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云羽打算把雜草清理干凈再走——
這些藤蔓類的雜草好用是好用, 可它們成長和繁衍起來太要命了——
要別的植物的命,大多數(shù)植物都會被這些雜草絞死的。
云羽彎身拔草。
一株小小的藤蔓卷上了她的手指,對她發(fā)出低語:
“我愛你。”
云羽拔草的動作停頓住。
草蔓扭曲著纏繞在一起, 互相攀爬, 爭先恐后地對她訴出心聲。
“我愛你。”
“我愛你——”
“愛你——”
西里爾指尖竄出一團黑暗的火焰, 那團火焰如同流水沖刷過地面,將雜草全數(shù)燒成了灰燼。神奇的是, 這些火焰也洗過了云羽的手,卻并沒有對她造成任何燒傷。
黑翼的守護者抬手, 火焰飛回他的掌心里,消失不見了。
他對云羽解釋道:
“這樣清理起來比較快。”
云羽看著地上的灰燼,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西里爾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
“您怎么了?”
“沒什么。”
云羽站起身,搖了搖頭,
“我們回去吧。”
云羽和西里爾一前一后地往黑魔法學院的方向走去。
云羽走著走著,忽然問道:
“西里爾,植物會說話嗎?”
“我從未聽過植物說話。”
西里爾并未否定她的問題,
“但是據(jù)說有些人能夠聽見植物的聲音。”
云羽問:“自然法師塔的大魔法師?”
西里爾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我仍然不認為植物會說話, 語言是智慧種族的文明產(chǎn)物, 而植物的智商普遍低下, 連野獸都比不過。”
云羽:“那它們發(fā)出的聲音是?”
“它們大概是充當了傳遞聲音的介質(zhì),就像留音石那樣……”
西里爾跟在她背后,一邊走, 一邊說道,
“聲音不是由它們發(fā)出, 而是由它們傳遞, 但是人們誤會了聲音的來源,以為這些聲音是由植物發(fā)出的,也就是所謂的‘植物在說話’。”
云羽摸了摸頭,大致上理解了西里爾的意思:
“也就是說,真正在說話的另有其人?”
西里爾點了點頭。
云羽更加疑惑了:
“那么,到底是誰在說話呢?”
西里爾問:“您聽見了什么?”
云羽看了看自己被藤蔓纏繞過的手指,說道:“它們對我說——”
云羽以相同的語氣,重復道:
“‘我愛你。’”
這句話所使用的語言并不是世界的通用語,但云羽聽懂了這種晦澀難懂的語言,也能夠使用它。當她親口去重復這句話的時候,能感覺到,這樣的話語,這樣的語氣中,暗藏著的吐露心扉的深情。
西里爾停住了腳步,他似乎是在驚訝,狹長的眼眸微微睜大。
云羽半晌沒聽到他的回答,回過頭解釋道:
“西里爾能聽懂嗎?這句話的意思是……”
西里爾回答道:
“能聽懂。”
云羽低著頭,逐漸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誰在對我話說呢?又或者是對別人說的,只是剛好被我聽見了?”
西里爾張了張嘴,數(shù)次欲言又止,最終對云羽說道:
“不知道……也許是有哪個人,在偷偷地吐露心聲,卻被萬物偷偷聽去了吧?那個人的心聲傳遞給了大地與風,又由它們傳遞給河流與石頭,最后送給了尚未萌發(fā)的種子。”
云羽有點驚訝:“……聽起來還挺浪漫的?”
“浪漫?”
云羽說道:“有點像是對著樹洞說悄悄話,卻被樹洞透露出去了。”
“那不是很羞恥嗎?”
西里爾不能理解。
如果他對著樹說的悄悄話,被樹說給了別人,他一定會把那棵樹連根拔起燒得灰都不剩。
“這么說倒也沒錯……”
云羽笑了笑,
“但是說出‘我愛你’這種話的人,本身就期待著,這句話傳遞出去,到達所愛之人的耳中吧。”
云羽說完之后,手指勾住自己耳側(cè)垂下來的一縷長發(fā),糾結(jié)道:
“不過是有點不對勁——這種話被所愛之人之外的人聽見,是挺羞恥的……西里爾?怎么呆住了?”
西里爾低下頭,紅寶石一樣的眼眸注視著比他矮了一大截的主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
“會的。”
云羽:“……欸?”
