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大結(jié)局(一)
秦千幻半跪在地上。</br> 旁邊的紅衣怪獸身軀傾塌,面具剝落隨雨滴粉碎。</br> 千萬張臉融在血中,滾成一地紅色。</br> 她雙手撐在地上,視線所見是紅的青的細(xì)碎的粉末,浮在土壤上,不被雨打濕,也不被泥污染是她被自己活生生踩碎的舍利子。</br> 悟生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金白色的僧袍,把周圍沉沉夜色照出輝芒。禪杖點(diǎn)地,地上那些舍利子碎屑因他的氣息散發(fā)微微的光,星星點(diǎn)點(diǎn)浮了起來。</br> 金色佛文一圈一圈,繞在空中。</br> 秦千幻抬起頭,脖子緊繃身軀單薄,背脊直成一線。</br> 她的視線痛苦而茫然,恍若垂垂欲死的枯葉蝶。</br> “你作惡多端,地獄也容不下你。”年輕僧人淡金色的眼若納千萬年的星河,語氣平靜說“你本是佛,可佛一入魔,便再無歸路。”</br> 禪識崩離,舍利粉碎,她身上所有的佛性被自己摧毀的一干二凈。</br> 秦千幻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抽離,可她從來都不懼死。半跪在真佛面前,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說“你最好今日要我魂飛魄散,不然以后,就是你跪在我面前,我取你佛心,斷你慧根。”</br> 悟生目光悲憫“你現(xiàn)在心中還有恨。”</br> 秦千幻口齒間是腥甜的血,喃喃“是啊,我恨。”</br> 她手指蜷縮,抓住的卻只有空虛的風(fēng)。</br> “一直以來都是你們逼我成佛可我從來都不想成佛或成魔,禪識落于我身,我就注定要普度世人”</br> “我根本就不想擔(dān)任這個(gè)責(zé)任,讓我在人間,做我無憂無慮、張揚(yáng)跋扈的富貴小姐多好。”</br> 悟生道“我?guī)煾祻奈磸?qiáng)迫于你。”</br> 秦千幻莞爾一笑,杏黃的衣裙沾上血變深色“是的了,是我一意孤行貪玩愛鬧,不顧父母相勸,非要上你釋迦寺。可我這一出事,是不是也算給你師傅一個(gè)警鐘”</br> 她嘲諷著“不是前世是圣人,就會九世為善。他當(dāng)初第一次被我趕出府時(shí)就該知道我根本就成不了佛逼人成佛的后果,他看到了嗎”</br> 悟生沉默不言。禪杖頂端,泛出幽幽的火,燃燈照萬古長夜。</br> 秦千幻眉心的三簇紅火被炙烤,成為近透明的白色。</br> 她全身上下,從靈魂到,每一寸都在慢慢變得虛弱,痛苦讓氣息都微弱,但她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嗤笑“就像你們妄圖讓季無憂成為善人,多么可笑,他怎么可能成善他就是天道手下的傀儡,他的宿命和原罪都是惡,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惡啊。”</br> 秦千幻輕聲說“他根本不是人,沒有七情六欲。天道在惡池里養(yǎng)育成他,贈予他的性格,只有嫉妒、自負(fù)和暴戾。”</br> 悟生垂眸說“季無憂自有他該得的結(jié)局。”</br> 秦千幻冷笑說“我怕最后,是他讓你們重復(fù)萬年前的結(jié)局。”</br> 悟生面無表情“他的因果,可不止萬年之前。”</br> 僧人俯身,手指在秦千幻的眉心隔空一指。</br> 他手指瑩白若生蓮,從秦千幻眉心火焰中心溢出了一絲血紅色游絲狀的禪識。</br> 禪識離體,她徹徹底底成了凡人。秦千幻卻閉上眼,仿佛最后歸宿。她的皮膚瞬間蒼老,皺紋堆積,褐斑叢生,一頭青絲也變成灰白色。</br> 然后灰發(fā)脫落,血肉消散,只剩白骨。</br> 蒼茫天地間只剩一具骷髏半跪地上,手骨撐地,被雨一打,嘩啦碎在了地上。