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轉(zhuǎn)頭空
,仙緣 !
后來,這山野鄉(xiāng)村中出了怪事,先是村民家中的牲畜不斷消失,后來竟然連入山的人也有消失的,村長報了官府,衙役來瞧了瞧,竟也死了兩人,那縣太爺是個怕死的昏官,干脆丟下不管了,而山中慘劇依然不斷,村民們?nèi)诵幕呕牛簧偃藴?zhǔn)備搬離這是非之地。
南箓本不想管這事,但孫千祈擔(dān)憂道:“若是村民都走了,無人來找我看病,這日子越發(fā)難過下去了,姐姐得了這怪病,我又是萬萬不能搬的。”
南箓想了想,只道:“你放心。”然后在夜色中出了門。
“你去哪里?”孫千祈在后面喚他,不知他是否聽到。
孫千祈在一盞松油燈下等了半夜才見南箓慢悠悠回來,他容色不變,一如往常,孫千祈問他去了哪里,他并不回答,只入了屋中睡覺。
孫千祈莫名地?fù)?dān)憂起來,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想了許久,還是入了南箓房中。那并不算房間,只是在屋中一角用幾塊板子隔了一隔,留著一道簾子當(dāng)是門,他掀開簾子,借著那月圓之色看見南箓坐在床上打坐,他心中奇怪,似乎哪里有不一樣,輕了腳步靠近,仔細(xì)端詳那容顏,忽的那雙眼猛然一睜,隨即身子被重重壓在地上,一只長滿長甲的爪子扣住了他脖子。
這驚嚇來得太過突然,孫千祈大叫一聲,那壓著他的手忽然一顫,迅速離開了他的脖子,月光中,南箓看清了他的臉。
“你來做什么?”
孫千祈卻是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你是妖怪?”
南箓怔了一瞬,緩緩開口:“是。”
“村中的事不會事你做的吧?”不知為何,孫千祈一點也不怕他,也不相信南箓會做惡事,這是如此完美寧靜的一個人,哦不,一只妖。
“不是,我已經(jīng)把作祟的妖怪殺了,村民們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
孫千祈的語氣中帶著高興:“南箓,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妖,你是絕對不會做壞事的!”繼而又道,“可你為何不是女的呢,你就算是女妖精我也娶你,南箓,你能不能變成女妖精呢,我娶你。”
“……”
南箓默了默:“不可以。”
孫千祈失望,繼而為自己的話羞愧不已,這是想女人想瘋了么,真是瘋了!他竟會覺得南箓就算是男子也不錯!
日子又恢復(fù)了往昔,窮僻的山野里,人們?yōu)榱俗罡镜纳嬅γβ德担墒怯秩绱舜緲愀蓛簦瑔渭內(nèi)缤搅种忻恳豢脴涿恳恢瓴荩皇窃谂Φ鼗钪?br/>
時間一晃竟是十年,孫千祈已過而立,卻還未娶到媳婦,原因還是——他太窮了。從未見過一個郎中如此窮的,即便他心地善良,醫(yī)術(shù)也比十年前好了許多,可一提到他的親事,村里人只能無奈嘆息,誰讓他那么窮呢。
孫千祈卻已不再為此事發(fā)愁,命有天定,愁也無用,他倒覺得與南箓這般生活一輩子也是極好。
只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于是,那遐想就成了不切實際的妄想。
水月鏡花錯弄影,黃粱一夢轉(zhuǎn)頭空。
不知為何,南箓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便連記憶力也下降了,有時忘了晾衣服,有時竟忘了吃飯,他不知自己身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繼續(xù)這樣下去不行,可是啊,他是如此地不愿離開這里離開孫千祈。
孫千祈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變化,為他診了多次脈象也未看出什么,藥物雖也用了,卻不見一點療效,南箓看著自己慢慢枯萎,表情十分平靜。
于是孫千祈道:“南箓呀南箓,若是哪一日你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我還是會照顧你的。”
南箓依然是那淺淺淡淡的笑,眉目溫柔,瀲滟著霧蒙蒙的水光,轉(zhuǎn)開了眼。
待到他真無法起身之時,便是他離去的時候,凡人的貧困已經(jīng)如此艱辛,他怎能繼續(xù)拖累他,再等來世吧。
就在他準(zhǔn)備著離去時,某一日清晨醒來,他便已渾身動彈不了,他驚恐自己的變化,明明是不應(yīng)該的,為何這一日來的如此之快,竟然連離開也不成了。
他獨自在床上躺了許久才等得孫千祈到來,孫千祈柔聲問他:“你怎么了?”
南箓道:“千祈,我動不了了。”
“真的動不了了?”孫千祈的語氣中更多的是疑問而非驚訝。
“我本想在近日離開的,不曾想這病來得如此之快,恐怕要連累你了。”
孫千祈卻是問:“你是真不能動了?”
南箓疑惑地看向他。
孫千祈松了口氣般,漸漸露出了笑意:“南箓,不能動才好。”
南箓的疑惑褪去,只剩下平靜,似乎一點都不驚訝:“為何要這么做?”
