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高二大概是最快活的年級,沒有高一青澀,也沒有高三緊張。景澤一中高二實行段考制,不用每月考一次,一學期算上期末大概有三次段考。
九月快要接近尾聲,一段也即將到來。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大考,景澤一中和市里面其他三所高中進行聯(lián)考。說是四校聯(lián)考,其實就是景澤一中和景澤四中之間掰頭,市里面只有這兩所高中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每到大考一中四中必要爭個高下。
段考在即,全年級都開始嚴整學風。大課間不做操了用來學習,自習課紀律嚴抓,黃導每天來回巡邏。晚自習每班值班老師必須到崗,不允許任何人出門溜達。
在洪煒的帶領(lǐng)下,20班的數(shù)學成績有很大提升,上一次小測中及格人數(shù)終于突破十人。20班全體同學感動天感動地,數(shù)學成績終于有救了。
辛硯這一個月跟著老師學高二數(shù)學,又自學高一數(shù)學,大概摸清高中數(shù)學的體系是怎么樣的。目前還沒有進入高三,不管大考小考都是按單元出題。洪煒特別愛自己出題,題目又巧又難,辛硯學得還不錯居然也能及格。
其他科目辛硯學得一般般,英語靠初中那點積累能聽懂但學不精,政史地他課上聽聽就好書都沒背過,語文更別說了,語文課都用來玩手機睡大覺的。
大課間是難得的透氣時間,以往辛硯都用來睡覺,現(xiàn)在在高壓之下他只有出教室透氣。
教室外面想透氣的不止辛硯一個,辛硯站在教室外面動作幅度很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脖子向后仰,然后他就看見站在四樓走廊的兩個人。
夏穿楊大課間一般用來復習,他的方法是閉眼回想一天所學知識點。他把知識點在腦海中整理成膠卷,然后一幕一幕放映。這樣的方法既能節(jié)約時間又能緩解眼部疲勞。
高二第一次大考,文0老師也抓得很緊,紛紛使出拖堂、提前上課等技能。今天文0上午連上兩節(jié)課沒有課間休息,教室里有些悶,好不容易等到大課間,夏穿楊改站在走廊里復習。
走廊不是一個清凈的地方,總會遇到一些蒼蠅。夏穿楊回憶完知識點,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章韜不知道什么時候站過來。
章韜看著一樓20班外面那個人,嘴里輕蔑一笑,對夏穿楊說:“你什么時候認識20班那家伙的?”
夏穿楊向下看去,發(fā)現(xiàn)辛硯站在一樓走廊外,也正抬頭看四樓。兩人隔著四層樓的距離,目光就這么碰撞在一起。
“20班,嘖嘖,文科班倒數(shù)第一。”章韜瞟一眼夏穿楊的側(cè)臉說,“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他說完就大搖大擺走進文0教室。
獼猴桃不是個好東西辛硯聽葛曉光說過,隔著這么遠的距離辛硯也能看出夏穿楊和獼猴桃的關(guān)系并不好。
辛硯舉起手,對夏穿楊揮了揮。對面一二三層的同學都能看見,他們都在猜測他在和誰打招呼。
夏穿楊不喜歡張揚,默默挪開視線裝作看不見。
又裝不認識我?辛硯有主意了,他笑著將雙手放在嘴邊,深吸一口氣,打算喊出夏穿楊的名字。
夏穿楊余光瞥見,雙手拍在欄桿上,眉頭皺起,下意識“誒”出聲。只不過聲音太小沒引起其他人注意。
辛硯沒打算真喊出來,就是覺得好玩,見了夏穿楊的反應在原地哈哈大笑。夏穿楊瞪他一眼,轉(zhuǎn)身就回班里了。
對面一二三層樓的同學不知道辛硯今天演的是哪出默劇,心想這個人指不定有點毛病。
葛曉光剛上廁所回來,就看見教室外面辛硯一臉燦爛的笑容,問他:“硯哥你干嘛呢?”
辛硯的眼睛還看著四樓,葛曉光瞧瞧他又瞧瞧空無一人的四樓走廊說:“怎么,您想去0班?看你的眼神這么向往。”
“什么0班?”
