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等星星
烤肉店多多少少有些煙霧, 江途眼鏡蒙了一層霧, 他隔著那層霧看面前的少女, 低頭拿起筷子。
過了一會兒, 他想起什么似的起身。
再回來的時候,手里拿了一瓶插了吸管的豆奶, 放在她面前。
祝星遙愣了一下, 揚起笑:“謝謝。”
一直到七點半, 江途站起來,祝星遙才發(fā)覺他好像沒吃多少, 而她自己卻快吃撐了。
江途把眼鏡摘下,拿紙巾低頭細細地擦去上面的霧,垂眼看她:“你晚上怎么回去?”
祝星遙拉著書包站起來, “我媽媽忙完了會來接我。”
“那就好。”他點了一下頭, 拉開椅子, “我送你到門口。”
江途把人送到店門口,沉默看著她走遠,才轉(zhuǎn)身回去換衣服,走進后廚。
晚上十點多,祝星遙上了丁瑜的車, 剛坐下丁瑜就湊過來聞了一下:“身上怎么一股油煙味?去吃什么了?”
丁瑜鼻子特別靈, 祝星遙服氣得不行,“我晚上跟同學(xué)去吃烤肉了。”
丁瑜挑眉:“我說呢,跟哪個同學(xué)啊?”
祝星遙低頭系安全帶,小聲說:“就……西西啊。”
“你們倆也真有緣, 又分一個班了。”丁瑜把車開出去,“那她怎么回去?”
“她打車。”
祝星遙撒謊不眨眼。
她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給江途發(fā)了一條短信:“途哥,我回家了哦,謝謝今晚的烤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發(fā)短信。
幾分鐘后。
江途站在烤肉店后門,盯著手機愣了會兒,才一下一下摁著手機按鍵:“好。”
他把手機塞回褲兜,抬頭看了一眼滿天繁星,心想其實也沒什么苦不苦的。
晚上,祝星遙又在浴室里折騰洗頭洗了很久,吹干頭發(fā),躺在床上看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了,她突然想起江途,他現(xiàn)在還在工作,應(yīng)該很忙吧?
周一早上上學(xué),祝星遙一下車就看見夏瑾從身后那輛黑色轎車下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她笑了笑:“早啊。”
夏瑾也笑了一下:“早。”
兩人同班幾天,沒說過幾句話,就像黎西西說的那樣“一山不容二虎”,祝星遙能感覺到夏瑾不是很喜歡她,她打過招呼就不再說話了,從她面前經(jīng)過。
夏瑾走在她身后,忽然說:“祝星遙,你跟江途是在談戀愛嗎?”
祝星遙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她:“為什么這么說?”
夏瑾輕快地走過去,挑了下眉:“周五傍晚,我家車開過大橋,我看見你坐在他自行車后面了……”當(dāng)時她還特意讓司機放慢了速度,怕自己看錯了。
祝星遙沒想到會被人看見,她解釋:“那天我家里沒人來接我,正好在校門口碰見江途,他也去廣場那邊,順路帶我一下而已,你別亂想。”
“就這樣?”夏瑾不太相信。
“就這樣,你別亂說。”祝星遙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嚴肅和冷清,“快到早讀時間了,快走吧。”
到了班上,祝星遙看見江途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正在補作業(yè)。
丁巷在旁邊拼命地抄,黎西西正在嘲笑他:“丁香花,你能不能有一次自己做一下作業(yè)?”
祝星遙走到桌前,江途抬了一下頭,兩人目光對上,她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訴他,萬一夏瑾說出去了呢?也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反正,她被說多了,她是不怕這些的。
但是江途不一樣,他好像從來沒有過緋聞。
江途抬著眼,看她的臉:“怎么了?”
