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艷正在專心解薛逢的衣裳,忽然察覺他身子一震,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變得急促,無艷不明所以,抬頭看向薛逢:“薛公子,你怎么了?”
薛逢對上她流光溢彩的晶瑩雙眸,竟說不出話來。親或者搜索 都可以的哦無艷睜大雙眸,問道:“莫非你身子不適?”
薛逢勉強(qiáng)開口,道:“我……沒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無艷這才松了口氣:“何事?”
薛逢卻并不回答,反而伸手捧住無艷的臉,定睛再度細(xì)看。
無艷皺著眉,便將頭轉(zhuǎn)開去,試圖擺脫他的掌心,略覺煩惱道:“薛公子,你這樣盯著我看干什么。”
薛逢雙眸微微瞇起,一眼不眨地看著無艷的臉,聞言便道:“丫頭,這樣問或許冒昧,但是……你的臉,我是說你原本的容顏是不是并非這樣兒?”
無艷大驚,失聲道:“你怎么知道?!”
薛逢沒想到她竟然會輕易承認(rèn),便望著她震驚之色,微微一笑,道:“果真是這樣兒?那你原來的容貌,是不是極美的?你如今這副模樣,是為了什么?”
無艷見他不疾不徐說著,她便著急,向著薛逢連連擺手,急道:“噓!你別嚷,不能給別人知道。”
薛逢挑眉:“哦?為何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可明白,世人多是以貌取人之輩,你以這張臉出來行走江湖,得多受許多白眼?”
無艷道:“白眼有什么要緊,師父跟我說這樣是最好的,我自然聽師父的,而且我覺得這樣跟之前也沒什么不同……對了,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應(yīng)該看不出來的……”無艷說著,便抬手摸摸臉頰,略微苦惱似的。
薛逢心中越發(fā)好奇,便笑道:“你師父他故意叫你如此的?嗯……是了,你若真的是一張如花似玉甚至傾國傾城的臉,如此出來……那果真是比現(xiàn)在這幅模樣更危險千百倍。放心,別人是看不出來的,也只有我。”
無艷又是不放心,又略好奇,便問:“是么?那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薛逢道:“別忘了我開的是藥草店,對這些易容奇術(shù)法略知一二,何況……”
薛逢欲言又止,看一眼無艷:何況她雙眸有懾人之美,頸間膚色欺霜賽雪,輪廓秀麗,五官精致,若不留心看那面上痕跡跟膚色,分明是個一等絕色的美人坯子。
薛逢只道:“丫頭,你原本究竟是什么樣兒,這種模樣又是怎么弄出來的?我看并不是戴著面具,且弄得甚是巧奪天工,叫人幾乎看不出什么破綻。”這易容術(shù)實(shí)在精絕,連他幾乎也無法確定,若非無艷心無城府,一驚之下說了實(shí)情,薛逢是無從知道真相的。
無艷見他追問,便小聲道:“師父自然有法子啦,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好么?……這是我的秘密。”
薛逢卻不肯輕易放過,玩味地看著無艷,緩緩道:“哦,是你的秘密……好啊,要讓我答應(yīng)不跟別人說也行,你讓我看看你原來的容貌,我就守口如瓶。”
無艷眼神閃爍,卻堅(jiān)定搖頭:“這個不行。”
薛逢皺眉問道:“為何?你不給我看,我可就說出去了……嗯,你那尉遲大人若是知道你原本生得極美,或許會被你的美色所迷……哈……”
無艷不高興道:“你又胡說了。”
薛逢咳嗽了聲,略有些尷尬,心道:“為什么我對著這小丫頭,就會多嘴起來,什么都往尉遲鎮(zhèn)身上……”
這會兒,無艷又道:“你答應(yīng)我,別去跟人家說好不好,尤其是、是尉遲大人。”
薛逢見她面上略露出幾分忸怩之色,他心頭一動,便想再調(diào)侃幾句,生生忍住了,正色道:“好啊,如我方才所說,你要我不講出去,便給我看你的真容。”
無艷捧住臉,搖頭道:“不行不行,師父弄成這樣,我自己不會弄,另外,師父說過,不能給別人看,除非……”
薛逢怔怔聽著,道:“你師父倒是……倒是個有趣之人,除非什么?”
無艷臉有些紅,猶豫片刻,才道:“師父說,除非有人真心喜歡我,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模樣,才可以給他看原來的模樣,所以我不能給你看啦。”
薛逢聽了,一則震驚,一則疑惑,心中轉(zhuǎn)念之間,便笑道:“那你怎知我不喜歡你如今的模樣呢?我若說喜歡呢?”