孫千祈道:“我也不想這么做的,你是這么好的妖,若是女子,我真會娶了你,可誰讓你是妖呢,還是男妖。”
他說著,一手拉開了南箓的衣襟,雪白胸膛顯露在眼前,在這昏暗殘破的小屋中猶如雪花初綻,似乎散發(fā)著柔亮的光芒,他如此贊嘆地看著手下這具身體。
他道:“南箓,你是如此美好。”竟?jié)u漸吻上了那雪白肌膚。
南箓平靜看著他舉動,漆黑雙眸如同兩灣巨大深潭:“你究竟想做什么?”
孫千祈抬頭看他,眼中閃過不舍,可那不舍又被興奮所掩蓋,連同聲音也變得亢奮:“有一個神仙告訴我,只要挖了你的心給姐姐吃下,姐姐的病就會好,她會像生病前一樣健康美麗。南箓,若你是女子我定會娶你,可你是男子,既然不能娶,那就只能殺。我知自己對不起你,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治好姐姐的病,她還那么年輕,我不能讓她不死不活地老去,所以,我在你的飲食中下了一種藥,讓你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僵硬,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為何是妖呢。”
“只因我是妖?”
“人與妖本就不能共容,南箓,這是你的命。”
南箓頓了頓,漸漸笑了起來,眼睛轉(zhuǎn)向虛空:“是啊,這是我的命。”
“你要我的心,就來取罷。”
孫千祈詫異他的妥協(xié),可也不曾猶豫,取了磨好的刀回來,他看著南箓的眼竟不帶一絲溫情,舉起手猛地刺向那胸膛。
可終究是沒刺下去,不是不忍心,他是一萬個忍心的,只是那只手被人抓住了,一個黑衣墨發(fā)的男子冷冷看著他:“你不配得到他的心。”
孫千祈驚愕地看著這從虛空里冒出的陌生男子,只一眼,已被那雙魔魅的眼吸了進(jìn)去,看見自己丑陋的*,扭曲的心。
黑箬將他放開,單手放在南箓后腦處,只見絲絲黑霧在他手掌處游離,不過一會,南箓已能動彈,他起床站直了身子,雙目直直鎖住孫千祈,依然很平靜。
孫千祈不禁往后退去,他暗算南箓這是不爭的事實,南箓是妖,這也是不爭的事實,陰謀看破,哪里還有活路。
“你想要我的心。”
孫千祈連連往后退,撞到了墻壁,退無可退,萬分驚懼地看著南箓,喉嚨發(fā)緊,哪里還能說話。
南箓道:“我可以給你,希望你用得安心。”
孫千祈雙目驀地睜大,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事,南箓竟然單手伸進(jìn)胸膛,抓出一顆血淋淋的心放在他面前。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么,為何不接住?”
他柔聲問著,如同每日與他說話的語氣,含著淡淡笑意,可孫千祈已嚇得渾身發(fā)抖,手腳發(fā)軟,不斷搖著頭,這太可怕了,他鬼迷心竅,都做了什么事!
南箓見他不接,抓著他的手把滴著熱血的心放在他手上:“這是我的心,你可要拿好了。”
言罷,他已轉(zhuǎn)身出了這殘破的門,白衣染血,再不回頭。
那黑衣墨發(fā)的神秘男子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空洞而深邃,帶著淡淡憐憫,隨即跟著南箓離去。
自從兩百年前那件事后,南華吩咐黑箬在南箓每次下山時都暗中跟隨,只有在必要時才出現(xiàn)。其實南華在修仙之事上更需要黑箬,可她心疼南箓,再不愿見他那么傷心無助地悲泣,只能命黑箬守著他,這個可以任性胡來的弟弟啊,總是令她不放心。
孫千祈捧著那血淋淋的心失神了好久,待意識恢復(fù)時不知南箓?cè)チ硕嗑茫粗种心菛|西,恍惚覺得捧的是自己的心。
他還是按照山中所遇見神仙教的方法把那顆心一點點喂給沉睡不醒的姐姐,每日一點,堅持六六三十六天,她的姐姐便可醒來。
可是在他堅持給姐姐喂藥的第六日時,他那沉睡不醒的姐姐早已斷絕了呼吸,身體僵硬冰冷,于是他的身體也跟著僵硬,手中的藥碗落了地,繼而渾身發(fā)抖,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氣都接不上來,笑得咳出了血,流出了淚,可依然止不住自己的笑。這世間百態(tài),惶惶眾生啊,竟是如此好笑,他都做了什么蠢事!藏著一顆多么骯臟不堪的心!
他活該,真是活該啊!
站在遠(yuǎn)處的南箓靜靜看著一切,黑箬問他:“你可解恨了?”
南箓道:“無恨,何來解?”
他給孫千祈的,不過是一顆幻化出來的心罷了,欺騙與算計,永遠(yuǎn)都是相生的。
那個男人,已經(jīng)不是他的羅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