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辛硯離開的前兩天,夏穿楊很難適應。
夏日晨光出現(xiàn)得早,夏穿楊走到院墻外時才想起辛硯不在。夏穿楊抬頭向三樓的陽臺看去,門窗緊閉,只有樹枝掩在陽臺前招搖。
夏穿楊還是等了一會,安靜地站在墻外,站在樹下。
漸漸上學的人多了,他們路過夏穿楊時疑惑地打量他,不知他在干什么,一動不動的。
夏穿楊走前又往陽臺看了眼,沒有人。
試卷講了兩天,然后短暫的暑假來了。七月返校他們就要搬去二教樓了。
三教樓的東西太多,老師讓每個人搬走各自的所有物品。下一批入住三教樓的將是高一新生,是誰又要在這棟四合院里度過兩年青春……
暑假前最后一天不用上晚自習,下午就放學了。很多人叫家長開車來幫他們搬東西。夏穿楊的東西并不多,之前他陸續(xù)搬了一部分書回家。今天他的主要任務是幫辛硯搬東西。
放學了文1班鬧哄哄的,沒人注意夏穿楊從后門進來。辛硯的座位兩天沒坐人,桌面上的試卷已經(jīng)堆成山。
賀游簡單收好自己的東西后看見夏穿楊進來,于是走過去問他:“夏穿楊,辛硯去哪里了?這兩天都不見人影。”
“有才只說他請假了,我微信問他要不要幫他收東西,他都不回我消息。”賀游打開手機聊天界面,一串綠色消息條,都是賀游發(fā)出去的。
從辛硯生日那天起,辛硯幾乎不用手機了。
“看你這么淡定,你肯定知道他干嘛去了。”
“他……有些事去辦。”夏穿楊只能這么回答。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回去繼承家業(yè)了?”賀游半開玩笑地猜測。
夏穿楊整理辛硯的桌子上的試卷不說話。
如果辛硯沒有回來,劇情應該就是按照賀游說的發(fā)展了。
“這些試卷我?guī)退珠T別類放好了。”賀游說完就回去收拾自己的書。
試卷是暑假作業(yè),七月就要分班,就算寫完了也不知道交給哪個老師。
辛硯的書雜而不亂,數(shù)量不多,夏穿楊用一個紙箱就裝好了。
夏穿楊抱著紙箱回家時,有小孩在他旁邊追逐打鬧,陽光撒了一地。如果辛硯在,會攔住到處亂跑的小孩,不讓他們撞到夏穿楊。
在辛硯家門前站定時夏穿楊的心跳快了一拍,那天辛硯給夏穿楊鑰匙后,夏穿楊把這把鑰匙和自己的鑰匙扣在一起,再也沒有取下來。
沒想到有一天夏穿楊會一個人來開這扇門。
夏穿楊太熟悉這間房子了,向左走幾步是餐廳,向右走幾步是沙發(fā),夏穿楊閉著眼睛都知道。
夏穿楊把紙箱放在客廳地板上,彎下腰就看見辛硯的手機被扔在沙發(fā)夾縫中。
也許離開得匆忙忘記帶手機,也許是不想帶手機,辛硯此時沒有手機,他和云里切斷了一切聯(lián)系。
夏穿楊把南北窗戶打開,空氣對流,風穿堂而過。書桌前幾片便利貼被吹落在地上,夏穿楊撿起來仔細貼好。
辛硯臥室的床在夏天成為了擺設,辛硯似乎很怕熱,他喜歡鋪竹席睡地上。辛硯曾經(jīng)跟夏穿楊說過,這是他從桐安保留下來的習慣。
傍晚天空變成淡淡的藍紫色,夏穿楊在竹席上坐下,身體慢慢往后躺。辛硯在家里睡午覺大概也像他這樣躺著,姿勢大概更豪放些。
夏穿楊閉上眼躺了一會,再次睜開眼窗外天空變成很深的藍紫色,快要天黑了。
他關(guān)上窗戶,然后離開。
七月,天晴。
夏穿楊和往年暑假一樣在老洪家補課,老洪讓夏穿楊把一學期的成績單帶給他看。數(shù)學成績提高得很明顯,老洪欣慰地笑:“我就說,你想學好數(shù)學不是難事。”
“感謝老師關(guān)心我。在學校里我也經(jīng)常去請教小洪老師,她會很耐心地教我。多虧老師們的教導,我才能有這樣的進步。”夏穿楊把洪煒一起感謝了。
老洪和洪煒給予夏穿楊的幫助意義非凡,他們和老秦一樣,他們的存在讓夏穿楊知道世界上存在不需要理由的溫暖和善意。
“我就跟你聊聊家常,沒讓你發(fā)表感言,又不是國旗下的講話。”老洪讓夏穿楊打住。
“洪煒在你們學校怎么樣?”老洪像是不經(jīng)意間問起,心里不知道排練多少遍了。
老洪天天嘴上念叨他對洪煒是放養(yǎng)式教育,從來不管她。其實他比誰都關(guān)心洪煒,又嘴硬不好意思問女兒,只能找機會和同事打聽洪煒在一中的情況。
“小洪姐很厲害,她教的班級一直保持平行班第一,很多同學都喜歡她。”
“哼,可別把她夸上天咯。”老洪裝作不信,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出賣了他。
廚房里炒菜的師母正好出來拿東西,聽見了笑老洪:“你就嘴硬吧,她等會就回來。”