黑翼的守護者說道:
“會傳達到所愛之人的耳中的。”
云羽有點驚訝,但隨即她就笑了起來,說道:
“如果可以傳達到的話,那就是再好不過的結(jié)果了。”
西里爾點了點頭。
云羽在這時候看到了萊德、法拉和伊芙琳,受傷的天使混血后裔伊芙琳,正被迦南天使和朋友圍著噓寒問暖,她的肩膀上還帶著血跡,但她的神態(tài)很輕松,傷口應該是已經(jīng)愈合了。
云羽說道:“我過去看看,西里爾去忙吧。”
說完,她就走向了伊芙琳那邊。
西里爾抬起手,緊緊揪住了自己胸膛處的衣服布料。
他低垂著頭,鴉羽一般的睫毛半遮住的紅色眼眸里籠罩著微濕的朦朧水霧。
※
“他有病啊!”
狼人芬里厄崩潰道,
“大人!他真的有病啊!”
狼人已經(jīng)抓狂至極,云羽絲毫也不懷疑,如果現(xiàn)在給他一輪圓月,他能當場就變身成失去理智的瘋狼。
“以前他天天催著我除草!”
芬里厄在云羽面前痛斥西里爾,
“現(xiàn)在我要拔個草,他死活不讓我拔,甚至還扇了我一翅膀!”
這一翅膀顯然扇得不輕——
芬里厄滿身泥土,臉上也掛著擦傷的痕跡。
云羽:“……”
云羽覺得他可以去回答一個問題——
被戰(zhàn)斗力五千的烏鴉扇一下是什么滋味?
芬里厄:“您說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云羽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也許是在守護別人的愛情吧……?”
芬里厄:“……哈?”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云羽一邊問,一邊翻看系統(tǒng)地圖,發(fā)現(xiàn)西里爾的坐標在稍微往北一些的地方,
“農(nóng)田啊……我過去看一下。”
云羽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艾伯特已經(jīng)先她一步找上了西里爾。
艾伯特穿著白色的禮服,他金燦燦的長發(fā)垂落,在后腰的位置被銀色的發(fā)扣束成一束。雖然和西里爾長相一樣,但他的裝扮比起一身黑袍、披頭散發(fā)的雙生兄長要精致一些。
這位精致又講究的大祭司站在西里爾旁邊,說道:
“你不允許別人除草的話,農(nóng)田里的作物會長不好,大人會很苦惱。”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身去,捏住一株雜草,要將其連根拔起。
西里爾握住了他的手腕,說道:
“放手。”
艾伯特以同樣的語氣對西里爾道:
“你才應該放手。”
說完,他手指微微使力,那一株雜草就被他拽離了土地。
西里爾幾乎是同時用力,抓著艾伯特的手腕將他甩了出去。
艾伯特張開羽翼,擺正了身形,輕飄飄地落地。
艾伯特問他:“你到底怎么了?”
黑翼的守護者相當別扭:
“沒什么。”
艾伯特再一次強調(diào)道:“西里爾,你現(xiàn)在很不正常。”
西里爾抬高了聲音:
“我說了沒事!”
艾伯特并沒有退讓,他在面對云羽之外的人時,一直都是一副相當強勢的態(tài)度:
“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我不介意幫你分擔一下憂慮。我們出自同一位神明的手,在同一時間誕生,擁有著相同的責任與使命。西里爾,你有什么煩惱,是不能告訴我的?”
“告訴你又能怎么樣?”
西里爾顯然不贊同他的想法,
“只會多一個煩惱的人罷了。”
艾伯特蹙起了眉,他被西里爾的這種態(tài)度和思想搞得相當煩躁和生氣。
西里爾抬起手。
黑色的火焰聽從他的命令,將他剛剛死死護著不讓人碰的雜草全部燒干凈了。
他看著滿地的灰燼,說道:
“草已經(jīng)除了,你滾吧。”
雖然嘴上說著讓艾伯特滾,西里爾卻自己轉(zhuǎn)過頭去,展開羽翼飛走了。
艾伯特還想再說些什么,或者干脆吵上一架,但是西里爾已經(jīng)離開了,回避了這場爭吵,艾伯特也沒什么辦法。他站在原地,目光追著西里爾看了一會兒,最終露出了一副泄氣的表情。
他回頭打算回學院里去,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云羽:
“……大人?”
云羽看向飛走的西里爾,問道:
“他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
艾伯特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他沒有刻意控制情緒,話語里帶著疲態(tài),
“他總是這樣,明明身份地位等同,卻總是打算比我背負更多,攬下所有的事。”
云羽點了點頭,她完全能理解在面對西里爾這種人時的疲憊和無力——
“他也不肯告訴我。”
艾伯特抱著手臂,倚在一旁的樹上,說道:
“不過我大概能猜出來。”
云羽:“……?”
“雖然他想藏著,但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這世上的大部分事物在他心里占據(jù)的重量。”
艾伯特低下頭,說道,
“能讓他變得這么不對勁的事物不多。”
云羽問:“是什么?”
艾伯特回答道:“您,或者是父神。”
……父神?
深淵之神?
云羽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雜草的灰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