</br> 那邊虞青蓮上前一步,走向廢墟之中被嚇昏的中年男人,手指隔空拂過他的臉,穩(wěn)定他的神志。</br> 他旁邊是妻兒的尸體,估計(jì)醒來,對他也是場噩夢。</br> 金色的鈴鐺輕輕響動。蒙蒙的雨霧里,廢墟上緩緩出現(xiàn)兩個(gè)虛魂,一大一小,女人牽著小孩。妻子的表情茫然又痛苦,小孩子卻依舊懵懂,在這個(gè)年齡,對他而言生死都太過陌生。他們被天魔所害,魂魄郁積在這廢墟之上,不得超生。</br> 虞青蓮為他們解開束縛,不知是對他們說,還是對自己說“你們且安心去吧,殺害你們的人,會有報(bào)應(yīng)的。”</br> 裴景被誅劍引著,穿過混沌漆黑的虛空,腳踏上了一塊樓梯,這樓梯的造型還挺古怪,是兩面交互盤旋。</br> 走在上面總感覺怪不真實(shí),怕下一腳就會落空。</br> 他往下看,是死氣沉沉的主殿。四根石柱浮雕血腥冰冷,沿著樓梯往上走,本以為會是二樓,沒想到卻是直接出去了。</br> 宮殿的背后當(dāng)時(shí)隱在黑暗里,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是一座巍然大山。</br> 這條從主殿王座背后蜿蜒而上的樓梯,直通宮殿頂端,直通山壁。</br> 誅劍到此,發(fā)出一聲嗡鳴,然后重新落到了裴景掌心。</br> 裴景從檐頂一跳,跳到崖壁上,用手攀著一塊凸起的巖石,喃喃“你把我?guī)У竭@來,要我干什么先說好啊,我暫時(shí)打不過天道,你別害我。”</br> 他總覺得誅劍在坑他,可還是硬著頭皮往里面走天道那個(gè)瘋婆娘好像還在沉睡修養(yǎng),他應(yīng)該運(yùn)氣不會那么差。對修士而言,飛檐走壁,都不是什么難事。裴景繞著它半天沒走到頭,干脆往上走,感覺一股熱氣越來越明顯,溫度高的燙手。</br> 等他站到了山頂才看清楚,這座山的頂端是空的,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洞,周遭本來就漆黑,光一入內(nèi),更是被吸收的無影無蹤。</br> 誅劍又動了動,它的意思,裴景卻是明白的。</br> 裴景臉色非常一言難盡“你要我跳下去真不是在害我”</br> 微冷的藍(lán)色曦光流淌過劍身,似浸染萬年風(fēng)霜,沉默給出堅(jiān)定的回答。</br> “成吧。”</br> 裴景收劍,縱身一躍,跳了進(jìn)去。</br> 下墜的時(shí)候,裴景感受到旁邊風(fēng)在咆哮凌厲暴虐到撕裂萬物,浮世青蓮在他周圍形成一圈瑩白色的光,讓他不受干擾。</br> 落地,四處皆暗,唯一線微火紅光在地面蔓延,曲折探向深處。</br> 裴景“這就是天魔池所在的地方”</br> 他沿著這紅線往里面走。</br> 道路狹窄,布滿滑苔,青色的蘚上流過紅色的血液。</br> 在光暗的交錯(cuò)口,裴景停了下來,誅劍冰冷徹骨,而他則愣愣抬頭。</br> 看著立在山中央、夜中樞,懸空而立的一處血色高臺。</br> 高臺凌空,唯有左右兩道玉階往下接地。粗大的鐵鏈從臺底延伸,掛在八方石壁,每一處接連口都是巖石雕琢出的神獸頭顱,張嘴銜住鏈子,面目猙獰。</br> 臺子邊緣不斷溢出鮮血,如瀑布,下三千尺。下面是深淵,空空蕩蕩,似乎有云煙翻滾。</br> 青藍(lán)色的霧涌起,翻滾沾染血色倒流的河。</br> 夜幕天光這一霎靜默深遠(yuǎn),照五獸口耳栩栩如生,照血池濃艷欲滴,照中央一具浴血的白骨徹骨晶瑩。</br> 第一眼望去,就覺得極致的血腥和莊嚴(yán),尤其是那魔骨,帶著邪性、匯聚萬惡,可又給人圣潔明朗的感覺。</br> 裴景卻氣都不敢出,因?yàn)楦吲_左右的臺階上。</br> 一層一跪,都是天魔一族的人。</br> 他們衣著統(tǒng)一的黑,皮膚是青白色的,游離世間、深埋九幽,萬年不死如同幽靈,看似蒼白脆弱,卻是尖牙利爪、眼眸里藏著壓抑許久暴躁的殺戮。</br> 在人群前方,一名鳥頭人身的男子,張嘴用古老的語言輕聲念著什么。