無艷眨了眨眼,道:“你說謊,你雖不十分討厭我,卻也并不是喜歡我,我看得出。”
薛逢聽了這話,心中沒來由竟有幾分慍怒,或許還有幾分挫敗之感,面上卻偏笑了笑,情不自禁便道:“好啊,那在你心中,你的尉遲大人,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現(xiàn)在的臉呢?”
無艷愕然,旋即低頭。
薛逢冷笑道:“怎么,啞巴了么?怕他也并非真心喜歡?”
無艷咬了咬唇,目光在薛逢身上停住,道:“說了不要說這些了,我已答應(yīng)你的條件,你也答應(yīng)讓我看你的身子,至于其他,都跟這個無關(guān)不是么?”
薛逢聽她提起此事,到底是正經(jīng)事要緊,便沉吟。
無艷見薛逢不再總是纏著說她的臉,便松了口氣,道:“但是你的衣裳我不太會解,另外……”
薛逢哼了聲,道:“怎么了?”
無艷遲疑道:“我、我忽然想到……”
薛逢沒好氣道:“想到什么?”
雖然看無艷的真容并不在薛逢計(jì)劃之中,甚至連他也是剛剛才發(fā)覺小丫頭易容過的,可她生得如何,跟他半點(diǎn)關(guān)系也無,但薛逢極少主動跟人要求什么,但凡要什么東西,也從來都是無往不利,沒想到今夜竟偏不能如愿。
無艷道:“我想到……尉遲大人一直都沒動靜,不知他還好么?”
薛逢見她竟是惦記尉遲鎮(zhèn),便哼了聲:“你倒是多心,他會有什么不好?”
無艷吞吞吐吐道:“薛公子,你能不能讓大人進(jìn)來,跟我一塊兒啊。”
薛逢氣道:“你說什么?”
無艷道:“他曾經(jīng)跟我說過……讓我要留心,不能跟陌生的男子……這樣……”
薛逢又氣又笑,想說的話委實(shí)太多,可也正因?yàn)樘嗔耍退懔嫜览X如他,也不知從何說起,便只道:“是誰之前跟我說是以大夫的身份看病人的,怎么這會兒卻忌憚起來了?”
無艷垂眸道:“尉遲大人對我好,他說的也一定是好的,我當(dāng)然要聽啦,否則豈非白負(fù)他的心意……再說,他已經(jīng)在外頭等了許久了,夜晚風(fēng)冷,他還……你讓他進(jìn)來好不好?”
薛逢斷然道:“不行,我方才已說了不行,怎能出爾反爾?”
無艷道:“那我先看他一眼,跟他說聲,免得他擔(dān)心。”
薛逢提高聲音道:“不許!”
無艷道:“你怎么這也不行,那也不許,我都答應(yīng)你的條件了,你就讓一讓我又怎么樣?”
薛逢正覺氣惱,卻聽得外頭有人道:“薛公子,無艷姑娘?”
無艷聽見尉遲鎮(zhèn)出聲,便道:“大人!”她拔腿往門口跑去,薛逢喝道:“停步,快些回來!”
無艷自不理他,徑直跑到屏風(fēng)處,忽然之間“砰”地一聲,仿佛撞上了什么東西,整個人竟給彈了回來,跌在地上,幸好她跑的不甚快,地上又是厚厚地毛毯,才沒有跌壞。
無艷昏頭昏腦地,勉強(qiáng)爬起身來。
薛逢催動輪椅往前,面色緊張,見無艷無礙,才又放松笑道:“小丫頭性子太急,讓你停步,你卻不聽,這下吃虧了吧?”
無艷捂著頭,看看薛逢,又看向前頭那害她跌倒之處:“你這是……水晶石么?”
無艷說著,便站起身來,重新走到瑞獸屏風(fēng)之側(cè),小心伸手摸過去,觸手所及,那看似渾然無物之處果真有一層真真切切地阻隔。
原來薛逢這無塵居里不僅另有洞天,而且另有巧妙機(jī)關(guān),之前他領(lǐng)著無艷進(jìn)來,便動了機(jī)關(guān),以水晶石做的暗門彈出,把外間跟里屋隔開。
薛逢見無艷竟知道“水晶石”,便笑道:“小丫頭果真有些見識。”
無艷道:“我之前只見過小片的水晶石,像是這樣大的還是頭一遭見。”
薛逢聞言,面上略有得色,道:“這水晶石是海外的客商,千辛萬苦用海船運(yùn)來的,本朝恐怕只有我這兩面。又以能工巧匠修整鑲嵌,才做成這兩道暗門,人在里間,可看到外間情形,但外間卻看不到里間情形。”
薛逢說著,無艷果真見面前多了一道魁偉身形,自然正是尉遲鎮(zhèn),無艷驚喜交加,叫道:“大人!我在這里!”