辛硯經(jīng)葛曉光這么一說才對景澤一中的班級號有了困惑,他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可沒有“0”這個班級。
“這你都不知道,休學一年與世隔絕啊。”葛曉光越來越想知道辛硯休學干嘛去了,“就是最好的班就叫0班。”
“喏,你看四樓那一排,”葛曉光舉手指著對面四樓一排班級,“是文0文1和理0理1,0是最頂尖的班級,1班又叫次0班,也非常牛逼。0班和1班的老師都在四樓,他們問問題都不用爬樓的,拐個彎就到。”
“照這么排下來,20班就是墊底咯。”什么12345的,辛硯沒上過有這么多班級的學校,排來排去頭都暈了。
“扎心了。”葛曉光捂著胸口幽怨地看辛硯,“算是,也不全是。”
“尖子班前面都帶文理科名字的,除去那四個班,剩下1到20班都是平行班,1到14班是理科班,15到20班是文科班。這個數(shù)字不代表班級排名,比如咱對面那個17班,是文科平行班第一。”葛曉光朝對面努努下巴。
高中分個班都這么復雜嗎?辛硯捂嘴打了個哈欠:“說得我都困了。”
葛曉光看這位大爺對分班也不感興趣,和他閑聊:“你為什么選文科啊?”
辛硯回想了一下,當時上一任班主任打電話問他分科意向時他還沒有回來,當時都忙到騰不開手接電話,他側(cè)頭夾著手機沒有思考就說:“文科。”
“那你為什么選文科?”辛硯先讓葛曉光回答。
“我?這幾門課里就文科這幾門是我看得懂的文字。”往事不堪回首,葛曉光說,“我先問你呢,我說了該你說。”
無非就是“文科更容易”“喜歡文科”之類的答案,葛曉光沒聽過有新意的理由。誰想到辛硯抱起手說:“學自己拿手的多沒意思,我想挑戰(zhàn)一下自己。”
bking不愧是bking,葛曉光都不好意思笑他,他自己不尷尬嗎?當然他可以是中考成績非常好考上一中,但是從他的表現(xiàn)來看完全就不像一個學習好的人。辛硯怎么身在20班說著0班大佬的話。
葛曉光在原地呆滯了很久,然后問辛硯:“你初中哪里的?”
如果是景澤一中或四中再或其他很強的初中,那辛硯可以被認為是遺珠。
“桐安中學,”辛硯撓頭回想,“好像也叫市十三中。”
“這是什么野雞中學?”葛曉光脫口而出。
這不怪葛曉光,就這座小城,他所知道的名字前頭帶數(shù)字的中學不超過十個,更別提有的鄉(xiāng)縣中學還有別稱。
“額,我嘴說快了哈,你別往心里去,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母校的。”葛曉光捂住嘴,怕辛硯抽他。
辛硯沒有抽他,甚至贊同道:“確實挺偏的一個學校,在桐安。”
葛曉光沒聽過桐安這個地方,以為是什么鎮(zhèn)或什么村的名字。
“農(nóng)村的啊?”葛曉光問他,感覺辛硯身上的神秘色彩愈加濃厚。
“算是,也不算是。就是桐安,你知道嗎?”辛硯看見葛曉光茫然地搖搖頭有點抓狂,“在城西很遠的地方,哎也不算特別遠,坐公交車就能到,那里以前還有個廠。”
葛曉光看見辛硯語無倫次,試探開口:“硯哥,你到底想說啥?”
二樓露臺上,黃導又叼著口哨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吹哨前先環(huán)顧一遍整棟樓。
辛硯的心情變成灰色,沒有人知道桐安,他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擺擺手往教室里面走:“也對,馬上要拆了,跟你說這個干嘛。”
話音剛落,尖銳的哨聲響徹三教樓。
接下來幾天辛硯的頭上有一朵烏云籠罩,別人和他說話只懶懶地回應一句。班里人感受到辛硯的低氣壓,問葛曉光是不是惹辛硯了,葛曉光比竇娥還冤,誰敢惹他?
段考前一天晚自習布置考場,打鈴后整棟樓都是拖拉桌椅的聲音。
教室沒有儲存柜,大部分學生都把考試用不著的書本放在箱子里,寄放在老師的辦公室。辛硯沒有箱子,也不擔心有人偷他的東西,用不到的書就塞抽屜里,塞不下的帶回家。
大考前一天,同學們的情緒都很高昂,嘴上笑著說又要死了,不知幾分真幾分假。一場考試對于他們來說就像一顆投入大海的石子,會泛起小小漣漪但總能平息。
辛硯抱著幾本書走在回家路上,有幾個學生邊走邊聊天,話題無非是明天考什么、老師說了什么、考差了會遭受怎樣的毒打。
“要死了,我古詩文都沒背呢。”一個男生說。
“我才是真的要死了,數(shù)學學了個啥我都不知道。”和他同行的女生說。
“我們班老劉說誰空著這道題誰把卷子吃了。”
“哈哈哈哈,我們班王總不會讓你吃卷子,會讓你抄八百遍,上次課代表沒寫出來手都快抄斷了,王總說這是在練習肌肉記憶。”
“這也太狠了。誒,你考完等等我,一起對個答案怎么樣?”
“滾滾滾,誰要跟你對答案。”
……
辛硯獨自走著,等那兩人走遠,他突然想起語文課文里的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