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青橋
喬慕財愣愣地“可我們要怎么去追魂宮呢。”</br> 裴景把那不如他本人百分之一帥的畫像摘下來,微微笑“找個人問問不就知道了。”</br> 喬慕財睜大眼“問誰啊。”天郾城的人,一個一個可不簡單,心肝肺都是黑的。</br> 清麗無邊的雪衣美人把畫像撕成條,吹散空中,輕飄飄說“后面不有個現(xiàn)成的嗎”</br> 喬慕財“”</br> 哐當(dāng)。</br> 一直跟蹤在他們身后的男人被踹進(jìn)了偏僻的小巷子,撞翻了破舊的竹筐。巷子偏僻潮濕,還有老鼠窸窸窣窣爬過。</br> 男人臉上有一道疤,看起來兇神惡煞,現(xiàn)在一片驚慌。本來淫邪的目光現(xiàn)在這剩下濃濃的恐懼,他捂著被竹尖刺破的臉,直直看著逆光走過來的人,聲音顫抖。</br>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br> 裴景笑了一下說“殺你干什么,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br> 刀疤男要哭了,尤其在聽到他的聲音后,這哪是什么出塵絕世的仙子,這就是個變態(tài)男的他大喊“前輩饒命前輩饒命是我鬼迷心竅,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br> 裴景笑說“你再吵一下”</br> 刀疤男鼻涕都憋住了“”</br> 喬慕財眼一瞪,心里對這位一看就與眾不同的張哥更加敬佩了。裝成個高冷美人,一身娘兮兮的香,隨便一句話,還是有操天日地的氣場牛批得不行啊喬慕財屁顛屁顛道“張哥,我們向他真的能問出什么嗎”</br> 裴景說“不試試怎么知道。”那跟地上的竹竿指著刀疤男脖子,問“說,追魂宮怎么進(jìn),快點。”</br> 刀疤男哭了,他今天是惹上了怎樣一個災(zāi)星。</br> “我說我說我說,前輩饒命。追魂宮在外城的最南邊,你直走,會看到一片血紅色的桃花,過桃花林有一座青色橋通向追魂山,山巔之上就是主宮。現(xiàn)在廣招弟子,你只要通過青橋就可以進(jìn)宮。嗚嗚嗚,我知道的全部都說了。”</br> 橋</br> 裴景笑起來“可真有意思。”</br> 喬慕財?shù)纱笱邸澳銈兲燠背情T派招人那么隨便的嗎,就只是過一座橋”</br> 刀疤男生死關(guān)頭,嘟囔著“那青橋也不是那么好過的啊。”</br> 喬慕財“咋不好過,還能長出張嘴,吃人不成”</br> 刀疤男說“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很奇怪很多人在橋上莫名其妙掉下來”</br> 喬慕財挑眉“那么稀奇”</br> 刀疤男“是啊是啊。”</br> 裴景思考了下,卻問“叫青橋,是因為那橋本來就是青色的嗎”m.</br> 刀疤男說“好像不是,但具體長什么樣子我也不清楚。”</br> 裴景“成吧。”</br> 但他還是把刀疤男打暈了。</br> 往城南走。</br> 喬慕財成為一個合格的小弟“張哥,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啊。”</br> 裴景被他這樣浮夸捧,還有點受用,說“他開始跟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人一看就不厲害,還只敢偷偷摸摸跟蹤,估計在天郾城就是個軟柿子,不找他找誰。”</br> 喬慕財哇了聲“張哥好聰明”</br> 裴景春風(fēng)得意“一般般了。”</br> 兩人往城南走,越走街道越窄,甚至最后空無一人,陰森森地只有一片黑霧在盡頭。喬慕財有些害怕地躲在裴景身后,這條巷子里風(fēng)嗚咽,似乎冤魂哭泣。</br> 喬慕財聲音打顫“張哥,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裴景本人是個路癡,但對自己的運(yùn)氣就是有迷之自信“怕什么。”</br> 事實上,他的運(yùn)氣也真的非常好。穿過黑色的霧氣,走出巷子,就撞上了一場五毒分尸的好事。</br> 地上是個樣貌出眾的女修,現(xiàn)在掐著自己脖子,痛苦狼狽地在地上翻滾,旁邊是毒蛇蟾、蜍蝎子蜈蚣,密密麻麻覆蓋她全身。</br> 她的旁邊,則站著一個裴景和喬慕財都有過一面之緣的人。</br> 血蛛母。紫衣婦人就站在旁邊,腰上環(huán)著條金銀蛇。她半邊臉猙獰丑陋,眼里的妒意和恨,在那女子徹徹底底化為血水后,才消停。</br> 喬慕財“”</br> 把嚇出來的嗝咽回去,再往后躲了躲。</br> 裴景也“”</br> 這女人腰上盤什么</br> 血蛛母淡淡看過喬慕財,又落到裴景的臉上,本來壓抑下去的恨和怨毒忽然又浮現(xiàn)。可她剛殺了個人,不愿意再費力,恐遭人暗算,咬牙轉(zhuǎn)身就走了。她往殷紅色桃花林走去。