒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朝著某個方向說。</br> 她身旁站著高大的侍衛(wèi),還有十?dāng)?shù)個人,一起漫山遍野地搜尋。</br> 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yīng)該在宮里,輔佐在三殿下左右,可他們把謝姑娘弄丟了。</br> 清兒捏緊手心,藏起臉上的神情。</br> 現(xiàn)在不是自責(zé)的時候。</br> -</br> 深宮,喪鐘聲不息。</br> 大太監(jiān)嗓音凄切的唱喏聲傳遍皇宮的所有角落。</br> 皇帝,駕崩了。</br> 四皇子從人群中沖出,臉上猶有淚痕,對著岑冥翳喊道:“皇兄,你為何要對父皇下此手?”</br> 岑冥翳眼睫眨了眨。</br> 他抬眸看向四皇子,臉色中含著嘲諷。</br> 老四瘋得比他想得更厲害,竟然親手將皇帝殺了,再來嫁禍他。</br> 變故發(fā)生得很快。</br> 前一刻,岑冥翳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能離開皇宮,而只過了一刻,他便被以“弒帝”的名義關(guān)進(jìn)深牢。</br> 黎奪錦并禁軍一行人,將岑冥翳關(guān)押到地牢,禁軍離開,黎奪錦走在最后。</br> 他走了幾步,卻是在木囚門之前停下。</br> 黎奪錦回過頭,眼神極其復(fù)雜地看著岑冥翳。</br> “我本不想救你。”黎奪錦眼角有退不下去的血絲,臉色扭曲,卻拼命壓制,“但,阿鏡會不高興。”</br> 岑冥翳咳了幾聲,他被押住的時候傷到了肋骨,之前一直靠在墻角不說話,聽到黎奪錦提起阿鏡的名字,才猛然抬頭。</br> 黎奪錦嫉恨他,同時又無法理解。</br> 他身為皇子,一切唾手可得,又擁有阿鏡的寵愛,如此人生,還要求什么?他卻幾次三番對著干,好似天生反骨。</br> 哪怕黎奪錦自己亦是一身城府,卻也想不通岑冥翳究竟在發(fā)什么瘋。</br> “如果你把自己折騰死了。”黎奪錦停頓了一下,語氣中竟似有些期待,“我一定不會讓阿鏡再想著你。”</br> 地牢厚重的鐵門關(guān)上,伴隨著鐵鏈落鎖的聲音,黎奪錦的身影消失在門外。</br> 岑冥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踉蹌后退兩步,靠在墻上。</br> 如果他死了......</br> 岑冥翳閉上眼。</br> 牢獄外,宮墻內(nèi)的事情,其實(shí)岑冥翳并不擔(dān)心。</br> 他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不會因?yàn)樗脑谂c不在改變大局。</br> 老四以為只要把他囚住就能規(guī)避風(fēng)險,其實(shí)是完全想錯了。</br> 四皇子的計劃確實(shí)很不錯,皇帝已逝,卻沒多少亂子。</br> 在皇帝生前,他的瘋癲癡狂便早已經(jīng)傳遍了,哪怕再忠君的臣子也要對皇帝不滿,更別說忠君一派的中流砥柱早已被四皇子提前針對,大多都流落離散。</br> 而邊疆戍務(wù)那邊,除了四皇子拉攏的宗族,便是盛傳著“瘋皇”故事的軍隊(duì),沒有人再擁戴皇帝。</br> 四皇子手刃親父,再栽贓給岑冥翳,以為這樣就能穩(wěn)贏。</br> 可他和岑冥翳,其實(shí)各贏了一半。</br> 有岑冥翳的安排在先,老四絕對無法像他所想象的那樣,順利登上皇帝之位。</br> 而岑冥翳,哪怕身上插翅,也再難從這個囚牢走出去。</br> 他等不起了。</br> 原本,岑冥翳的計劃里沒有包括這一步。</br> 他對這個世間沒有指望,他知道所有人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就會變得像一個機(jī)器,漸漸失去人性的那一部分。</br> 更何況,岑冥翳本來就沒得到過多少來自正常人的溫情。</br> 所有人都會死,所有人的命都不值錢。</br> 這就是岑冥翳原本的念頭。</br> 如果說世界是一盤棋,岑冥翳就是那個看棋的人。