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尋蹤跡
,仙緣 !
他在一個江南之地的藥廬找到鐘莫離,鐘莫離看見他時并不驚訝,放下手中的簸箕,回身來見羅傾,眉目還是鐘莫離的眉目,只是略帶了歲月的痕跡,那雙眼慢慢地老了。
他道:“你來得太遲,小箓早已經(jīng)走了。”
羅傾那顆灼熱的心一瞬間被一盆冰水澆滅,他愣了一下,覺得胸膛那里越發(fā)的疼痛,沙啞問道:“他去了哪里?為何你沒有與他一起?”
鐘莫離苦笑:“是他自己要走的。”
“為何?”羅傾那顆心又往下沉了沉,“是他帶你走的,那么固執(zhí)地要和你在一起,怎么又會離開?”
鐘莫離微微嘆了口氣:“羅傾,小箓說他是你養(yǎng)大的,可你卻一點都不了解他。”
羅傾氣道:“我怎會不了解他?那孩子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夜里起來幾次,一天打幾個噴嚏老夫都了解得很,你這純屬瞎說!”
鐘莫離搖頭:“可你不了解那孩子的心,他心里想什么你可了解?”
“我……我自然是了解的。”
“他愛了你兩百年,你才后知后覺,想用一場戲就讓他死心,可知那孩子根本就不死心,只會更傷心,你可了解?”
羅傾心里一痛,想到那段日子南箓天天叫著他爹,眼神卻那么悲傷……等等,愛了他兩百年,兩百年前,他的小箓兒還沒完全長大,非常粘人,經(jīng)常蹭在他懷里喊著主人主人,心里卻……這也太早熟了!
“我不知道……他會這么早就……”
鐘莫離繼續(xù)道:“他能與我親近,只是因為我與你長得有幾分相像,那孩子整日說著喜歡我,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他以為這樣就真能不喜歡你。”
“你……這些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了南箓的身份?他都與你說了些什么?”這才發(fā)覺鐘莫離可以語調(diào)平和地說南箓愛了幾百年,幾百年,早就不是人類了。
“那孩子什么也沒說,我一直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直到后來生了病,我才知道一些關(guān)于他的真相,。”
羅傾急道:“生病?他得了什么病?他從來不生病的!”
“你要知道,有一種病是心病,無論神仙妖怪,總有逃不了的劫,而你,就是他的心病。再加上離開前你出手重傷他,他還想著法子如何躲避你,半年后他就病得不省人事,我想為他醫(yī)治,卻發(fā)現(xiàn)他脈象非同凡人,無從下手。無奈之下,只能冒險為他配些方子。”
“后來呢?他好了沒有?你肯定治好他了是不是?”羅傾的整顆心都被鐘莫離的話懸在半空。
鐘莫離默默搖頭:“他的身體是好了,可醒來后意識不清醒……”
“你這個庸醫(yī)!”
鐘莫離看了眼抓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再看看那雙憤怒的眼,淡淡道:“放手,不然我不說了。”
羅傾瞪了他一眼,憤怒地放開手:“他又怎么了?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猜想可能是臆想癥,他以為自己還在霖山的小院里,鐘莫離成了他的養(yǎng)父羅傾,他整日問我姐姐呢,姐姐去了哪里?他有時會哭著問我,羅傾,羅傾,我喜歡你,你那么疼我,為何就是不肯愛我,哪怕一點點也好啊;他又會忽然笑起來說,爹,我會聽話,只做你的兒子,再也不惹你生氣;他也會變成小狐貍,撲到我懷里說若是永遠(yuǎn)不長大該多好,你就不會嫌棄他,像小時候一樣疼他……”
“別說了……”羅傾撫著胸口一糾一糾地疼著,原來,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小箓兒也被他捧在手心里傷害著,他真想給自己一大耳刮子。
他在長了細(xì)碎青苔的石階上坐了一會,緩了緩,才有勇氣繼續(xù)聽下去。
一陣風(fēng)來,徐徐然飄了漫天的柳絮,潔白柔軟的絨毛,就像北方冬日里的大雪,卻不會融化,漫天飛揚(yáng)著,不知為誰舞蹈。
鐘莫離道:“我只是一個凡人,沒什么辦法,也不敢輕易請人為他治療,只能將他關(guān)在屋子里。后來有個男人來到我的藥廬,那男人的氣度不凡,雙眼銳利,一來就向我求一味罕見的草藥,那藥極其珍貴,我也只得一株,自然說是沒有。他也不惱,不言不語地站在藥廬里,后來無意間看到了南箓,他說若是他治好南箓的病,我就要把那株草藥給他。也不等我答應(yīng),他就自行配起了藥來,我見他手法精煉,顯然是高手,只得搏一搏,那孩子病了太久,我真是不忍心。”
“箓兒的病好了?”
“是,他的病好了,然后跟那個男人走了。”
羅傾只覺一個晴天霹靂轟然炸下,他的小箓兒又跟男人走了!他究竟是傷了他有多深!
他一躍起來,逼視鐘莫離:“那個男人長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他們?nèi)チ四睦铮抗們河袥]有粘著他?等等……那個男人長得與老夫像不像?”
