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什么意思?”辛硯原本把玩著餐桌上精致的打火機,高檔酒店就是不一樣,打火機也極精致。聽見辛剛的話辛硯的手停下,眼睛盯著辛剛。
不知辛硯像誰,驀地看人的樣子讓人冒冷汗。辛剛躲避辛硯的目光,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我以前是混蛋,只想著生意上的事忽略了你,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現(xiàn)在老了,突然醒悟了,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不對你好對誰好,將來家產(chǎn)……”
“我這么一個兒子?家產(chǎn)?”辛硯皺眉,幾乎把辛剛看透:“你后來得了一個女兒?”
“是,”辛剛扯皮嘴角笑笑,“就是你妹妹。”
過年那通電話辛硯記得很清楚,那趙阿姨還說她肚子里是兒子,那時算上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孩子尚未生出來卻知道性別,辛剛一定通過一些手段檢測到了,所以他們夫妻倆那么篤定。辛剛這樣迂腐頑固的中年男人,重男輕女的觀念已經(jīng)生了根永遠無法剔除。可結(jié)果就是那么諷刺,辛剛期盼的兒子竟然成了女兒。
辛剛和吳念離婚的時候他拼了命地爭奪撫養(yǎng)權(quán),盡管在此之前他沒有做到一個父親該盡的責(zé)任。辛剛離婚之后,沒有人替他照顧辛硯,辛剛發(fā)現(xiàn)辛硯竟然這么厭惡自己,他才知道原來撫養(yǎng)一個孩子多令他頭疼。辛剛那時正在發(fā)展期,他把辛硯拋給他外婆每月給點錢就不管了。
后來辛剛有錢了,趕著和他結(jié)婚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多的是給他生孩子的人。那時辛剛早就忘記還有個辛硯,辛硯在辛剛眼里就是一個練廢了的號。
辛剛確實老了,他耗費大量財力物力才得到這一胎,再生一個太不現(xiàn)實。因為這件事,辛剛沒少對現(xiàn)在的妻子發(fā)脾氣,妻子哭著說都是檢測機構(gòu)的責(zé)任,要他們負(fù)責(zé)。這事本就不能放明面上說,更何況追責(zé),再說追責(zé)有什么用,孩子都已經(jīng)生下來了。辛剛現(xiàn)在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家里看哭啼啼的娘倆。
辛剛的財產(chǎn)不能沒有人繼承,他辛家香火必須延續(xù)下去,于是他想到了辛硯。
辛硯手還拿著打火機,手指忘了動。他垂著眸,忽然極具諷刺地一笑,抬眸看著辛剛說:“可悲,那個女孩攤上你們這樣的父母真可悲。”
“你今天說的那些懺悔的話我一句也不信。”辛硯站起來要走,“不過有一句你倒說對了,你不是一個好父親,從前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
“辛硯。”辛剛匆忙站起來企圖攔住辛硯,“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爸爸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呵。”辛硯頭也沒回地拉開門走出去。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辛剛十幾年喪父式教育因為一句道歉就輕易被原諒,那么全天下的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都要效仿了。
辛剛對辛硯都是如此,辛硯不敢想象那剛出生的女嬰未來會怎樣。
辛硯拉開門看見夏穿楊就站在門外等著,他背對門口,仰頭欣賞大廳中央的水晶吊燈。聽見動靜夏穿楊回頭看過來。
辛硯甩上門辛剛沒再追上來。辛硯走到夏穿楊身邊,也抬頭看那吊燈,他看不出玄機,此刻他心里裝著一肚子怒火。
“走吧,還要上晚自習(xí)呢。”夏穿楊牽動辛硯的袖子。“我們路上說。”
黑夜降臨,辛硯在暮色中傾吐,說他的沒有色彩的童年,說辛剛做過的惡心事。黑夜像一盤黑色顏料,壞情緒撒在上面越抹越亂,辛硯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他不知悔改,還要禍害一個新生命。”辛硯說:“當(dāng)時我在想,如果我是女生,我的命運大概還不如她。”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為此難過。”夏穿楊握了一下辛硯的手。
“我只是覺得惡心,太惡心了。”
“辛硯,我跟你說一個故事。我家樓上的鄰居大叔脾氣很不好,他經(jīng)常打罵他兒子,聲音大到整棟樓都能聽見。后來他兒子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棟樓還是能聽見打罵聲,不過打罵的人變成了他兒子。”夏穿楊微微嘆息,握住辛硯的手看著他,“辛硯,我們要做的是不讓自己成為他們。”
良久之后,辛硯握緊夏穿楊的手說:“我知道。”
晚自習(xí)辛硯踩點進教室,他從后門進去,全班像后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剛才熱熱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他們不約而同看向辛硯。
辛硯被大家的目光戳出一個洞,他以為他后面站著哪位大人物呢,他疑惑地往教室外面看,什么也沒有,所以他們是在看他?