</br> 觀其模樣應(yīng)該是一族長老,高帽黑氅,目光虔誠凝視著空中某一個(gè)點(diǎn)。</br> 裴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道“這鳥人在搞什么。”他雖自信,也沒莽到一人戰(zhàn)群雄。打算等他們搞完事離開后自己再琢磨。</br> 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竟然是魔骨出現(xiàn)異象。魔骨本來是透明的,突然被注入一絲絲黑氣。黑氣來源,在正上方,只見一個(gè)小小的口,裂在空中,而且越來越大。</br> 鳥人長老面目喜色,閉上嘴,也隨著身后眾人一起,半跪下來,額頭貼著臺階。寬大的衣袍曳在空中,如同大鳥。</br> 池水驚動,翻騰翻滾,逆流往上,匯成了一個(gè)臺階。仿佛那撕裂虛空中,會走下神明來。</br> 裴景隱隱感覺不對,低頭,看著蠢蠢欲動地誅劍,小聲問“你是不是在坑我”</br> 誅劍上面的光頓了下。</br> 然后誅劍用它的實(shí)際行動,告訴他,什么叫真正意義上的坑主人。</br> 嗡聲音似龍戰(zhàn)于野,鳳泣空山。</br> 清越的劍光橫掃過絕壁萬仞。</br> 誅劍突然脫離他的掌控,直沖而上,光芒乍現(xiàn)的一刻,整個(gè)天地沉默。</br> 天魔一族的人大驚,憤怒驚恐地抬頭。</br> 卻難以置信,看著血池中的魔骨,似乎僵硬緩慢地再抬起頭。</br> “誰”鳥人長老先反應(yīng)過來,他后背長出了兩雙鷹一樣的翅膀,騰空,雙手是鋒銳的爪,要去攔住誅劍。</br> 裴景氣得恨不得現(xiàn)場表現(xiàn)個(gè)徒手掰劍,但還是壓著性子,語氣森冷“回來”</br> 他現(xiàn)在還是誅劍的主人,劍修對自己的劍有絕對的控制。誅劍對那血池有非常深刻的羈絆,可裴景的意念在后面扯著它。</br> 感覺到不對,它在空中一個(gè)掉頭,向下躲過鳥人長老,回到了裴景的手心。</br> 這下子,天魔一族跪在臺階上的所有人,都面色陰沉站了起來,一雙雙惡意狠毒的眼望向前方。</br> 看著山洞門口,半明半暗光影里,收劍負(fù)背的白衣少年。</br> 鳥人長老一窒,眼神瞇起“你是誰”</br> 裴景決定把這個(gè)逼裝下去,催眠自己,他就是來劍挑九幽的,而不是被誅劍出賣才落到這下場。</br> 心平氣和后。</br>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平靜地劍指血臺,刃與眉眼一般冷冽。</br> “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打不過就逃,實(shí)在沒必要留名。</br> 鳥人長老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修為,冷笑出聲“無知小兒今日入我天魔禁地,就別想活著離開。”</br> 他心里還是忌憚這個(gè)少年的,能無聲無息找到這里來,就不可能是簡單之人。</br> 留不得。</br> 長老眼中掠過殺意,袖袍一揮,地動山搖,從深淵傳出鳥類振翅的聲響。血色高臺下,是蝙蝠倒掛密密麻麻,如今都被驚動,穿破瀑布,嘩啦啦朝著裴景撕咬過來。而隨著長老的出擊,跪在臺階上的天魔一族也不在猶豫,各自躍下,抽出武器,劍與刀與鞭,光影交錯(cuò),蘊(yùn)含邪惡的天魔之氣。齊齊襲向裴景。同時(shí),裴景身后的陣法啟動,道路被金沙封鎖。</br> 天羅地網(wǎng)。四面八方都是殺機(jī),</br> 天魔一族修行靠的是天魔之氣,強(qiáng)悍程度本就勝過人間靈力。他們的金丹修士的力量,就堪比人間元嬰。何況此時(shí)站在裴景面前的,沒有一人低于金丹。</br> 照常理,他一個(gè)初破元嬰的小子,下一秒就會灰飛煙滅。</br> 天魔一族的長老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收翅站在臺階高處,目光冰冷,等著裴景死無葬身之地。