以前祝星遙以為江途跟林佳語關(guān)系匪淺,兩人肯定有點什么,后來相處多了,發(fā)現(xiàn)江途對人的態(tài)度只有熟和不熟兩種,熟悉的話他就多跟你說幾句話,合理范圍內(nèi)的照顧和幫忙,他都不會拒絕。
不熟的話,眼神都懶得分你一個。
非常冷,也非常酷。
林佳語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至于她跟黎西西,包括丁巷……
應(yīng)該也被他歸納在他熟悉的范圍內(nèi)了,所以,他才會主動關(guān)心和詢問,不然……又冷又酷的途哥才懶得搭理你!途哥聽到那些緋聞估計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還會評價一句無聊。
祝星遙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她忍不住笑:“沒事。”
江途被她笑得莫名,她人已經(jīng)坐好了,他看了看她輕輕晃動的發(fā)尾,低頭重新補作業(yè)。
祝星遙覺得夏瑾也不像是個愛嚼舌根的人,都解釋清楚了,她應(yīng)該不會亂說的,而且說出去別人也不一定會信。
倒是夏瑾對江途有點好奇起來了,以前她在15班,聽說過高一有個家里出事隔了一個多月才來上學(xué)的男生,家里欠了很多債,鬧到學(xué)校等等,那些事情她聽聽就算了,別人跑去圍觀江途的時候,她連看都沒來看過,心想就一個窮小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分到了1班,才發(fā)現(xiàn)有個長得高瘦挺拔,皮膚冷白,還戴著副眼鏡的男生,這男生孤僻又冷勁兒,第一眼看過去就不太好相處,但在男生群里很扎眼,這時她才知道,他就是江途。
她仔細觀察了兩天,發(fā)現(xiàn)江途對祝星遙跟對黎西西的態(tài)度,好像差不多,倒是看見林佳語在走廊上跟江途說了兩次話。
兩人好像關(guān)系更熟悉一些,她更好奇了。
周三下午,1班跟2班和9班一起上體育課,趁著體育委員去借器材,女生們就跑到樹蔭底下乘涼。
祝星遙看見林佳語,笑著喊了一聲:“佳語。”
林佳語往她那邊跑,還沒跑到,就被夏瑾一喊:“林佳語。”
“啊。”林佳語看向她,笑了一下,“夏瑾。”
兩人以前在一個班,夏瑾家里有錢有勢,身旁總是包圍著各種男生女生,林佳語忙著學(xué)習(xí)忙著發(fā)傳單打工,雖然在一個班,但完全是兩個圈子,平時很少說話。
林佳語本來以為夏瑾只是心血來潮跟她打聲招呼,所以應(yīng)了一聲就走向祝星遙了。
夏瑾有點不高興了,皺眉說:“我叫你呢,你怎么不理人啊?”
“我以為你只是跟我打招呼……”林佳語急忙解釋,手在衣服上抓了抓,才走到她面前,“你叫我有事嗎?”
夏瑾看了一眼祝星遙,才說:“我是想問你,你跟江途很熟?”
林佳語愣了下,點頭:“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原來是這樣啊。
夏瑾笑了笑:“沒什么,我就是看見你跟他說話,有點好奇。”
好奇什么?
祝星遙下意識想起那天的事情,她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林佳語,總覺得夏瑾好奇的不是什么好事,黎西西往器材室方向看了一眼,輕哼:“張晟每次體育課都讓途哥去拿器材,私仇啊。”
“你上次說,他們還差點打架?”林佳語上次只聽說了一點,她知道江途人緣不算好,但也沒到跟人打架的地步,“是誰先動手的啊?”
黎西西說:“那肯定是張晟啊。”
夏瑾又好奇了,目光掃過來:“沒想到江途跟張晟還打過架啊?為什么啊?”
江途跟張晟不合是從高一開始的,到現(xiàn)在也沒緩和,要不是江途夠冷靜,兩人早就打八百回了,有個以前7班的女生說:“啊,好像是因為祝星遙……”
黎西西反駁:“不對,是因為張晟說要拿兩千塊跟江途換座位,江途不換,然后兩人就打了一下……是張晟拿錢侮辱人好吧?”
祝星遙點頭:“對。”
女生小聲嘀咕:“那也算因為你啊,張晟因為你才想換座位的。”
但這也是兩個意思了吧?
夏瑾卻已經(jīng)陰陽怪氣地說:“果然是女神啊,因為一個座位都能讓兩個男生打起來。”
祝星遙皺眉:“說了不是因為我才打起來的,是張晟挑釁人。”她頓了一下,又說,“而且江途也不想打架,這件事也過去很久了,現(xiàn)在說也沒意思。”
“你們女生別躲在樹下偷懶,都給我過來!”