這水晶門是透明的,燈光之中,將門外的尉遲鎮(zhèn)的神情照了個一二清楚,卻見他面帶疑惑之色,正往內(nèi)凝望,卻非看著無艷的方向,明顯是沒聽到無艷的喚聲。
無艷正欲再叫,薛逢道:“他看也無用,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睹墻罷了。”
無艷回頭:“你怎么竟這樣,大人著急了,我要出去!你快開門。”
薛逢道:“要出去倒也使得,除非你先履行方才跟我說定了的,先跟我去給那個人看病。”
無艷叫道:“什么?”
薛逢望著無艷,笑意極淡,忽道:“若是不去也成,只要你給我看你的臉,我就放你出去,跟尉遲鎮(zhèn)快活相會。”
無艷氣道:“說了我自己不會弄,而且你這人這樣壞,我即便是會、也不要給你看。”
薛逢聞言,面上笑容消退,眼神暗沉:“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
無艷顧不得理會薛逢,低頭去找這暗室機(jī)關(guān),動作間便覺眼前微微發(fā)花,腦中昏沉。無艷心系尉遲鎮(zhèn),起初不以為意,等發(fā)覺手腳都酸軟的時候才知不好,忙去摸腰間的背包,一摸之下,卻覺腰間空空如也。
薛逢冷眼旁觀,見狀便冷笑道:“一說尉遲鎮(zhèn)你便慌了,連你隨身包裹被人取了都不知道。”
無艷雙腿一軟,身子幾乎跌倒,忙靠在墻上,將手指塞入嘴里,試圖咬破,誰知手腕一緊,竟被人牢牢握住。
眼皮像是千斤重,無艷竭力睜開看去,卻見面前是一張木訥的臉,她依稀記得,這人正是之前陪著薛逢去客棧找自己的那個仆人。
無艷再也撐不住,身子一軟,往下倒去,昏迷之前,兀自喃喃罵了聲:“騙子!”也不知罵誰。
薛逢那侍從面無表情,俯身要將無艷拉起來,動作略見粗魯。
薛逢聽了那聲“騙子”,唇角挑了一抹苦笑,催動輪椅上前,見狀厲聲喝道:“輕些!別傷了人!”
侍從見薛逢發(fā)聲,便躬身道:“是。”小心將無艷抱起來,轉(zhuǎn)身往后,在墻角處停下。
薛逢探手,在墻邊一卷畫軸下方摸索著按落,很快地,面前墻上便出現(xiàn)個半人高的暗道,黑洞洞地,如一張嘴。
那侍從躬身先入,薛逢也隨著入內(nèi),他人在輪椅上,高度卻堪堪好。
無艷醒來之時,人卻在個極空闊的地方,她一骨碌爬起來,摸摸頭,卻覺得腦中尚有些混沌,無艷抬手入懷,摸了摸,幸好還有個藥袋留下,她忙掏出來,撿了一枚藥丸塞入嘴里,用力嚼了吃下。
不知何處,傳來“咚”地一聲響,悠遠(yuǎn)綿長。
無艷揉揉眼睛,環(huán)顧四周,卻見這好似是個空曠的殿閣之中,四周星星點(diǎn)點(diǎn),燃著燈火,垂幔疊帳,屋頂極高,門扇狹長,雕梁畫柱,十分氣派。
“這是什么地方?”無艷皺眉,竟不知要去往何處,“是薛公子搞的鬼,他究竟想做什么?我要給他治腿,又不是害他,他為何要這樣?真是想不通。”
無艷心下微微慍怒,又想到:“早知道就聽大人的話,不去理會姓薛的壞蛋了……我只記得我無緣無故就暈了,必然是他用了什么法兒,多半是迷藥,可恨我竟中招了,師父師兄們知道了必然要罵我無用的,可是現(xiàn)在,尉遲大人恐怕也不知道我被薛公子算計(jì)了,若是他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不知會怎樣著急呢。唉,我真對不住他。”
無艷想到尉遲鎮(zhèn)身上的毒還未解,自己卻不在他身邊,倘若他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又該如何是好?想到此處,一時眼睛又濕了。
無艷吸了吸鼻子,忽地又想:“是了,薛壞蛋說要我治一個人,若是治過了,他應(yīng)該就會放了我吧,那我快快給那人看一看,就能早點(diǎn)回到大人身邊了。”
無艷想到這里,便大叫道:“有人嗎?誰在?我是大夫,來給人看病的!”
無艷張手,雙手掌攏成一個喇叭,在嘴邊大叫數(shù)聲,聲音在大殿內(nèi)不停回蕩,卻始終沒有人現(xiàn)身。
無艷又是驚惶又是不安,隨便選了個方向,拔腿便跑過去,剛跑了數(shù)十步,便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從右手邊的方向傳來,無艷回頭看去,卻見身后的簾幕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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