</br> 桃林口那里從各個入口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br> 而且,讓裴景驚訝的是,在里面居然還混有尸鬼門的人,清一色帶著尸傀,耳朵后一塊黑色的覆蓋脖子的印記。格外明顯,估計也是想到他會躲去追魂宮,所以派人在這里守著。</br> 人好多,喬慕財打起了退堂鼓,弱弱開口“好危險”</br> 然而在他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裴景就笑吟吟轉(zhuǎn)身,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襟,每個字從牙縫里蹦出“喬喬,我想去看桃花,你要是不陪我,你就把你喂蛇。”</br> 喬喬“”嗚嗚嗚。</br> 尸鬼門的人不敢惹怒追魂宮,便只能在這條必經(jīng)之路上守著,一個一個查看,他們這回長了心眼,身上有味道,非得從你身上撕下層皮露出點血來。隊伍很長,裴景探頭往前面看了看,皺了下眉。</br> 喬慕財一直在喪“張哥,嗷”他被裴景踩了一腳才馬上改口,呲牙咧嘴還得擺出副深情像“夫人,我覺得這隊伍太長了,怕累著你,要不我們先回去”</br> 裴景“怕累著我喬喬真貼心。那就你在排著吧,我先去休息一下。”</br> 說罷,毫不留情吧喬慕財一個小白兔留在了一堆惡徒中間。</br> 喬慕財“”</br> “喂”啊啊啊,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br> 裴景靠在一棵桃花樹下,在想蒙混過去的辦法。他心里的想法是直接搞死那幾個尸鬼門的,然后闖進(jìn)去,不過那樣就直接暴露了自己身份,后續(xù)會有一堆麻煩,而且三門長老很容易就找上追魂宮</br> 所以,要怎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搞暈?zāi)撬麄?lt;/br> 他正想著</br> 忽然一聲怒喝就從旁邊傳來</br> “賤人害我雯光師妹昏迷不醒的人是不是就是你”</br> 凌厲的掌風(fēng)襲來。</br> 裴景聞到熟悉的香,瞬間就有了心思,微微一笑。</br> 折取一根桃花枝橫在了自己身前擋住那人的攻擊。</br> 這株桃花的背后也是一個入口,黑霧重重,人還未至,聲先至。是一個穿著綠色衣裙的女人,額心墜下一枚彎月,身段妖嬈,此時怒容滿面。</br> “可算是讓我找到你了,害我雯光師妹的賤人。你身上的香是我魅香教弟子專有,我從城門一路尋香至此,現(xiàn)在你往哪里逃”</br> 裴景滿含笑意地看著她,將手中的桃花插在她發(fā)上,靠近輕聲道“此刻出現(xiàn)的你,真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女人。”他的聲音很低,只讓人覺得清冽悅耳,氣息溫柔,撩動人心。</br> 綠衣女修“”</br> 驟然地心跳一空,頭腦發(fā)愣之后。</br> 她滿臉通紅,勃然大怒“賤人竟然羞辱于我”</br> 把發(fā)上的花直接取下,拿著尖端就要畫爛裴景的臉。</br> 裴景已經(jīng)一揮衣袖,提著裙裾往桃花林入口處跑了。</br> 綠衣女修“你往哪里跑”</br> 裴景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邊跑還能便給自己安排一出戲,他悲哀說“你何必要惱羞成怒呢,喬喬和你定了婚約又如何,天郾城可沒媒妁之言那一套,入了城外面的姻緣恩果也就斷了。我們現(xiàn)在兩情相悅,你這是棒打鴛鴦。別跟我說什么先來后到,咱們都不是什么好人,憑什么拿你那一套來要求我。”</br> 眾人“”</br> 這是兩女爭一男的戲碼</br> 綠衣女修吼“你都在胡說八道什么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皮。”</br> 她氣得顫抖,把手指的桃花尖直接扔向裴景,要刺爛這人的眼珠子。</br> 裴景裝作被桃花打了一臉,嚇的臉色蒼白,然后倉惶苦笑起來“行,我打不過你,你有魅香教那位長老撐腰,我什么都沒有。但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大不了就不呆那破教了,換個地方,我還是不會放棄喬喬的”</br> 綠衣女被她胡言亂起氣得磨牙,只聽到她最后一句話“你怕不是個瘋子呵,逃,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br> 眾人之見那風(fēng)華絕代的雪衣美人蒼涼一笑,“外城之大,還真不是魅香教能一手遮天的”</br> 然后她眼眸一利,瘋了一樣往桃林跑。</br> 在桃林口的尸鬼門都愣住了。</br> 魅香教的內(nèi)斗居然都到這里來了</br> 綠衣女一揮手。咔咔,從地上裂土而出枯枝,硬生生絆住雪衣少女的腿。然后把她人卷到眼前,魅香教女子大笑“我說了,你往哪里跑。”