“怎么了?”辛硯問。
“沒怎么沒怎么。”大家笑笑又回過頭去。
辛硯把目光對準(zhǔn)賀游,賀游和杜一亮正摸著下巴看著辛硯若有所思。
“一個個都不正常。”辛硯坐下,肚子里的怒火還沒消,沒心思猜他們反常的舉動。
賀游和杜一亮對視一眼,互相給個眼色,賀游湊到辛硯跟前說:“辛硯,有人說下午放學(xué)看見你和夏穿楊坐豪車了,車?yán)锩婺莻€大款跟你很熟的樣子。”
沒想到短短幾分鐘的場景就被校門口經(jīng)過的同學(xué)看見了,竟然還把這事傳遍了。在枯燥無味的高中生活中,他們熱愛發(fā)掘一切與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事物,比如老師的八卦,比如男女同學(xué)間的緋聞,比如同學(xué)家里的資產(chǎn)狀況。
辛硯不知道第一個傳謠言的人是怎么看出他和辛剛很熟的,他和辛剛長得這么像嗎?
“誰說的?”辛硯微微帶著情緒說。
“別生氣,不是我說的。”賀游看辛硯的反應(yīng)等于變相承認(rèn)坐過豪車了,至于大款是誰還可以再扒。“那那個大款你認(rèn)識嗎?誰啊?聽說那輛車至少上百萬你知道嗎?”
“你比葛朗臺還八卦啊。”辛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拿出一根筆手指間一轉(zhuǎn)開啟晚自習(xí)模式。
挖不出想要的答案賀游很難受,可是杜一亮提醒他黃又材就要來視察了,賀游不得不把話憋回去。
夏穿楊那邊好很多,文0班一部分人也聽說了,只是帶著好奇的目光多看了夏穿楊兩眼并沒有問他什么。夏穿楊在班里屬于默默無聞的一類人,沒人為這種事去問夏穿楊。不過多數(shù)人就算知道也不關(guān)心不打聽,一心撲在學(xué)習(xí)上。
夜自習(xí)放學(xué)的時候,辛硯的心情仍不見好,見到夏穿楊的時候才抿起唇勾勾嘴角讓他別擔(dān)心。
出校門的時候那輛豪車又停在校門口,辛剛就站在車外等。這時東門只剩下高二下夜自習(xí)的學(xué)生經(jīng)過,他們放慢腳步想看看這車是來接誰的。
辛硯走到門口看見辛剛呼吸一滯,然后他拉著夏穿楊飛快往回家的方向走。
“辛硯!”辛剛像是忘了幾小時前那頓不愉快的晚餐,聲音大到生怕別人聽不見。
傳言得到驗證,路過的同學(xué)看看辛硯看看辛剛都忘記回家了,故意放慢速度怕錯過一場好戲。
辛剛走到辛硯面前說:“你這孩子,看到我不打招呼就走,別人還以為我們不認(rèn)識呢。”
辛硯不知道辛剛?cè)ツ睦镄逕挼哪樒ぃ匆娝闹艿娜硕纪@邊看,沒下去的怒火燃得更旺了,他對辛剛說:“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來我學(xué)校找我?”
“可是你又不告訴我你住在哪。”辛剛語氣里還藏著些怨念。
“有這必要嗎?”辛硯說。
夏穿楊摸摸鼻子,打算走遠一點給他們留出談話的空間。剛往旁邊挪一步辛硯拉住他的衣袖,眼睛卻看著辛剛說:“還有什么事在這一次性說完。”
“沒什么事。”辛剛轉(zhuǎn)眼看見被辛硯拉著的夏穿楊,又說:“這么晚了回家不安全,小夏你家住哪里,叔叔載你一程。”
“謝謝叔叔,不用了,我家很近。”夏穿楊婉拒,他的袖子還被辛硯拉著,辛硯倔強地就是不肯松手。
“好,好。辛硯你住……”
“我就更不勞煩你費心了。”
“好,我也不強求你們。”辛剛不走,想了想還是說:“周末你們放假嗎?我們父子倆單獨吃個飯,吃完那頓飯我就回去。”
辛硯想了一會說:“可以,吃完這頓飯,把話都說完就別來找我了。”
“好,你答應(yīng)跟我吃飯就行。”辛剛連連點頭,“到時候好好說說話。”
辛剛滿意離去,辛硯心里的惡心勁還沒過去,賀游和杜一亮從后面走過來。杜一亮瞇著眼睛望著遠去的豪車發(fā)出無限感慨:“真富啊。”
剛才那一幕賀游和杜一亮都看見了,傳言都是真的。一直以來辛硯都是拽拽的,他的拽從不體現(xiàn)在穿多貴的球鞋、考多高的分?jǐn)?shù)上,仿佛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今天賀游大概明白辛硯有什么底氣拽了。
賀游只看到辛硯面無表情的樣子,沒有看到旁邊夏穿楊對他搖頭示意。
賀游大大咧咧地說:“辛硯,原來你是隱形富二代啊!”
話剛說完夏穿楊嘆了口氣,關(guān)切地注視著辛硯。
辛硯掀起眼皮,給賀游一個的眼色。
賀游站在辛硯一側(cè)只能看見他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像一把匕首刺了一下賀游,賀游竟嚇得后退一步。
杜一亮和賀游撞在一起,兩個人都不會走路了。
這一次他們終于看到夏穿楊搖頭讓他們暫時不要和辛硯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