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明白
    “是不是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居玄奕沉聲開口,本是正值壯年的年紀(jì),聲音卻幾分蒼涼,“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或者那樣的做法,會不會對兒子造成什么傷害,而是一味的想著該如何能利用兒子,踩著兒子攀爬到更高處。”
    不長不短的一段話,卻讓屋里霎時安靜下來,仿佛連陶蕊的啜泣聲都一下子沒了。
    居大夫人大張著嘴,一會兒功夫臉便漲得通紅,“你!怎么當(dāng)著外人這樣說。”
    到了如今,還是最在乎自己的面子,而他的面子就可以肆意踩在腳底,或者拿出去招搖的給無數(shù)人看,只為能打擊報復(fù)到對他們自己不利的人而已。
    “當(dāng)時出了事,父親和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聽過我解釋,造成了這樣的局面。”居玄奕竟是輕笑一聲,“兒子年輕,不知該如何處理,但我不會再要她,晚上回府后,我想看到這個屋里恢復(fù)成原先的模樣。”
    一聲凄厲的哭喊聲傳來,隨即就看到胡亂披著喜服在身上的陶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床踏,緊緊地抱住居玄奕還沒邁出去的那條腿,棉靴上有些濕濕的,陶蕊卻毫不在意,卑微的俯在他身下抱住他,渴求的仰頭,“求你了,不要趕我走,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定是有小人趁亂進來”
    陶蕊說不下去了,本來似是平復(fù)一些的心情又開始無法控制,梨花帶雨的模樣可憐得讓人心碎。
    失貞的女子,尤其是在成親之后發(fā)生了這樣的丑事。居家真的追究起來。她就算不被處死也沒有臉面存活在這個世上。
    怎么說也是成親了的夫妻。她現(xiàn)在最能依靠的就只有居玄奕,只要他能松口,哪怕只是說那么一兩句話,那她就還有一線希望。
    本來好端端的姻親,一步步的計劃到現(xiàn)在,到做完睡下前她還是得意萬分的,對未來的日子也有很長遠(yuǎn)的想法,但不過一夜之間。就這樣翻天覆地,一點兒回轉(zhuǎn)的余地都沒有。
    她也是被人害的,她比誰都想知曉那個無恥的男子是誰,這樣破壞她的名聲,到底與她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在新婚當(dāng)晚毀新娘的清白。
    陶蕊愈想愈絕望,眼淚唰唰地往下掉。
    從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幾個時辰里,她好像把淚都流干了。
    上一次發(fā)自心底的哭泣還是姨娘病逝,這一次是被絕望吞噬而無法控制的落淚。
    居玄奕停住了前行的腳步。看著腳下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曾幾何時。她在自己面前總是高高在上,前世成親那么多年,她真心喜歡自己這樣的話,還是從旁人耳中得知。
    兩人的相處模式實在是太不平等,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在外風(fēng)光無限的他,回到府上卻被自己妻室壓得死死的。
    直到現(xiàn)在他也不相信陶蕊前世有真心喜歡過自己,若果是真的喜歡,那又怎么會這樣咄咄相逼,他感覺不到絲毫的情意,他的忍讓和順從換來的只是她愈發(fā)囂張的氣焰。
    他們的孩子沒有一個隨了他,全是和陶蕊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子,新帝登基后,他協(xié)助新帝攘外安內(nèi),時不時就要遠(yuǎn)行,待到孩子們都長大了些后,性子已經(jīng)無法改變。
    所有所有關(guān)于陶蕊的回憶,都是糟糕透頂。怔怔看著俯在腳下哭泣的女子,居玄奕嘗試在記憶里尋找,結(jié)果一絲曾經(jīng)有過的柔情都搜尋不到。
    一點痕跡都沒有,因為本就從來沒有發(fā)生,至少他是這么認(rèn)為的,如果真的愛一個人,那一定是希望那個人幸福,而不是仗著對方的感情和自己的地位,耀武揚威。
    居玄奕這次是真的無所謂了,他已經(jīng)去警告過陶蕊,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給她的溫柔。
    此刻居玄奕只覺得,人和人之間,無論關(guān)系如何,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互相相愛的良人,亦或是灌注了全部感情的父母、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可以張口互相調(diào)侃的兄弟。
    最重要的維系從來不是情這個字,而是尊重,互相尊重。
    只可惜,陶蕊從來沒有明白過這一點,屋里坐著的母親,還在正廳里生悶氣的父親也是一樣。
    居玄奕愈發(fā)的覺得失望。
    他沒有想過讓事情鬧得這么大過,沒想到父親母親連這一點起碼的東西都不愿意留給他。
    這條命是父親和母親給的,他很感激,所以他再是生氣,疑惑,難過,迷茫都還是順著父親和母親的意思,走著并不大愿意走的路,娶了并不愿意娶的人。
    可是到了現(xiàn)在,他真的有些累了。
    “是你自己不潔身自愛,我沒有把你押到官府已經(jīng)是留你一分面子,更是顧忌濟安公府一家的心情。”居玄奕冷冷地說著。
    “什么賣面子,什么顧忌心情?你們居家還不是怕出丑罷了?”陶蕊霎時氣結(jié),“我嫁入了居家,也就是居家的人,我們是拜過堂也禮成了的。如今我是在居家,甚至是在新房里出的事,你們不但不維護我,反而落井下石!”
