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開江繼續(xù)開車，時不時瞟一眼劉彥直，忽然問道：“大劉哥，你們是公安？”
    劉彥直不回答。
    “不對，公安有自己的車，不會花十萬塊買我的車。”龍開江搖搖頭，自己否定了，“那你們是道上的？去馬甸買家伙？”
    “開你的車，別多問，少不了你的錢。”劉彥直道。
    “我知道了，你們是公安部秘密工作組。”龍開江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他忽然高興起來，“肯定是去秘密調(diào)查馬甸的情況的，你們想知道什么，可以問我啊。”
    “那就隨便嘮嘮唄。”劉彥直抽著煙，聽著張學(xué)友的《吻別》，飛馳的窗外是九十年代的田野，耳畔是龍開江絮絮叨叨的江湖傳聞。
    馬甸居住的都是某民族的人，仗著有民族政策和宗教護(hù)體，國法在這里形同虛設(shè)，他們實(shí)行教法，計劃生育當(dāng)然是不會執(zhí)行的了，生出來也不辦身份證，戶口制度在這兒無效，當(dāng)然也不會遵章納稅了，說白了就是一個微型的國中之國，但他們只犯罪，不造反，所以當(dāng)?shù)乜h鄉(xiāng)政府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就算想管，也沒那個實(shí)力。
    “公安局的警車他們都敢扣，省廳八處一輛桑塔納在馬甸被人扣了，最后花了五萬塊錢拖民宗委的關(guān)系贖回去的，還擺了好幾場大酒呢。”龍開江說的眉飛色舞。
    “公安花錢從犯罪分子手里贖回自己的車，還值得擺大酒？”劉漢東忍不住問道，”好意思么？”
    “怎么不好意思。”龍開江振振有詞，一輛桑塔納什么價錢，二十多萬的車，五萬就讓你開回去，這是多大的面子，換別人這車就沒了，你說該擺不該擺。”
    劉漢東不做聲了。
    龍開江接著說：“馬甸贓車特別多，你們想買車的話倒是可以去，不過馬甸人欺生，看見你們有槍有錢的，指不定來個黑吃黑，對不住大哥，我不是說你們黑。”
    “沒事，你接著說。”劉彥直道，其實(shí)他對馬甸的情況早已了如指掌，歷史資料看的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但是資料就是資料，遠(yuǎn)不如聽這個時代的人口述的那么帶感。
    馬甸人販賣武器，銷售贓車，種植罌粟，有奶就是娘，漢尼拔是個聰明人，肯定會加以利用，如果他們真能探測到翠微山穿越造成的引力波并且精確計算出來，那么此時想必孟山的人馬已經(jīng)在馬甸守株待兔了。
    卡車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行駛著，龍開江說的嘴干，拿出罐頭瓶做的茶杯喝了一口，關(guān)上磁帶聽收音機(jī)。
    “經(jīng)過40天的集中行動，我省圍殲“車匪路霸”、打擊團(tuán)伙犯罪取得累累戰(zhàn)果，40天抓獲“車匪路霸”1136人，摧毀犯罪團(tuán)伙1718個”江東人民廣播電臺在播送新聞，龍開江嗤之以鼻。
    “有膽子去馬甸啊，一幫孬種。”龍開江向車窗外射出一口濃痰。
    龍開江對公安的蔑視不是沒有根據(jù)的，這年頭的交警比二十年后厲害多了，隨便設(shè)卡攔車罰錢，公路就是他們開的，過往車輛雁過拔毛，無一例外，當(dāng)年中央電視臺焦點(diǎn)訪談欄目曾經(jīng)做過暗訪，身份暴露后被警察追了幾十里差點(diǎn)滅口也是真的。