</br> 卻不想,少年衣袖一掠,劍過長空,腳下升騰起寒冰劍陣,一股深邃遠(yuǎn)古的能量拔地而出,匯成屏障。</br> 仿佛天克天魔之氣,冰魄屏障隔絕所有攻擊,甚至反噬,把所有蝙蝠震下,讓所有出手的族人口吐鮮血、接連退后。</br> “你”天魔族人瞪大眼,目光是驚恐。</br> 裴景也驚訝了那么零點(diǎn)幾秒。</br> 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他最開始覺得自己打不過,是因?yàn)樘炷е畾庠?jīng)困了他四百余年,師祖都奈何不了,讓他產(chǎn)生陰影,對這群靠吸納天魔之氣修行的人先慫了。但現(xiàn)在,似乎他修行的,也不光光是人間的靈力。那片湖底,瀛洲神女,讓他頓悟的</br> “混沌。”天魔一族的長老出聲,臉上是驚是怒是深深的震撼,心中的殺意卻快在眼中凝結(jié)成血。</br> “多久了,有多久,我沒感受到這種力量,創(chuàng)世之初,混沌之力。”</br> 他背后灰褐色的翅膀大張,每一根羽毛都緊繃,元嬰后期的力量,逼的裴景都得退后兩步。</br> 湖底短短的幾日,根本不足以讓他徹底掌握混沌之力,對付天魔族金丹期的修士可以,對戰(zhàn)元嬰后期的修士,就非常吃力了。</br> “果然,留不得你”長老目露殺意,字字森冷“你現(xiàn)在主動送上門,對我們來說,倒是好事。”</br> 裴景拿著誅劍,眼中卻有一團(tuán)火在燃燒,亮如星辰。</br> 他對自己的力量好像一直還沒一個(gè)了解,到底強(qiáng)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br> 雖然吃力,可到底誰勝誰負(fù),還難說。</br> 他笑著“我主動送上門,你確定是好事”</br> 少年雪白的衣袍如大鳥,足立懸崖之邊,仿若劍掛青山,一眼斷蒼穹。m.</br> 長老獰笑,嘴開始變長、變尖,大展雙翅,手指開始退化成鳥爪,似乎血液都是毒的。俯沖而下,似乎天雷攜霜降,靠近,要撕裂他他自信于自己修為壓制,讓裴景根本就反應(yīng)不過來。只能如等死的螻蟻,任他粉碎。</br> 誰料裴景仿佛絲毫不受影響,反應(yīng)極快,躲過他的致命一擊,同時(shí)揮劍砍在它的左翅上。</br> 裴景微笑“我有浮世青蓮護(hù)體,你的威壓算什么呢”</br> 長老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牙縫間都冒著絲絲寒氣“浮、世、青、蓮”他眼眸一冷,活了那么久,自然也不會在裴景手下落下風(fēng),一爪擊向裴景的脖子,把裴景逼退后立馬轉(zhuǎn)身,護(hù)住了自己的翅膀。旋風(fēng)而起,在震動的雙翅里似乎驚雷涌動,長老再靠近,卻是用翅膀來做武器。黑紫色的雷電,遍布每一根羽毛,被他扇到頃刻就是尸骨無存。</br> 裴景向后靠,斜站上了山壁的一塊凸。</br> 這鳥人把翅膀送上來,他不砍都對不起了。</br> 也沒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就一劍,砍在了長老的左翼上。</br> 鳥人長老露出得意又冰冷的笑“這么多年,你是第一個(gè)敢拿劍碰我翅膀的人。人間所有武器都傷不了我,但你這跟用手接天雷沒兩樣了。”</br> 他的力量居然是修士渡劫之時(shí)的天雷不愧為天道的走狗啊。</br> 裴景輕輕一笑“真可惜,你猜錯(cuò)了,我手中的,從來都不是人間武器。”</br> 天魔長老表情僵硬,眼眸這一刻凝結(jié),冰冷凍骨。接下來發(fā)生的,竟不是裴景被天雷撕裂身體,而是他左肩一陣粉碎靈魂的劇痛。</br> 而后血濺三尺</br> “阿”</br>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伴隨凋零帶血的羽毛,讓整個(gè)山壁振動。