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雛鳥
“可疑?”環(huán)生皺眉,她這會兒察覺不對了,把水盆放在一邊木架上,走過來蹲在謝菱身邊,“并無呀,我們院少有人來,都是幾個熟面孔,小六子他們。怎么了?姑娘,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br> 沒有可疑的人?</br> 謝菱臉色一白,她忽然想到,那個變態(tài)在蘭貴妃的領(lǐng)地依舊來去自如,甚至可以偷天換日,以至于無人察覺,要是真的被他盯上,他想進她這個毫無抵御可言的小院,豈不是更加輕而易舉?</br> 謝菱眼神都凝滯住,有種恍惚的預(yù)感,仿佛自己已經(jīng)成了鷹犬爪下的獵物。</br> 而且那鷹犬,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藏匿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回猛撲下來,給她致命一擊。</br> 見她神色不對,環(huán)生更是擔(dān)憂,伸手覆上謝菱的手背,想要安撫:“姑娘,你有什么事,跟環(huán)生說便是……”</br> 話未落音,環(huán)生的手忽然被謝菱甩開。</br> 謝菱手里捏著那張信紙,害怕被環(huán)生發(fā)現(xiàn),便下意識地甩開她的手,但這個舉動,似乎叫環(huán)生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br> 環(huán)生緊緊咬了咬唇,在謝菱耳邊溫聲說:“姑娘別怕,我這就去招呼院里的人,嚴(yán)加排查一番。”</br> 謝菱連忙點點頭,她對環(huán)生說:“要仔細(xì)些問。”</br> 環(huán)生福了福身,走出去了,還帶上了門。</br> 謝菱怔怔坐了好久,把那張信紙狠狠搓揉,直到皺得不能再皺,又把它用茶水浸泡,模糊了上面的字跡,才狠狠撕碎,用自己的一個錦囊裝著,塞進床榻底下。</br> 直到做完這些,謝菱才長松一口氣,神情恍惚地去洗漱。</br> 這一整日,謝菱飯也吃得不香了,做什么都疑神疑鬼,哪怕只是靜靜坐著,都擔(dān)心會有變態(tài)從后面跳出來嚇?biāo)?lt;/br> 謝菱實在是受不了了,抓著環(huán)生在她旁邊,哪里也不許去,走遠(yuǎn)離她三步,便要出聲喊,目光亦緊緊跟著。</br> 謝菱是怕那個變態(tài)不知道在哪窺伺自己。</br> 畢竟,他先是把她迷暈擄走,對她做些那樣的事,后又把寫著那種話的信封塞進她房中,可以見得,那個變態(tài)是一直跟著她的。</br> 她可不能落單了,免得讓那個變態(tài)有機可乘。</br> 環(huán)生心中酸澀不已。</br> 在她看來,三姑娘是還沒有從那夜浩劫的陰影中掙出來。</br> 那么兇險的事,又有幾個姑娘家受得住?昨夜姑娘回來,看似好端端的,果然只是假象罷了,今日這離不了人的模樣,好似雛鳥一般,足可見她心中是多么驚惶。</br> 環(huán)生盡己所能地陪著三姑娘,她真怕三姑娘要是長期這樣下去,想不開,真的犯了癔癥。</br> 如花似月的姑娘,可不能就這么斷送了前程。</br> 院外有人喊,是樓蘭苑的幼竹過來送些消暑的綠豆粥。</br> 小六子在門外稟報,環(huán)生低頭看三姑娘失神的模樣,揚聲讓小六子拒了幼竹,就說三姑娘在休息。</br> 謝菱方才在發(fā)呆,沒聽見通傳,乍一聽見環(huán)生將幼竹趕走,奇怪地抬頭看了環(huán)生一眼。</br> 環(huán)生感覺到謝菱的視線,立馬轉(zhuǎn)頭,露出春日般和煦的表情,還摸了摸謝菱的腦袋,憐愛地說:“姑娘放心,不是這院子里的人,我都不會放她進來。”</br> 謝菱:“……”</br> 連幼竹都趕走,這也有點太過了姐姐!她還沒有脆弱到那地步!</br> 謝菱很想告訴環(huán)生,只要防著男的就行,但又怕環(huán)生聽了這個吩咐,會聯(lián)想得更多,只得作罷。</br> 算了,都攔著就都攔著吧,她還清靜。</br> 到了晚上,謝菱入睡前,將所有窗子都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叫環(huán)生好一陣納悶。</br> “姑娘,你不是說開窗透氣兒,還能賞賞月么。”環(huán)生探頭看一眼門外,“這幾日,月光可好得很呢。”</br> “不賞了不賞了。”謝菱糟心地擺擺手。</br> 昨晚她窗扉大開,傻乎乎的不知道叫那登徒子占了多大的便利,她今夜怎可能還那么傻?</br> 今個兒院里院外她都仔仔細(xì)細(xì)盤問了一遍,別說鏡水苑里沒有生人,就哪怕是這些小廝家中的貓,也不曾來過一只外地的。</br> 再加上緊閉門窗,嚴(yán)防死守,今夜應(yīng)該是安全了。</br> 謝菱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從妝匣里摸出幾枚碎銀,交到環(huán)生手上。</br> “你給守夜的人賞下去,讓他們晚上警醒著點。”</br> 環(huán)生接過銀錢,神情復(fù)雜,虛虛應(yīng)了聲:“哎。”</br> 謝菱看著環(huán)生一臉“我家姑娘被嚇瘋了怎么辦”的表情,無言,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能將錯就錯。</br>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行為在外人眼中確實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但她也是沒辦法。</br> 就讓環(huán)生以為她是余悸未消吧,那日她不能動彈時發(fā)生的事,決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br> 謝菱嘆了口氣,爬上床抱著軟枕,憂心忡忡睡去。</br> 翌日清晨,謝菱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窗子。</br> 還關(guān)得好好的,是她昨夜親手關(guān)上的,謝菱心放下一大半。</br> 再一看那桌上放信的位置,也沒有多出來奇怪的粉色信箋,謝菱唇角止不住地?fù)P起笑意。</br> 環(huán)生進來給她端水洗漱,見三姑娘今日面色紅潤,似是好上許多,心里也不由得歡悅。</br> 便順嘴逗趣地和謝菱說起外面聽來的新鮮事:“姑娘你可知道嗎,聽聞過幾日,圣上將要召集各家子弟,一同去鹿霞山賞景呢。”</br> “鹿霞山,從前不是只有皇家去得的嗎?不僅如此,所有的皇子皇女都要出席,那是何等的大場面!”</br> 環(huán)生描述了一番,繪聲繪色,主要是想引起謝菱的興趣,好叫她忘卻煩憂,最好能如同以往那般,會心心念念地想著出去玩。</br> 謝菱倒不大感興趣。</br> 環(huán)生或許想不明白,她卻一聽就知道是什么意思。</br> 前幾天鬧出這么大的事,太子又不頂用了,皇帝這是想辦法親自安撫民心呢,收買大臣,便是第一步。</br> 不過,聽說皇子皇女也會去,謝菱倒是意外了一下。</br> 那位三皇子岑冥翳,應(yīng)當(dāng)也會現(xiàn)身吧。</br> 那她是不是確實得去一下了。</br> 畢竟,還有任務(wù)在身呢。</br> 謝菱一邊想著,打算起床洗漱。</br> 手指碰到枕邊的一物,微硬的觸感,還有窸窣的聲響。</br> 謝菱下意識地低頭一望,只見軟枕底下,露出粉色的信箋一角。</br> 謝菱眼前一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