體育老師叉著腰大喊。
各班體育委員已經(jīng)帶著男生把器材都帶來了,祝星遙跟黎西西她們走過去,張晟趕緊把網(wǎng)球拍遞過去:“給你,你剛才說打網(wǎng)球不是?”
夏瑾說:“我也想打網(wǎng)球,你怎么才拿了一副球拍啊?”
祝星遙看她一眼:“那你拿吧。”
她經(jīng)過她,走向江途,江途手里拿著羽毛球拍和排球,他垂眼看她:“你要玩這個嗎?”
“嗯。”
江途把球拍遞給她,低聲說:“你想要網(wǎng)球拍的話那邊還有。”
他再去借。
祝星遙接過,小聲說:“不用了,就這個吧,反正就隨便玩一下混到下課。”
江途不知道她為什么有點不高興,不過肯定不是因為網(wǎng)球拍,他看著她跟黎西西往羽毛球場走,轉(zhuǎn)身跑向田徑場。
羽毛球場和排球場挨著,都在田徑場上方,祝星遙跟黎西西打了幾下,就把球拍丟給別人了,她跟林佳語一起坐在臺階上,兩人看著田徑場,江途還在跑步。
祝星遙看向林佳語:“江途以前初中也不打球嗎?”
林佳語笑:“打的,他籃球打得挺好的,還有女生去看他呢。”
祝星遙嘀咕:“是嗎?我好像沒見他打過球。”
“現(xiàn)在……放學(xué)了就去打工,沒時間吧。”
祝星遙又問:“他還去哪里打工?”
“他什么都做,烤肉店,酒吧,網(wǎng)吧也去過……哪里需要就去哪里。”林佳語嘆了口氣,她看向祝星遙,“是不是覺得他過得很辛苦?”
祝星遙點頭。
是啊,想想都覺得很苦。
體育課結(jié)束,祝星遙從廁所回來,看到桌上放著一瓶豆奶。
她站在桌前,皺眉看著那瓶豆奶,腳跟忽然被人輕輕一抵,她回頭,江途正側(cè)靠著墻,沒戴眼鏡,剛跑完步額前的頭發(fā)有些濕,加上皮膚冷白,襯得那些頭發(fā)和眼睛格外漆黑。
他低聲說:“我順便買的,不是張晟,放心喝吧。”
祝星遙愣了一下,然后甜甜一笑:“謝謝途哥。”
江途嘴角很淡地彎了一下。
第一組倒數(shù)第二桌,夏瑾歪著頭,被江途那個笑晃到了眼,她呆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
傍晚放學(xué),江途先去了一趟網(wǎng)吧,把江路從網(wǎng)吧里揪出來,回到荷西巷,看到舒嫻正站在門口跟林佳語說話,說什么物理競賽。
江途頓住腳步看她們一眼,轉(zhuǎn)身進屋。
江路跑過去,“媽,你們在說什么啊?”
林佳語不知道江途是不是不高興了,擔(dān)心地張望,舒嫻嘆了口氣:“沒事,小途回到家什么也不跟我說,我只能問問你了,不然都不知道他在學(xué)校什么情況。”
林佳語心道,他回家要是什么都說,那才奇怪了。
舒嫻回到屋子,江途已經(jīng)把飯煮上了,她走進廚房,抬頭看已經(jīng)長到一米八多的兒子:“現(xiàn)在報名……還來得及嗎?我聽說參加這個可以保送清華北大……”
江途說:“來不及了。”
舒嫻沉默了幾秒,才說:“你應(yīng)該參加的,我跟小路沒關(guān)系的。”
江途擦掉手上的水,冷淡道:“說得輕巧,你是把錢藏好了不給江錦輝?還是被打的時候能打得過他?都不行吧。”他頓了一下,聲音更冷了,“那就別說了,清華北大我自己考。”
他轉(zhuǎn)身出去,沒想到一抬眼就看見江錦輝,他直接走進房間,當(dāng)他是空氣。
江錦輝也是難得早回一次,剛才聽見了兩句,他走進廚房,看向正在洗菜的舒嫻:“剛才他跟你說什么?是不是答應(yīng)你考清華北大,然后讓你跟我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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