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等星星
7月5日那天下午, 考完數(shù)學(xué)剛好五點(diǎn), 祝星遙又跟江途和林佳語一個考場, 江途提早半小時交卷先走了, 祝星遙倒是提早十幾分鐘做完試卷了,倒是林佳語時間好像不太夠。
考試一結(jié)束, 黎西西就過來把她跟林佳語拖下樓, “快走吧, 我們早點(diǎn)過去,吃完烤肉還能唱一會兒歌。”
明天還要考試, 她們最晚十一點(diǎn)都要回家。
林佳語問:“陸霽和許向陽他們呢?”
祝星遙打開手機(jī),看到陸霽的短信,抬頭說:“他們提前交卷先過去了。”她看了一眼黎西西, 想起之前許向陽說的要跟黎西西表白的事。
老劉已經(jīng)等在門外, 三人上了車直奔烤肉店。
最早到的是江途, 他把自行車放好,陸霽跟許向陽他們就到了。
江途看了他們一眼,走進(jìn)烤肉店,現(xiàn)在才剛五點(diǎn),店里還沒什么客人, 梁城今天也不在, 他回頭看丁巷:“你們先坐。”
他轉(zhuǎn)身走進(jìn)后廚,周原驚了,“他怎么這么熟?”
還是上次那張靠玻璃門的桌子,幾個人坐下, 丁巷解釋:“哦,途哥在這里打工呢,1月份的時候,就下雪那天,我們還在這里給途哥過過生日呢。”他突然想起什么,他指著玻璃門外高幾級臺階的小平臺,越說越興奮,“那天女神說給途哥送生日禮物,就拉大提琴,就坐在那里,正拉著琴呢,然后突然就下雪了。”
陸霽一愣,皺眉問:“你說……祝星遙給江途拉琴當(dāng)做生日禮物?剛好下雪了?”
丁巷這人情商也不算低,忽然反應(yīng)過來,忙撓頭笑:“哎,就是生日禮物嘛,大家都有準(zhǔn)備的,也不是特別的,黎西西今晚還說要女神給她拉琴呢!”
陸霽沒說話了,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翻面前的碳火,許向陽看了他一眼,笑了下:“那不行,祝星遙要拉琴的話,會搶我風(fēng)頭的,我等會兒得跟她商量商量。”
路上遇上堵車,祝星遙她們到的時候已經(jīng)快六點(diǎn)了。
祝星遙是背著大提琴進(jìn)來的,一進(jìn)來就感覺陸霽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她愣了一下,黎西西拽著她過去,“走呀,愣著干嘛呢!”
林佳語沒看見江途,問他們:“江途呢?”
丁巷說:“后廚呢。”
過了一會兒,江途出來了,手里拎著一壺酸梅汁,他放在桌上,淡聲說:“明天還有考試,你們女生就別喝酒了。”
上次林佳語喝了兩杯,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敢碰的,忙說:“好,我不喝。”
陸霽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啤酒都拿開,“今天算了,都別喝了。”
黎西西撇撇嘴:“行吧,為了不影響明天考試,不喝了吧,畢竟事關(guān)老曹的終身大事,明天的考試還是很重要的。”
烤肉吃到一半,江途手機(jī)響了。
他看了一眼,神色冷靜地起身,走向后門,電話是舒嫻打來的,一接通就聽到她哭:“江錦輝這個天殺的,又欠了一筆錢,你說他怎么就這么混賬……”
舒嫻哭罵了十幾分鐘,江途才沉聲問:“欠了多少?”
“具體不知道,幾萬塊吧……”舒嫻哭得斷斷續(xù)續(xù),“我當(dāng)初怎么會嫁給這種人呢?”
幾萬塊,比江途猜測的要少。
二十分鐘后。
他掛斷電話,目光沉沉地望著星空,胸腔壓著一口濁氣,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看到祝星遙背著大提琴站在他身后。
已經(jīng)快七點(diǎn)了,烤肉店客人很多,他們原本坐的桌子也空了。
江途神情壓抑冷漠,祝星遙莫名有點(diǎn)心慌,她其實很怕看到他這樣,那種壓抑到骨子里情緒讓人束手無策,她小聲問:“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
“沒事。”江途收斂情緒,低聲問她,“他們?nèi)四兀俊?br/>
祝星遙遲疑地看他,有些無奈地開口:“許向陽讓我別拉大提琴,他要給黎西西彈吉他,他跟陸霽學(xué)了一個月了,要是我拉琴會把他比得很難看……讓我把琴先藏起來。”
不知道許向陽到底要怎么跟黎西西表白,一群人都串通好了,都去幫他的忙,林佳語負(fù)責(zé)把黎西西先帶出去。
祝星遙抬頭問他:“放哪里?”