    “若不是你們心虛,或者心中只顧及自己,怎么會做出這樣畜生的事?”在這樣的時候,陶蕊已經(jīng)徹底明白居家的態(tài)度,接下來居玄奕的話更讓她心如死灰。
    “比畜生還不如的事你做得還少嗎?”居玄奕冷冷地看著陶蕊,眼眸里并不全是冰涼的神色,那一瞬間閃過的熟悉和漠然卻讓陶蕊迷茫起來。
    怎么覺得在哪里見過那樣的眼神,虛無縹緲一般的回憶,也根本抓不住,當(dāng)然永遠(yuǎn)都抓不住,只不過那一個眼神太過深刻。
    前世居玄奕飲下毒酒之前,陶蕊曾經(jīng)找他又咋咋呼呼一些瑣事,居玄奕最后留給她的眼神與現(xiàn)在的如出一轍。
    “為什么”陶蕊喃喃地看著她,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么。
    是為什么都不幫她了,還是為什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亦或是居玄奕熟悉的眼神是從何而來。
    心中霎時絞痛難當(dāng),緊緊揪住居玄奕的力氣一下子消失,陶蕊吐出了一口鮮血。
    屋里忙亂得厲害,陶大太太和居大夫人留了下來,齊眉起身走到外面去親自吩咐要準(zhǔn)備的東西。
    屋里幾聲驚呼,比之前幾乎聲嘶力竭的質(zhì)疑和哭泣已經(jīng)好了太多。
    拐角處一閃而過的人影引起了齊眉的注意。
    疾步追了過去,卻聽得交談的人聲。
    齊眉立馬放緩了腳步,躲到屏窗后聽著。
    “大少爺我還是覺得心里過意不去我”渾厚的男音聽上去應(yīng)是個老實巴交的男子。
    “沒有什么好過意不去的,這是她欠我的。”居玄奕的聲音比在屋里的時候還要冷。
    “可是”
    “可是什么?你在這里徘徊不去,是不是巴不得被人知曉昨日她的事情是我讓你去做的?若果這個事情被濟安公府的人知道,你覺得我們居家會有怎樣的后果。”
    “大少爺小的只是有些不忍。”
    “看看,一夜春宵,你就對她產(chǎn)生了感情,自然不是愛情,但已經(jīng)足夠讓你不聽我的命令,更妄生出要去解救她的念頭。”
    “不是的!小的,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不會給大少爺造成負(fù)擔(dān),大少爺當(dāng)年救了小的一命,小的這命本來就是大少爺給的”
    屏窗后沉默了片刻。
    齊眉不是習(xí)武之人,也沒有那么好的耳里聽到內(nèi)里發(fā)生的事情。
    忽而一個身影沖了出來,與齊眉正好對視上。
    是一個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眉宇間充斥著英挺的氣質(zhì),看到齊眉的瞬間臉色大變,“大,大少爺阮大少奶奶在”
    “你走吧,她不會說出去。”居玄奕走了出來,眼睛看著遠(yuǎn)處。
    青年男子領(lǐng)了命,一步三回頭,腳步幾分沉重,又帶著些不舍。
    “你都聽到了。”
    齊眉怔了一下,微微點頭,“嗯。”
    氣氛依舊是沉默的,齊眉主動開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會說,那是我的妹妹,你做了這樣的事情”
    “因為我了解你。”居玄奕手背在身后,屏窗外放眼望去全都是雪白的一片,在齊眉幾人到居家之后就開始飄起了雪,到了現(xiàn)在,薄薄的雪裹著蒼生大地,好像是溫柔又小心翼翼的覆在受傷的人身上一般。
    齊眉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問下去。
    背對著身子,兩個人都看不到對方的神情。
    曾幾何時,居玄奕以為他十分了解齊眉,所以他在齊眉面前總是那么自信,直到看到齊眉的尸首被阮成淵抱著,在他眼前,好像活生生的把什么東西在他面前殘忍的撕開。
    脆弱又晶瑩的生命徹底消亡,而這個生命曾經(jīng)在他面前毫無顧忌的展露少得可憐的笑容和幸福。
    曾經(jīng)何時,他以為自己不了解齊眉,明明前世那么喜歡自己,卻又毫不猶豫的拒絕他,好像是順從命運一般的依舊嫁給了傻子,甚至絲毫都沒有想過要爭取幸福。
    到了如今,剛剛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居玄奕知道他從頭到尾都錯了。(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