</br> 天魔長老右手捂著鮮血淋漓的左肩,險(xiǎn)些掉進(jìn)深淵,左手分奮力攀著平地邊緣。</br> 抬頭,眸里現(xiàn)在只有恐懼。</br> 裴景笑了,誅劍之上染了血,卻馬上流干凈。</br> “原來我已經(jīng)那么強(qiáng)了。”</br> 他往前一步,劍輕飄飄落在天魔長老的手腕上。其余金丹期的族人受了重傷,七零八落倒在高臺左右同樣懸空的臺階上,大氣不敢出,眼睜睜看著他們的三長老,在那少年劍下生死一線。</br> 裴景說“你最開始不是問我的名字嗎。”</br> 少年俯身,在光影里,容色與劍光如出一轍的寒冷。</br> “裴御之。”</br> 他劍下壓,直接斷了這天魔一族三長老的手筋,讓他再沒力氣攀爬,死死瞪眼,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地墜入深淵。</br> 裴景一笑“聽清楚了那就記住我的名字,還有,我?guī)Ыo你的故事。”</br> 既然打的過,那么就要裝逼到底。</br> 他這話說的氣勢十足,眾人唯有死一樣的陳靜。看著那華光萬丈溫和風(fēng)雅的少年,這一刻鋒芒畢露,狂妄如寒霜,直刺靈魂。</br> 三長老死前怒吼,聲音驚天破石“你給我等著魔主不會放過你的神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br> 血池之下深淵里,寄居著什么,天魔一族沒人知道。但三長老被這少年斷左翅,相當(dāng)于被毀了修為,掉下去,九死一生。</br> 氣氛瞬間凝重。</br> 而裴景重新看向了他們。</br> 心中有了定論,得誅劍、悟混沌之力,他現(xiàn)在的實(shí)力,怎么說也是快接近化神期了。</br> 裴景神色一動,卻是往那處玉階上走去,只是他還沒站穩(wěn)</br> 忽然,從高臺底下伸出的鐵鏈一直不停抖動</br> 銜著鐵鏈端的石雕獸頭,此時(shí)眼睛,鼻孔,耳朵,嘴里都流出鮮血</br> “啊”天魔一族中不知道是誰先叫了一聲,瞬間,命令至心靈般,所有人齊齊跪拜在了地上,呼吸顫抖,為那即將到來的人。</br> 一眾人匍匐于地。</br> 唯裴景白衣飄飄顯得格外突兀。</br> 他卻也只是輕輕挑眉,抬下巴,看著血池中心,那具周身全是黑絲的魔骨,頭顱正正對著他。</br> 與此同時(shí),本來上空撕裂的小小一道縫,越來越大,形成一塊等人高的虛空出口。</br> 池水逆流,從至黑的虛空里,散發(fā)出的卻是至純的白光。</br> 詭譎艷麗,邪氣四溢,又純又惡,如這熔爐天地里矛盾的規(guī)則。</br> 如那規(guī)則之上的瘋女人。</br> 至純的白光里,傳來裴景從未那么清晰又真實(shí)聽到的聲音。</br> 飄渺空靈,落入耳側(cè),像是卷過落雪山河的風(fēng)。</br> “裴御之。”</br> 女人的聲音似乎是笑,又似乎是氣急后的森冷。</br> “你的愿望實(shí)現(xiàn)了。三千世界,蕓蕓眾生,唯獨(dú)你的名字我刻骨難忘。”</br> 裴景心想,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br> “不過。”從虛空里,赤足踩在逆行的血池上,女人星月織就的衣裙光輝漫漫,她氣息短暫地冷笑一聲,語氣含著冰渣子“你帶給我的故事,今天也該刻下終章。”</br> 裴景終于看清楚了這個(gè)女人的臉。</br> 真實(shí)又驚悚。</br> 她無疑是美的,出世之美,只是秋水般的溫婉、珠玉般的艷光,都被深銀色眼壓下。一般人擁有這雙眼,給人的感覺都會是驚艷,唯獨(dú)她給人的驚悚寒意。</br> 來自骨髓,源自天性,仿佛生在這個(gè)天地間,就沒有資格對視她的眼。</br> 銀色,雷雨欲來前的云,深海光芒戛然而止的那層水。</br> 她給自己造出這樣出世清艷的皮囊,皮囊之下不該存在的靈魂,卻是污濁又瘋狂的。