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戰(zhàn)神23
留在京城結(jié)婚并非林清本意,若非老太君以死相逼,他早就趁夜逃回邊疆去了。但他萬萬沒想到,他娶回家的新娘子會比自己更不樂意,合巹禮不愿行,交杯酒不愿喝,只是坐在床邊哭,哭得妝都花了,眼也腫了,怎么勸都不聽。</br> 姐姐被刺客打落山澗,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林清心里也很難受,哪里會有心思成親?他不碰這位新娘子,拿上幾床被褥去了書房。兩人名為夫妻,實(shí)則像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br> 就這樣過了半月,老太君實(shí)在看不下去,干脆把話挑明,要二人圓房,只需新婦懷上孩子,林清就可以去邊關(guān)打仗,她們再不會逼他做任何事。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她們都會幫著林清養(yǎng)大,也算替林家保住一絲血脈。</br> 林清果然動心了,當(dāng)晚就拎著被褥回了新房,卻沒料安靜了幾天的新娘子又開始哭,這一回比上一回哭得還傷心,仿佛已經(jīng)肝腸寸斷。她的丫鬟全都圍在她身邊,看似勸解,實(shí)則擋著林清不讓近身。</br> 林清再傻也看出一點(diǎn)端倪,沉聲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給我?”</br> 新娘子的哭聲停頓了一瞬。</br> 林清嘆息道:“你家中雖然敗落,可好歹還有一個伯爵頭銜,你也算是伯爵府的千金,嫁入我林家實(shí)在是委屈你了。我家的情況我了解,滿門兒郎皆戰(zhàn)死沙場,如今唯余我一人存活,我姐姐雖有不世之材,卻又生死不明,我卻是個扛不住事的,撐不起林家門楣。你嫁予我,不但享受不了榮華富貴,還得跟著吃苦受罪,我若是再叫你懷了孩子,等日后我走了,你們娘倆兒該怎么辦?”</br> 林清想起母親養(yǎng)育自己的辛苦,又想到林家現(xiàn)在的光景,不禁悲從中來,淚珠滾落。m.</br> 新娘子不知不覺停止哭泣,卻也不看他,而是死死揪著衣擺。</br> 林清見她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便也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不害你。你若是真的不想嫁給我,我就送你回去。如今邊關(guān)告急,魏國危在旦夕,京城里的勛貴全都打定主意要南渡,此時也不會有人在意你結(jié)婚又和離的事。去了南地,你就再找一個良人吧。”</br> 經(jīng)歷過那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林清也變得豁達(dá)起來。他取出筆墨紙硯,緩緩寫了一封和離書。</br> 見他如此,新娘子不免說了幾句真心話:“我的確不愿嫁你,若非老太君給了我爹兩萬兩黃金當(dāng)聘禮,我娘又是后母,不顧我的死活,我也不會入你林府。”</br> 林清搖頭道:“我曉得,如今外面都傳遍了,說什么一入林府就得當(dāng)寡婦,稍好一點(diǎn)的人家,哪里會如此坑害女兒?老太君在京里尋摸了半個多月才尋摸到你家,看準(zhǔn)的就是你有一個貪財?shù)牡粋€狠心的娘。你也是個可憐人,我再給你一些銀兩,你偷偷帶去南地,莫要讓旁人知曉。我早晚會死在戰(zhàn)場上,不能害了你。”</br> 新娘子擺手道:“不不不,銀兩我不能要,你送我歸家就好。”她還有一個親弟弟留在后母手里,此去南地山高路遠(yuǎn),也不知后母會不會趁機(jī)向弟弟下手。再者,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人了,去了南地,誰也不知道她的底細(xì),她還能說服父親將她再嫁一次。</br> 林清到底還是塞給她一袋金葉子,也算了斷了這份孽緣。二人的決定,老太君自是不答應(yīng),可不答應(yīng)也沒辦法,孫子不愿意碰人家,難道還能給孫子下藥不成?</br> 把新娘子送回家的那一天,五胡聯(lián)軍已與西征軍在邊疆展開鏖戰(zhàn),戰(zhàn)報雖未傳來,但全京城的勛貴卻已做好了逃命的準(zhǔn)備。要知道,一旦國門被攻破,憑匈奴鐵騎的速度,打入京城只需七日。七日會死多少人,他們想也不敢想。</br> 老太君終究咽不下那口氣,定要這家人把聘禮還回來。</br> 兩萬兩黃金不是小數(shù)目,去了南地正可用來置辦家業(yè),這家人又哪里肯還,當(dāng)場便與老太君吵起來,罵她們一門孤寡,斷子絕孫,罵她們命犯天煞,無有善終,什么話難聽就罵什么。</br> 老太君氣得兩眼昏花,幾欲嘔血,掄起龍頭杖就要打人,林清暗暗咬牙,懊悔自己不該給新娘子一袋金葉子。若是早知道他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他絕不會做這個好人!</br> 新娘子兩邊都不幫,只是跪在地上磕頭。為了弟弟,她是絕不會回林家的。若是林家還像以往那般鼎盛,她當(dāng)寡婦也無所謂,好歹林家有權(quán)有勢,能庇護(hù)弟弟長大。可現(xiàn)在的林家除了一個不成器的林清,什么都沒有,待匈奴人打來,林清定會被皇帝留下守衛(wèi)京城,屆時也是死路一條。</br> 林家人是什么秉性她太清楚了,就算全京城的人都跑去南地,他們也不會跑,與其留下等死,倒不如和離。