“啊?她今天回來?怎么不和我說一聲。”
“回自己家還要和你說什么,”師母重回廚房前對夏穿楊說,“穿楊,中午留下吃個飯啊,我燉了湯。”
“好,麻煩師母了。”
“不麻煩不麻煩。”
飯菜剛上好,洪煒就到了。
“爸,媽,我回來了。”洪煒進門,大聲通知家人。
“穿楊,我就猜你也在,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洪煒看見夏穿楊露出笑容。
“小洪姐。”夏穿楊打招呼。
“叫得好,在校外就該叫我姐,感覺年輕了好幾歲。”洪煒對他眨眨眼。
“哼,沒個正形。”老洪在一旁不甘心受到冷落。
“哎喲,哼什么哼,吃飯吃飯。”洪煒按著老洪走到餐桌邊坐下。
師母的手藝很好,每道菜色香味俱全。他們圍著餐桌坐,時而說幾句話。
洪煒突然想起什么,對夏穿楊說:“穿楊,你能聯(lián)系到辛硯嗎?前兩天我給他發(fā)消息他現(xiàn)在都沒回。”
“辛硯”這個名字好像很久沒聽過了,這兩個字夏穿楊在心里念過,在紙上寫過,就是沒有從別人的口中聽過。
原來有些東西如果不去加深印象,會慢慢變淡的。
那一刻夏穿楊心中升起一種朦朧的恐懼感。
“他……有些事需要處理,我也聯(lián)系不到他。”
“唉,我還想告訴你們倆一個好消息呢。”洪煒有些可惜。
“什么好消息?”老洪忍不住問。
“別著急,到時候就知道了。”洪煒又賣起關(guān)子。
夏穿楊從老洪家出來,坐公交車在一中站下車,然后走回家。
今年夏天還是一樣熱,行道樹上的蟬聲快要沖破天。
路過那個院子時夏穿楊習慣抬頭看一眼三樓的陽臺。三樓那間房好像許久沒有人住,那棵老香樟樹的樹枝伸進陽臺也沒人管。每一個路過的行人匆匆走過,他們不會注意到這些變化。
香樟樹枝另一半往院外伸,夏穿楊的視線隨著枝條向下,墻上那塊牌子映入眼簾。上面寫著:嚴禁攀爬,后果自負。
夏穿楊心中一動,那種朦朧的恐懼感驀然又出現(xiàn)了。
這時有一個毛茸茸的生物路過夏穿楊,一溜煙鉆進鐵門里。
那是一只貓,體型很大,圓滾滾的,動作卻很靈活。
無情?
夏穿楊想起過年時在辛硯樓下見到的那只小貓,貓如其名,那時它無情地離開院子了,后來再也沒有回來。
夏穿楊不確定,他跟過去,發(fā)現(xiàn)鐵門是開的。那道長年鎖著的側(cè)門被貓拱后處于半開狀態(tài)。
夏穿楊走進去,并沒有見到貓的蹤影。
有時夏穿楊看見小胖墩在院內(nèi)玩耍,小胖墩看見夏穿楊還會和他打招呼。
夏穿楊用鑰匙打開辛硯家的門,走進去。
午后耀眼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地板上,就算拉著窗簾也能感受到太陽的溫度。
客廳還是夏穿楊上次離開時的樣子,那個紙箱靜靜地等待它的主人回來。
夏穿楊走進臥室,臥室里的床干凈整潔,墻上的便利貼掉了幾片,夏穿楊撿起來想要重新貼起來。
可是貼不上,便利貼背部已經(jīng)失去粘性。
夏穿楊把它們放在書桌上,用書壓好。
地上突然傳來一點輕微的聲響,夏穿楊的動作僵住。
夏穿楊慢慢往床的另一邊走過去,他看見辛硯躺在竹席上睡覺。
辛硯睡得很熟,絲毫不知夏穿楊的存在。他四肢隨意伸展開,碎發(fā)搭在額前,他閉著眼睛,眉毛舒展。
“辛硯。”夏穿楊喚他的名字,辛硯沒動。
夏穿楊走過去,踏在竹席上,側(cè)身躺下,盯著辛硯的睡顏不敢閉眼。
不知過了多久,辛硯的姿勢一點都沒變,夏穿楊揉揉眼睛,眼睛酸出淚了。
下一秒,辛硯醒了。
他的睫毛如破繭而出的蝶,輕輕扇動翅膀就好像剛從塵埃中醒來。
“哭了?”辛硯撐起一只手,側(cè)身看著夏穿楊。另一只手給夏穿楊擦淚。
辛硯的手很暖,像外面的太陽。
“你回來了。”夏穿楊平躺下,抬起手觸碰辛硯的臉。
辛硯用臉蹭蹭夏穿楊的手,然后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
“我回來了。”
辛硯的視線在夏穿楊身上游走,從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再到下頜處那顆淡淡的痣。
辛硯的眸色變沉,俯身吻下去……
太熱,太黏。
夏穿楊從竹席上醒來,旁邊空蕩蕩。他的臉頰是燙的,衣服早被汗打濕貼著身體。
是夢。
窗外的蟬叫得快活,太陽正毒,熱氣快要把這座城市烤干。
夢里沒有聒噪的蟬鳴,沒有刺眼的光線,沒有蒸人的暑氣。醒來卻更是一場空。
辛硯還沒有回來,明天高三就要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