    說曹操，曹操到，前面二百米處停著一輛綠白涂裝的面包車，警燈閃爍，穿著橄欖綠制服，系著白色人造革武裝帶的交通警察正揮手?jǐn)r車。
    “大劉哥，停不停？”龍開江顯然是個經(jīng)常闖卡的角色，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停，別惹麻煩。”劉彥直道。
    卡車停下，引擎依舊轟鳴著，交警走了過來，肩膀上兩杠兩花，一張酒色過度的胖臉上卡著巨大的茶色眼鏡，他沒說話，直接撕了一張不帶公章的罰款收據(jù)遞過來，數(shù)額不大，五十。
    劉彥直不動聲色，龍開江自由發(fā)揮：“師傅，少點(diǎn)行不？”說著將紅梅煙遞了一支過去。
    交警將香煙從嘴里拿出來，噴著煙霧說：“一百！”
    “怎么又一百了！”龍開江故意急眼，“五十就五十吧。”
    “一百。”交警重復(fù)道，又撕了一張收據(jù)。
    “一百，一百，好的。”龍開江接過收據(jù)，掏錢交罰款。
    劉彥直瞄了一眼收據(jù)，問道：“這不是行政罰款正規(guī)收據(jù)，沒有財政局的章。”
    交警大怒：“下車！統(tǒng)統(tǒng)下車！”
    劉彥直絲毫無懼，帶著劉漢東跳下車來，龍開江也下了車，愁眉苦臉，在身上摸索著駕駛證。
    “你倆身份證拿出來。”胖交警喝道。
    面包車?yán)锏娜藛T看到這邊情況不對，也都下車圍過來，他們穿的是便裝，胳膊上纏著紅袖章，拎著橡膠警棍，應(yīng)該是聯(lián)防隊(duì)員。
    “沒有身份證。”劉彥直傲然道。
    “扣起來。”胖交警說，“人拘留，車暫扣。”
    “憑什么？”劉彥直問。
    “不服是吧。”胖交警身邊一個小伙子瞪著眼，伸手揪住了劉彥直的雙排扣西裝，衣襟敞開，赫然露出黑色的槍柄。
    劉漢東臉上掛著冷笑，一只手藏在身后，顯然已經(jīng)握住了槍柄。
    “你哪的？”胖交警問，聲音略有顫抖。
    “馬甸的，咋地？不服？”劉彥直蠻橫的眼神盯著胖交警，后者慫了，不敢直視，倒退幾步，擺擺手：“早說吧，走吧走吧。”
    劉彥直點(diǎn)點(diǎn)頭，對龍開江道：“給他五十，不能壞了規(guī)矩。”
    龍開江拿出五十元鈔票遞給交警，交警推讓一番還是收下了。
    三人繼續(xù)上車開路，龍開江很興奮：“大劉哥夠狠，這馬甸的名頭說借就借，不過真馬甸人不這樣。”
    “哪樣？”
    “真馬甸人不會給他們五十，還得讓他們倒貼二百。”
    劉彥直自慚形穢。
    兩小時后，馬甸快到了，路上的車明顯少了起來，大多數(shù)車輛寧肯多繞路也不敢經(jīng)過這里，除了那些本來就抱著非法目的來的，比如買槍，買贓車，買鴉片。
    忽然龍開江腰間的bp機(jī)響了起來，他自豪的掀起褂子，從腰夾上取出摩托羅拉數(shù)字傳呼機(jī)，碩大的黑色傳呼機(jī)用一根金色的鏈子拴在褲腰上，旁邊還掛著一大串鑰匙，水果刀指甲刀什么的雞零狗碎沉甸甸的把夢特嬌的腰帶都墜歪了。
    “家里有事。”龍開江眉頭皺起，“真不巧，我得回個電話，這下不想去也得去了，這幾十里地只有馬甸才有公用電話。”
    “用這個。”劉彥直拿出手機(jī)來，這是專門定制的設(shè)備，樣式模仿九十年代的摩托羅拉大磚頭手機(jī)，可以接入九十年代的900mhz蜂窩模擬電話網(wǎng)絡(luò)，而且不用付費(fèi)。