他抬手,又頓住,轉(zhuǎn)身走在前面,“你跟我來吧。”
祝星遙哦了聲,跟在他身后,服務(wù)員端著碳火過來,他們避讓等了一下,剛走了幾步,她肩上的大提琴突然被人拽住,她連忙回頭,眼睛微瞪。
“嘖,還真是你啊,小美人,好久不見了。”陳毅低頭看著她,眼睛泛著光。
江途幾乎是瞬間轉(zhuǎn)身,把祝星遙拉到身邊,滿眼戒備地看向陳毅和他身后的一群小混混,冷聲問:“你想做什么?”
“我想干嘛?你說我想干嘛?你爸又欠了一筆錢,他給不出錢,就從你這里收利息吧,也不多,三千塊。”陳毅痞笑,看了一眼祝星遙和她肩上的大提琴,“還不上也沒關(guān)系,讓她給我們拉一下大提琴,這錢就算了。”
“不可能。”
江途冷聲說,他把祝星遙拉到身邊,“你去后面。”
祝星遙有點(diǎn)慌,她怕他打架,陳毅他們七八個人……他會吃虧的,她不走,甚至抬手抓住他的衣角,陳毅一看,挑眉笑了笑:“小美人,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他家里欠了很多錢,你跟他在一起真劃不來,他這種家庭,說不定這輩子都會被他爹給拖到死,你們家要幫他填這個窟窿嗎?”
“你閉嘴。”
祝星遙怒瞪他,氣得甚至忽略了他的話。
他們已經(jīng)影響到店里的客人了,有人剛坐下又起身離開,有服務(wù)員過來跟江途小聲說別鬧事,江途沉著臉往前走一步,看向陳毅:“錢我給你,你跟我過來。”
陳毅手抄在褲兜里,下巴一抬:“行啊,加上之前的五千,一共八千。”
江途瞇了眼,他甚至不敢去看祝星遙的眼神,她此時的眼神一定很復(fù)雜,擔(dān)憂的,憤怒的,同情的……他沉默了幾秒,祝星遙突然難受不忍,往前走了一步。
她擋在他面前:“你別逼他。”
江途垂眼看她的發(fā)頂,和細(xì)白的脖子,滾動喉結(jié)艱難咽下一口氣,心里的防線又塌陷了一寸田地。
陳毅越看她那樣,越來勁兒,抬手就要去拽她的大提琴。
大提琴是祝星遙的寶貝,她怎么也不想讓這個討厭的人碰,很快往后退了一步,江途剛想走到她面前,就被身后兩個人一按,他用力掙扎了幾下。
那邊,陳毅像是逗祝星遙玩似的,她退一步,他就進(jìn)一步。
幾個人按著江途,他掙扎得臉漲紅,額前和脖子的青筋都隱隱暴起。
祝星遙覺得,她這輩子大概不能碰到陳毅,每次碰到陳毅都沒有好事,她腳后跟卡到餐桌旁邊的餐車,腳下一崴,陳毅下意識就去拽她肩上的大提琴琴包的背帶。
大提琴猛地脫手,祝星遙反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搖搖欲墜地往倒。
她臉色煞白,驚叫一聲。
伸手驚慌地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沒抓住,后腦勺撞上玻璃桌角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疼過,她的腦袋可能破了一個洞……
店里嘈亂的驚呼聲。
哐當(dāng)哐當(dāng),桌上鍋碗瓢盆砸下的聲音。
江途那句撕心般的嘶吼:“祝星遙!”
陸霽飛撲過來,整個身體覆在她上方,擋去了所有砸落下來的東西,祝星遙頭昏目眩,模模糊糊看到陸霽驚慌的臉,就失去了意識了。
門外。
許向陽手里抱著吉他,周原和丁巷手里都抱著一大袋東西,林佳語拉著黎西西回來,幾個人臉色發(fā)白地看著半小時不到,就變了一個樣的烤肉店。
江途掙脫束縛,沖過去對著陳毅就是一拳,陳毅嘴角瞬間流血了。
江途怒紅了眼,他拽住陳毅的衣領(lǐng),胸口憤怒起伏,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咬出一句話:“陳毅,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玩命。”
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
“快喊救護(hù)車!”
“她在流血啊!”
“可別出人命了!”
……
陸霽腦袋被砂鍋砸得暈乎,他被人大力掀開。
江途看著祝星遙蒼白的臉和地上沾的血,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他顫著手把人抱起來,快步往外面走,許向陽反應(yīng)很快,把吉他一扔,跑去招車,周原趕忙去把陸霽架起來。
林佳語跟黎西西紅著眼跟上去,一邊哭一邊抹眼睛,她們嚇壞了。
醫(yī)院里。
祝星遙在急救室里,陸霽在做檢查。
除了江途,所有人都圍在門外等著,丁瑜已經(jīng)下班回到家了,跟祝云平趕來得很快,他們也嚇得不輕。
江途坐在黑暗的樓梯口,垂著腦袋,整個人頹喪到極點(diǎn)。
過了很久。
手術(shù)室門開了。
他猛地站起來,走出去。
醫(yī)生是丁瑜的同事,正在跟她說祝星遙的傷情,縫了四針,腦震蕩,住院等等。
江途忽然出現(xiàn),丁瑜跟祝云平都愣了一下,看了看他,來的路上,黎西西給他們打過電話,他們大概了解了一點(diǎn),這個就是黎西西口中家里欠了高利貸的同學(xué)吧。
黎西西怕他們太責(zé)怪江途,還重點(diǎn)強(qiáng)調(diào)了江途考試很厲害,是年級第一。
少年戴著一副眼鏡,面色蒼白,看起來竟然跟祝星遙差不多,衣服和手還是臟的,甚至還沾著祝星遙的血,看起來有些嚇人,但他毫不在意,他看著丁瑜和祝云平,嗓音干啞:“對不起,是我連累了祝星遙。”
丁瑜跟祝云平互看一眼,心情有些復(fù)雜,這種意外事故,他們要怎么怪他?