裴景就等著這個機(jī)會呢,裝作崩潰的樣子,掙扎中,用劍意劃破了綠衣女子的手臂,鮮血崩裂而成,落到了她手上。</br> 同時枯枝也寸斷,裴景落到地上,抱著自己的手臂,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br> “啊啊啊,賤人”</br> 綠衣女子大怒</br> 裴景卻狼狽又惹人心疼地跑,梨花帶雨,到了那幾位尸鬼門金丹弟子面前。</br> 取下發(fā)上的簪子,狠狠戳到自己的手臂上,鮮血直流。橫在他們面前。</br> “讓我先走這瘋子要殺我求求你們了”</br> 三頭鳥信使沒什么反應(yīng)。</br> 幾位尸鬼門弟子愣怔過后,皺起眉,這是魅香教里的事,還牽扯到了教內(nèi)長老嘖,貴教真亂。</br> 把手收回去,這位較弱的美人,逃命似的往里面跑。</br> 綠衣女子怒“你往哪里跑”</br> 只是過了這一關(guān),裴景還怕她干什么呢</br> 血色桃花林里,花瓣紛飛。雪色衣裙染血,剛剛上演了一番苦情大戲的美人眉眼冷淡下來,唇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br> 與此同時,長長的隊伍末端。不少人偏頭,視線復(fù)雜看著喬慕財。</br> 有一個圓臉少年笑問“那美人口中的喬喬就是你”喬慕財“是。”少年問“她是你夫人”喬慕財咽回去血“是。”</br> 過血色桃林。白云氤氳處,他終于看到了這座青橋。橋不是青色的,橋身是結(jié)成的冰,透明的,只是里面流動著植物液體,天光照射下,顯出純青色。</br> 他從那個刀疤男口中聽出青橋時,就覺得熟悉。</br> 過青橋就可以如追魂宮。青橋試這不就是仿照他云霄的那破規(guī)矩嗎。</br> 不少人從上面掉下去。</br> 因為什么。因為這里也有幻境嗎</br> 懸橋上是亂七八糟的尸山血海魑魅魍魎。嚇嚇沒筑基的小屁孩還行,下一些資歷較深的修士就不行了呃,寂無端除外。所以青橋上會是什么呢裴景倒是有了點興趣。</br> 他自言自語道“一般這種橋,大概都跟心魔相關(guān)吧。”</br> 長天秘境心魔室,他沒有半點壓力。可現(xiàn)在,裴景不是那么自信了,不是不自信他過不去。而是不自信,他到底有沒有心魔。</br> 青橋之上其實很美。浮云飄渺,冰橋華麗,橋內(nèi)流動的液體泛微微銀光,往后是一片如血的桃花林。</br> 橋好像有點長。</br> 至少他走到半路,還沒出現(xiàn)心魔或者幻境。于是裴景干脆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那液體上了。停下腳步,手指覆上冰冷的橋欄“青色的,有點像植物的汁,會不會跟浮世青蓮有點關(guān)系敲開看看”他一般想什么就做什么。</br> 手指轉(zhuǎn)了一下,出現(xiàn)薄薄的刀,直接割在了橋上面。</br> 冰晶裂開一個長長的口,里面青色的液體發(fā)出一陣醉人的芬芳。</br> 裴景湊近要去看清楚,臉側(cè)的黑發(fā)傾落,看著就要沾上那從裂縫滲出的液體。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俯身,幫他發(fā)挽了回來。微涼像一捧雪的氣息。</br> 指尖稍稍劃過臉頰,裴景愣住了。</br> 那人的聲音依舊是熟悉的淡漠。</br> “你若是碰一滴液體在這橋上,就別想活著離開。”</br> 裴景久久怔愣后,卻是笑了</br> 原來他也是有心魔的啊。</br> 青橋果然如他所料。</br> 不過是心魔是楚君譽(yù),那再好不過了。</br> 他半蹲在在橋上,然后回頭,青絲垂落,仰頭,吻上了身后俯身的人。</br> 那人愣住。</br> 裴景移開唇。</br> 真好,那些見面不敢說的話,現(xiàn)在能坦然說出來。</br> 他望著那張臉。</br> 深呼口氣,說。</br> “我承諾我會來天郾城找你的,現(xiàn)在我來了。”</br> “十年了,我很想你。”</br> 裴景的聲音很輕,伸出手,想去扶他冷冽的眉眼。</br> 然后,唇角一點一點揚(yáng)起。</br> “我見到你了,楚君譽(yù)。”</br> 只是手腕被人握住在空中。</br> 裴景“”</br> 楚君譽(yù)是沒想到裴景會那么大膽,至少這不是他想象的再遇。</br> 裴景現(xiàn)在為掩人耳目,是女子裝扮,雪色衣裙曳在冰橋之上,五官柔化,所以淡了那份鋒利,顯出一絲楚楚之意。衣肩上還有剛剛過桃花林,沾染下了一朵血色桃花。</br> 現(xiàn)在表情愣怔,眼中是明顯的僵硬。</br> 楚君譽(yù)垂眸,唇角的一絲笑意被壓下,修長的手指取過他肩膀上的桃花,卻揚(yáng)腕插在裴景鬢間。話語卻冷淡。</br> “以后你別女裝,真的很丑。”</br> 裴景“”</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