這女人的真面目,或許該是個(gè)披頭散發(fā),眼睛布滿血絲的丑女人。</br> 裴景知道上一世的事情,現(xiàn)在對她只有見之欲嘔的厭惡。</br> 天道看見他的神色,開始嗤笑起來“如何,你是不是該感謝我。是我,讓你們情意相通,互訴衷腸呢。”</br> 在裴景面前裝不下去溫柔表象后,她也不再偽裝,話語暴露真實(shí)的靈魂。</br> 虛偽、世俗又陰晴不定。</br> 而裴景沉默不言,極力抑制自己才不至于動手。</br> 天道從血階上走了下來。</br> 赤足站在高臺邊緣,那些血沾染不了她的衣裙,她半蹲下來。</br> 這是裴景第一次看她蹲身,如同神明走下神壇。</br> 她的手指扶著浴血的魔骨,輕聲說“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闖到天魔池來,真以為我把你放眼里么”</br> 她的手指穿過魔骨的頭顱,只是輕輕一點(diǎn)。</br> 咚,聲響輕微。</br> 裴景卻立刻“唔”地一聲,劍也拿不穩(wěn),痛苦地半蹲下來。</br>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被利器鑿穿。</br> 而且根本無力反抗</br> 天道的手指像是在作曲,一點(diǎn)又一點(diǎn),咚咚咚,“我要你死,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br> 那利器左出右進(jìn),左進(jìn)右出,翻滾出血肉腦髓,這一刻天翻地覆。</br> 令人瘋魔的痛苦,卻找不到罪惡來源。無力感比痛苦更讓人崩潰。</br> 裴景抱著頭,汗水流進(jìn)眼中,大口大口喘著氣,眼中唯剩恨分明濃郁。</br> 天道停止了打擊的動作,卻是微微一笑,說“你是世外之人,我就真奈何不了你你信不信,我能驅(qū)使著你從這跳下去。”</br> 她把魔骨的頭部重新放好,站起身來,手指上還有血。</br> 唇色寡淡,笑意溫婉,用一種奇異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聲音,說“跳下去。”</br> 然后他緩慢站起身來,然后往后倒退。眼眸死死盯著天道,靈魂是清醒的,軀體卻不受控制。身體驟然下墜,和三尺血瀑一起,滾滾向深淵之底。</br> 他剛剛送那天魔長老下去,現(xiàn)在自己就要去陪他</br> 倒立著往下,身體失重,看到的是那女人匯納星芒的衣裙,聞見的是濃郁嗆鼻的血腥味,耳邊是嘩啦啦水聲。</br> 這深淵不見底,裴景卻無比清楚地知道,下去,必死無疑。</br> 因?yàn)樗退氯サ娜耸翘斓溃龑@個(gè)世界那么熟悉,怎么可能還給他一線生機(jī)。</br> “瘋子。”</br> 裴景對這女人的性子極度的厭惡,也不想去接觸。</br> 只想一劍了結(jié)她,讓她收了那不陰不陽的笑容。可現(xiàn)在,自身難保的是他。</br> 裴景咬牙,僵硬地抽出誅劍,想要把它卡在石壁內(nèi),阻止自己下墜。手指都在顫抖,天道的指令讓這具身體根本不容反抗,就像是上一世天塹峰放任季無憂離開一樣,無力。</br> 天翻地覆,血色瀑布越來越急,就要把他的身體也卷進(jìn)去時(shí)。</br> 他感覺,手中誅劍被人奪取,最后一根稻草被搶走,絕望還沒溢上腦子,他落入了一個(gè)懷抱。熟悉的氣息,清冷如這深淵落雪。裴景一愣,而后大喜,情不自禁伸出手,先抓住了他的衣襟。純黑色的衣袍擦過簌簌而落的碎石,誅劍在他手,似乎才是真正的歸宿。</br> 楚君譽(yù)摟著裴景的腰,劍劈山仞,絕地而起。</br> 他周身的氣場太強(qiáng)大,奔流而下的瀑布都在某一刻凝結(jié)。空氣中肅殺的氛圍彌漫,一觸即發(fā)。</br> 立在高臺邊的天道,手指一緊,銀色的眼眸里露出了不遜色于裴景的恨。</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