祝云平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閨女也沒多嚴(yán)重,你先回去換套衣服吧,身上有傷也去檢查檢查。”然后轉(zhuǎn)身看看一群學(xué)生,“都先回去吧,沒事了。”
祝星遙已經(jīng)被推進(jìn)了病房,江途剛才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他看向丁瑜,低聲問:“她……祝星遙什么時候可以醒?”
“可能半夜,可能明天早上。”丁瑜也嘆了口氣,“回去吧,沒事了。”
只是要耽誤考試和課程了,本來祝星遙后天要去北京跟陳藍(lán)上課的。
現(xiàn)在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除了周原留下來陪陸霽,其他人都走了。
過了一會兒。
一道高瘦的身影又返了回來。
江途走進(jìn)廁所,脫下衣服把血跡洗了,也洗不干凈,但起碼看起來不嚇人了,他擰干水又套回身上。
他在醫(yī)院樓下打長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他去洗了一把臉,看著鏡子里自己,眼底深深的厭棄。
祝星遙半夜醒了一次,又睡過去了,祝云平還要去公司,丁瑜交代護(hù)士:“多盯著點(diǎn)兒,我也要去開診了,中午再過來。”
護(hù)士查完房后,就關(guān)上了病房門。
江途推開病房門,走進(jìn)去。
祝星遙頭上包著紗布,蒼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像是不舒服似的,輕輕動了一下,睫毛微微顫動。江途輕手輕腳地在她床邊坐下,靠著椅背專注地看她。
過了一會兒。
她細(xì)白的手指動了動。
江途垂眸,看著她的手。
她血管很細(xì),每次扎針都特別難找血管,一扎針手背就是幾個針孔,青青紫紫的。
過了一會兒。
江途抬手,食指輕輕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祝星遙的手又動了一下,像是勾著他的手似的,江途看著兩人的手,喉結(jié)艱澀地滾了滾,他抬眸看向她蒼白的臉,護(hù)士剛剛拿水給她潤過唇。
少女的唇粉嫩柔潤,江途別過了眼,內(nèi)心掙扎煎熬。
許久。
她的手指又輕輕勾著他的食指,動了一下。
所有的掙扎煎熬,包括理智,轟然倒塌。
江途想,他就卑鄙這一次,或許這輩子就這一次。
他起身靠近她,右手還勾著她的手指,左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低頭碰上她柔軟的唇,病房外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也敵不過他的強(qiáng)勁的心跳聲。
少女睫毛輕顫起來。
江途喉尖滾動,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識,或者是要醒了,幾乎是瞬間直起身,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過了一分鐘。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陸霽走進(jìn)來,他喊住經(jīng)過的護(hù)士,低聲問:“她還沒醒嗎?”
護(hù)士記得他,知道他跟祝星遙是同學(xué),加上陸霽長得帥又有禮,她笑著說:“估計一會兒就醒了,你可以進(jìn)去看看,醒了按鈴。”
陸霽坐在之前江途的位置上,看著祝星遙,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起之前江途跟陳毅說的那句話,總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江途應(yīng)該是喜歡祝星遙,又想起之前丁巷說的話,沒來由地?zé)┰辍?br/>
祝星遙動了好幾下,像是艱難地要睜開眼。
陸霽下意識拉住她的手,直起身靠近她,低聲喊:“祝星遙,祝星遙……”
半晌。
祝星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看到陸霽好看的輪廓,忽然定住,睜大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陸霽被她看得心里一軟,笑了一聲:“醒了?”
兩秒后。
她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拉著。
又想起剛剛那個柔軟溫?zé)岬挠|碰,她咬了咬唇,原本蒼白的臉色忽然染上了一點(diǎn)緋色,她把手抽回來,慢慢把下巴埋進(jìn)被子里,眼睫毛垂著,輕輕煽動,嗓音又小又軟:“我還沒答應(yīng)你……你不能這樣的……”
陸霽愣了一下,輕輕搓搓手指,低聲說:“對不起。”
祝星遙轉(zhuǎn)眸,慢慢地看過來,欲言又止。
最終,什么也沒說。
就咬著唇,不時地看他一眼。
看得陸霽心都軟了,還有些想笑,他看著她,忍不住低笑:“祝星遙,你怎么這么害羞?”
作者有話要說: 途哥星星初吻,就這樣……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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