他清楚所有人的動向,甚至能推演出某一顆棋子會在哪一天倒下,如果他要介入,想要扭轉(zhuǎn)棋局的勝負(fù)只是覆手之間。</br> 但岑冥翳從沒有介入的想法。</br> 他在局外,看得很清楚,無論現(xiàn)在的爾虞我詐看起來多么熱鬧,都只是一時的,大金一定會在皇帝和四皇子手中消亡,最多不過三五年,到那時候,勝也是空,敗也是空。</br> 他唯一的念頭,只是想在他死之前,能找到神。</br> 后來他真的找到了,岑冥翳才明白自己的欲/望不止于此。</br> 她愿意讓他親近,說心悅于他,還同意與他成親。</br> 這是夢嗎?即便是夢,他也必將沉溺其中。</br> 岑冥翳的想法從那時起改變了。</br> 他不能讓這個世界滅亡,他從一個無牽無掛的旁觀者,進(jìn)入了棋局。</br> 岑冥翳的目標(biāo)從沒失算過,唯一算不準(zhǔn)的,是他自己的命。</br> 他還能在這里撐多久?</br> -</br> 尋路蟲振翅的嗡嗡聲一直懸在前方,蘇杳鏡一刻也不敢停歇,跟在后面。</br> 她穿著布裙、草鞋,在雨天山路里行走不便,摔了好幾次,一身泥濘。</br> 難怪白靡對她放松了警惕,這樣的山路,一個初來乍到的女子怎么可能獨(dú)自走得出去。</br> 她摔了好幾次,系統(tǒng)都看不下去,在她腦海中說:“宿主,你要一路走回京城嗎?”</br> 當(dāng)初蘇杳鏡和清兒來到這里,可是行了幾天的馬車,又被白靡?guī)ё撸隙x京城更遠(yuǎn)了。</br> 這樣的路程,可不是僅憑雙腳能夠完成的。</br> 蘇杳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沒有任何表情,節(jié)省不必要浪費(fèi)的力氣。</br> 好在,在腦海中交流并不費(fèi)力,她回答系統(tǒng):“是。有方向,還怕什么?”</br> 不管多遠(yuǎn),走就是了。</br> 怕只怕沒有目標(biāo)。</br> 系統(tǒng)又沉默了一會兒,思考時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滋滋聲。</br> 平時蘇杳鏡都把它屏蔽了,是因?yàn)橄胫プ鋈蝿?wù),才把它放了出來。</br> 系統(tǒng)道:“宿主,你打算如何逃出這個世界?”</br> 蘇杳鏡像是開玩笑一般:“你留給我的小美人魚結(jié)局是一條死路,我還能怎么辦,當(dāng)然只能選擇be。”</br> “雖然第七個世界劇本變了,但它的判定規(guī)則沒有變,只要讓‘謝菱’死在岑冥翳面前,應(yīng)該同樣可以完成。”</br> 蘇杳鏡嘆了口氣,連嘆氣的語氣都像是玩笑,只是不知道她是真的輕松,還是在用玩笑的語氣遮掩著什么。</br> 說完這句話,蘇杳鏡心臟緊縮,像一束一閃而過的電光,末尾緊緊地攥在了一起,如同箭矢的形狀。</br> 她心中的目標(biāo)從沒有改變,離開這里,去一個符合自己期待的新世界,沒有任務(wù),沒有糾纏不清的人,可......</br> 也與岑冥翳永不相見。</br> 岑冥翳的乖巧、羞澀、野性難馴的俊朗......原來在那么多個不經(jīng)意的細(xì)節(jié)里都讓人心動過。</br> 而剝?nèi)フ`會之后,這種心動來得遲滯,卻也更甜美。</br> 可她注定無法為了這份心動停留。</br> 嗡嗡聲驟止。</br> 幾只尋路蟲在蘇杳鏡前方,一個接一個地掉了下來,摔在地上不再動彈。</br> 蘇杳鏡彎腰把它們撿起,放在手心焦急地翻弄。</br> 死了,都死了。</br> “瑤瑤。”</br> 森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蘇杳鏡大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心臟已經(jīng)本能地提到了喉嚨口。</br> 身后一陣寒意,白靡穩(wěn)穩(wěn)地一步步走近,身影在飄搖的風(fēng)雨中如同餓狼,裹挾著一身冰冷的風(fēng)暴。</br> 蘇杳鏡剛邁開步子要逃,卻被人從身后捏住手腕,那力道幾乎要將她的骨頭也握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