    “大哥大！”龍開江眼里都快冒出火來了，他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當(dāng)年去廣州販服裝的時候見過這種高科技的手提電話，大哥大非常緊俏，郵電局里賣兩萬五一部，不托人根本買不到，入網(wǎng)費(fèi)六千塊，使用費(fèi)用更加不菲，但絕對是尊貴身份的象征。
    龍開江捧著大哥大給家里打了個電話，他有個運(yùn)輸門市部，今天被競爭對手給砸了，幾個小弟都掛彩住院了，家里讓他回去主持大局呢。
    “操！”龍開江發(fā)了狠，“都他媽給我等著。”
    劉彥直讓龍開江靠邊停車，此處距離馬甸已經(jīng)比較近了，穿越小組的任務(wù)并不是剿滅這個法外之地，那是武警的活兒，他們是奔著江里的龍珠和漢尼拔博士來的，為防止打草驚蛇，接下來就要步行了。
    一疊鈔票丟給龍開江，足有一萬塊，跑運(yùn)輸兩個月也就是掙這些錢，龍開江感動的不行：“大劉哥，有啥吩咐你一句話。”
    “后面的活兒你就別摻乎了，留著命發(fā)財吧。”劉漢東說，“龍老板，你以后是個大富大貴的人。”
    “托您吉言。”龍開江又遞煙，他沒留意后視鏡中一條龍一閃而過。
    龍開江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劉彥直站在江邊拿出定位儀來，普通的gps定位儀沒有用，因?yàn)?993年天上的衛(wèi)星還沒那么多，他使用的是專門定做的儀器，可以根據(jù)地標(biāo)來推算位置。
    一公里外就是目的地，雷猛從尼龍大提兜里拿出四旋翼飛行偵察機(jī)來，啟動開關(guān)，偵察機(jī)貼著江面飛過去，高精度攝像頭拍下的畫面在平板上呈現(xiàn)出來。
    時間掐的正好，屏幕上顯示一群人在江邊忙碌著，大多數(shù)是當(dāng)?shù)卮迕瘢灿袔讉€穿沖鋒衣戴棒球帽的老外，想必就是漢尼拔博士一伙了。
    “人不能兩次穿越到同一時間，正如人不能跨入同一條河流。”劉彥直說，“漢尼拔只有一個，但第二波援兵會存在，他們知道我們會來，但倉促之間做不出完美的預(yù)案，沒別的辦法，就一個字，打！”
    四人小組全副武裝起來，戰(zhàn)術(shù)坎肩上插滿了彈匣，光是背著這些裝備走一公里就夠累的。
    “下次應(yīng)該帶動力外骨骼來。”劉漢東道，他是火力手，除了步槍之外，還背著火箭筒，負(fù)重相當(dāng)可觀。
    于漢超則擔(dān)任狙擊手，他使用的八一杠是魔改款，外形看起來只是加裝了瞄準(zhǔn)鏡而已，其實(shí)槍管是加重加長的，精度很高，四百米距離上優(yōu)于85狙。
    雷猛體格最魁梧，他抗一挺56班用機(jī)槍，100發(fā)彈鼓可以保證火力的持續(xù)性，兩串彈鏈繞在身上，營造出蘭博的感覺來。
    小周也沒閑著，它兼任彈藥手的職責(zé)，身上背了一條防水褡褳，里面裝著火箭彈和彈匣等，當(dāng)然小周是很不樂意的，關(guān)鍵時刻刷脾氣掉鏈子是它的特權(quán)，劉彥直有辦法治它，一通暴揍后，摸出一張不干膠貼紙來，啪的一下貼在小周肩膀上，貼紙上印著兩條杠，兩顆五角星。
    “授予你海軍中校軍銜。”劉彥直煞有介事道。
    小周信以為真，搖頭擺尾，做出積極配合的樣子來。
    “出發(fā)。”劉彥直向前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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