想得越多,她哭得越傷心,肝腸寸斷的模樣令很多路人起了惻隱之心,不由替她說話:“老太君算了吧,你家是什么情況你們自己不清楚嗎?何必禍害人家好好的姑娘!”</br> “是啊,當(dāng)初你就不該上門去提親。你打定主意讓人家姑娘守活寡,給這么多聘禮難道不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嗎?”</br> “你們?nèi)硕既⑦M(jìn)門了,便宜也占盡了,又忽然和離,還打上門要聘禮,也太不講究了!你當(dāng)林家還似以往那般,滿京城的好姑娘隨你們挑呢?人家肯嫁給你們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莫要得寸進(jìn)尺。”</br> 眼看大伙兒全都站在自家這一邊,新娘子的后母越發(fā)囂張起來,指著老太君的鼻子說道:“今兒我就給你一句準(zhǔn)話,聘禮我們不還,人我們也要帶走,你們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告到皇上那里我們也不怕!”過了今日,連皇帝老兒都得夾著尾巴往南逃,誰還管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br> 正所謂墻倒眾人推,林家早晚會死絕,幫他們又能得到什么好處?倒不如落井下石來得痛快。懷著這種險惡的用心,幫新娘子說話的人越來越多,氣得老太君差點(diǎn)暈倒。林清懊悔極了,恨不得拔出佩刀把這些人給砍了。</br> 他只是不想害人而已,卻沒料反而害了自家人。他果然干啥啥不行,就是個沒用的廢物,若是能用他的命換回姐姐的命,那該多好?有姐姐在,林家一定不會被人折辱到這等地步。</br> 林清越想越氣,手掌已按在刀柄上,正準(zhǔn)備行兇,卻見一匹快馬似利箭一般穿過街市,一路大喊:“讓一讓,讓一讓,八百里加急戰(zhàn)報!邊關(guān)大捷,邊關(guān)大捷!”</br> 人群一陣嘩然,繼而分開一條道路,讓那驛使暢通無阻地過去。</br> 林清什么都顧不得了,沖到路邊大聲詢問:“邊關(guān)大捷是真的嗎?”</br> 驛使本不想搭理他,看見老太君,不禁拉住韁繩,放緩速度,激動道:“是真的!千鈞一發(fā)之際,林淡將軍率領(lǐng)野馬群忽然從五胡聯(lián)軍后方出現(xiàn),不但沖破敵陣,直取四族首領(lǐng)人頭,還重傷莫嘯,力克匈奴!林淡將軍這會兒正率領(lǐng)西征軍在草原上圍剿五胡殘部,鞏固戰(zhàn)果,魏國保住了!老太君,林淡將軍命我給您送了一封平安信,您老趕緊回去吧,待我見過皇上便去府上拜會……”說著說著人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只留下一串暢快的笑聲。</br> 聽了驛使的話,老太君立刻便熄了火氣,急道:“快快快,快回家!我要等我乖孫的平安信!”</br> 林清滿面頹唐一掃而空,當(dāng)街大吼道:“我姐姐沒死,我姐姐勝了!你們聽見了嗎,我姐姐勝了!”吼完竟哈哈大笑,狀若癲狂。周圍的路人再不敢說一句奚落的話,看向林家人的眼里充滿敬畏和感激。</br> 林清又吼了幾嗓子,感覺大為痛快,末了看也不看新娘子一家,攙著老太君匆匆忙忙往回走。林家一干女眷立刻把心揣回肚子里,雖極力忍耐,卻還是一路走一路笑,笑得眼淚都掉下來了。</br> 路人紛紛給他們讓道,等他們走出去老遠(yuǎn)才欣喜若狂地喊起來:“魏國勝了,我們不用逃了!快回家報信去!”</br> 轉(zhuǎn)瞬之間,擠滿了人的街道就變得空蕩蕩的,新娘子還跪在地上,眼淚掛在腮邊,臉上卻再沒有哀戚之色,反倒像見了鬼一樣。她的父親和母親上一刻還得意洋洋,氣焰囂張,這會兒已是面如金紙,抖如篩糠。</br> 林淡活著回來了,還立下不世功勛,皇帝會怎么賞她?剛思及此,他們就已癱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爬起來,趕緊命人把兩萬兩黃金連同新娘子一塊兒送回去。</br> 這回新娘子不再哭鬧,反倒十分配合,卻沒料林家竟是門戶緊閉,再不許她踏進(jìn)去。為了弟弟的前程,她只得跪在門口謝罪,幾個丫鬟陪她一起跪著,悄聲道:“姑娘,林淡到底是女子,哪怕立了軍功,前途也是有限,您真的要回來嗎?”</br> “她不能受封,還有林清可以替她。”新娘子低聲解釋一句。林淡是女子,礙于規(guī)矩,皇帝定然不會對她大加封賞,卻也不會虧待林家,這戰(zhàn)功自然會落到林清頭上。有林淡在前頭沖鋒陷陣,林清在后頭享受軍功,新娘子既可以當(dāng)貴婦,又不用做寡婦,何樂而不為?若是早知道嫁給林清還有這等好事,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和離!</br> 新娘子正懊悔不迭,卻見幾名宦官帶著圣旨匆匆入府,少頃,又有幾名御林軍跑來,架上梯子,把寫著“林府”二字的匾額取下,重新?lián)Q上那塊黑底鎏金的、寫有“定國大將軍府”字樣的匾額。</br> 新娘子目中劃過一抹狂喜,連忙問道:“這位大人,可是林清被冊封為定國大將軍了?”</br> “林清是誰?”幾名侍衛(wèi)正色道:“如今林淡將軍已被皇上冊封為定國大將軍,又加封一品侯爵,你莫要跪在這里礙事,待會兒宮里還會有人來送賞賜,當(dāng)心踩著你。”</br> 新娘子驚呆了,被御林軍攆出去老遠(yuǎn)才恍惚地呢喃道:“在魏國,女子也能當(dāng)將軍,做侯爵嗎?這究竟是什么世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