他每問一個問題都覺得下個問題更重要,竟然語無倫次,不知自己究竟要問什么,為何如此著急。
鐘莫離搖頭:“不像,他和你的模樣一點都不像。”
羅傾暗暗松了口氣。
“他比你長得俊多了,而且更年輕。”
“什么!”羅傾瞪目。
“他們究竟去了哪里?”
“魔界,那個男人來自魔界,小箓說他不想留在人界,這里的一切都太令他傷懷。”
“他還說了什么?”
“他說,等我百年后,會來給我送終。”
“我說的不是這個!”
鐘莫離暗自搖了搖頭,眉目有些淡淡的哀愁,聲音淡而惆悵,像那飄飛的柳絮:“若是有朝一日你來尋他,他讓我或者我的子孫后代告訴你,這是你自找的,活該。”
“還有呢?”羅傾愣愣的,有些摸不清頭腦。
“沒有了。”
“你還沒說那個拐走箓兒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叫玨,玉中之王的意思。”
羅傾皺眉思索了片刻,一眨眼,已不見了他的身影,那漫天的柳絮還在徐徐地飄,飄得整個世界都混沌一片。
問那一個“情”字,究竟為何物?
鐘莫離站在紛飛的柳絮中,身形落寞,許久后,慢慢地坐到羅傾曾坐過的臺階上,眼神悲涼。
就算他頂替了那個位置,鐘莫離依舊是鐘莫離,羅傾還是羅傾,散漫不羈的羅傾。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潔白的柳絮漫天飛舞,圍著他的身體,越發(fā)模糊了。
羅傾對魔界不怎么熟悉,他在人界沒少收拾過魔物,可以說算是魔界的仇人,可惜沒幾個認(rèn)識他,用了障眼法將一雙眼變得通紅通紅,他那散漫不羈的作風(fēng),嘴角掛上一抹壞笑,還真有那么幾分魔性。
他并未聽說過玨,好在玨的名氣挺響,有點見識的魔族都知道是蒼合部落的首領(lǐng),就在西南一帶,屬于三十二個部落中比較大的部落,據(jù)說還是位迷倒萬千魔族少女的美男子。
羅傾一聽,心里越發(fā)不安,日夜兼程趕到蒼合,打聽了一圈也沒得到南箓的消息,而玨所住的府邸層層結(jié)界,他雖可硬闖,卻不能保證全身而退,這是別人的地盤,不好亂來。
于是他正大光明地去拜訪玨,還報了個頗霸氣的假名,傲天。
守門的小魔物聽都未聽過這名字,加上他沒有拜帖,就要趕他走,他連忙遞上一錠金子,人家卻不吃這套,更加兇狠地將他轟了出來。
羅傾無奈,只得另尋辦法,日日守在外面等玨出門,一等半個月,竟都沒一個俊美的男子出門。
恰好遇上玨府要找?guī)讉€干雜活的,羅傾便混了進(jìn)去,報了一個頗喜氣的假名,旺財。
旺財成了玨府的車夫,最下等的仆役,住在最外的院子里,給身份不高的官員趕車,壓根沒有見到玨的機(jī)會。
羅傾也不急,專心趕他的車,暗中熟悉玨府的地形,往來人物,靜靜等待時機(jī)。
玨府不同于人界的住宅,一座首領(lǐng)的府邸占地面積能抵得上一個村莊,分為外府,中府,內(nèi)府,府中成員,按照身份等級的高低,分別居在內(nèi)府,中府,外府,身處外府中府的妖魔不經(jīng)允許不得擅入內(nèi)府,玨自然是居住在內(nèi)府的最里層,守衛(wèi)森嚴(yán),看了是個怕死的主。
羅傾性子隨和,很快與玨府內(nèi)的妖魔們相熟,旁敲側(cè)擊得出不少消息,卻始終沒有南箓的消息。
如此過了四月,據(jù)說給玨趕車的馬夫與丫環(huán)私奔了,管家尤勉是一個藍(lán)發(fā)藍(lán)眼的妖,將府中的車夫名冊看了一圈,帶著蹼的手指停在了“旺財”二字上,如此土氣的名字,定然是個土氣的下等魔。
等到玨終于要出門,尤勉去安排旺財趕車時卻驚了一下,那名字與這俊朗外表,出眾氣質(zhì)沒有半分般配,再加上那慵懶的模樣,嘴角帶上幾分壞壞笑意,這絕對又是一個能拐丫環(huán)私奔的車夫!
但也沒時間換車夫了,尤勉匆匆叮囑他一些要注意的事項和禮儀,便進(jìn)了正門伺候他的首領(lǐng)。
羅傾在車旁站了估摸半個時辰,才見內(nèi)府的門緩緩打開,幾個妖魔圍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出來,月白色長裳用黑線繡著淡水清風(fēng),烏發(fā)如墨,容顏如玉。
他看了眼陌生的車夫,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浮出淡淡笑意,破天荒地側(cè)首問尤勉:“這個車夫是新來的?”
尤勉道:“是的,他叫旺財。”
玨的笑意更深了。
而車夫旺財在看清玨的面容時便覺天上一聲驚雷響過后又有一群烏鴉嘎嘎飛過,面上卻恭恭敬敬,一副小人模樣。
“小的是旺財。”低著頭,嘴角忍不住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