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天下無雙16(完)
大長老等人走后,天上便淅淅瀝瀝飄下細雨。林淡渾身骨頭都被打碎了,不能移動,只好躺在雨幕中,但即便如此,細如牛毛的雨絲卻沾染不到她分毫。白巖利用雄渾內(nèi)力為她支起一面結(jié)界,把寒風冷雨隔絕在外。</br> “你的功力遠在大宗師之上,如今又是什么境界?”林淡盯著那層如云似霧的結(jié)界,好奇詢問。</br> “大約是武圣吧。”白巖始終握著她無力的雙手。</br> “武圣?”林淡眼睛一亮。</br> 白巖頷首道:“沒錯,武圣之上還有武神,武神之上還有什么,這便不得而知了。”</br> “可以知道的,只要我們一直往前走,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林淡對未來充滿了信心,眼睛比平時亮了不少。</br> 白巖似乎被“我們”二字取悅了,輕笑道:“沒錯,我們總有一天會知道。林淡,修習了修羅刀,你可曾后悔過?”</br> 林淡想也不想地搖頭:“沒有選擇又何來后悔?不修煉就是死,倒不如生不如死地活著。你或許不知,我是一個孤兒,從小被老教主撿回去當成死士訓練。他把我們?nèi)舆M山林與野獸搏斗,不殺戮便不能存活,好不容易逃出獸口,卻又要殘殺曾經(jīng)與我們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美其名曰斬斷羈絆,消除弱點。我們沒有吃的,沒有穿的,每天一睜眼,面臨的就是死亡,誰也不能依靠,誰也不能相信,比螻蟻還輕賤,比塵土還卑微。”</br> 林淡喘了一口氣,繼續(xù)道:“若是不想被人踐踏,就必須變得強大起來。我沒有別的選擇,所以也就談不上后悔。我不像你,出身名門,資質(zhì)絕佳,無需張口便有數(shù)不盡的資源送到手里。我是地里的泥,我若是不爭,就會被碾成塵。”</br> 說起往事,林淡沒有絲毫憤懣或不甘,只有滿心平靜。她每時每刻都在遭受劇痛,但她還活著,并且活得有尊嚴,這就夠了。</br> 白巖卻露出心疼至極的表情,啞聲道:“可是我卻后悔了。若是我能早些認識你,若是我能摒棄偏見,你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br> 林淡淺笑起來,搖頭道:“路是自己選的,怪不到任何人。”</br> 白巖默然片刻,終是痛苦地閉上眼睛。少頃,他拿出一支裝著水的瓷瓶,慢慢喂給林淡,柔聲安撫道:“這是連云城特制的瓊漿,一瓶便能解饑消渴。你如今不方便進食,我每日喂你一瓶,傷口也能好得快一些。你身上臟了,待會兒我讓她們幫你擦一擦身子,換一套干凈衣物,這樣比較舒服。”</br> 他抹掉林淡嘴角的水漬,又默默看了她半晌,這才回過頭朝幾位女弟子看去。</br> 幾人來得匆忙,都沒帶傘,這會兒已經(jīng)淋濕了,卻連大氣都不敢喘。她們向來敬畏城主,得知他已是東唐大陸唯一的武圣,越發(fā)不敢直視。</br> 賀雨菲仗著自己曾與白巖共過患難,走上前說道:“師父,我有話想與您說,您過來一下可以嗎?”</br> 白巖深深看她一眼,這才走到一旁,問道:“你想說什么?”</br> “師父,林淡修煉的是魔功,您如果護著她,會引起天下人的不滿。您切莫……”</br> 白巖不等她說完就冷冷開口:“賀雨菲,今日.你是以什么立場來說這些話?你如今是東圣教的圣女,由于林淡威名遠揚,你如今走出去也頗受人尊重;你還曾做過她的侍女,被她護在羽翼下,未曾受過東圣教教徒的欺凌;更甚者,她還救過你的性命,讓你免于被惡徒殘害。你的身份、地位,乃至于性命,全是她給你的,任何人都可以言及誅殺她,但論情論理,唯有你不能!”</br> 賀雨菲滿肚子的規(guī)勸都被堵回去,嘴巴開合半晌才吐出一句生硬的話:“可是師父,我都是為你好啊!你是正道魁首,風光霽月,你何必與林淡攪合在一起,壞了一世英名。”</br> “那你又何必擔當東圣教的圣女,代理教主一職?”白巖看也不看她,冷道:“賀雨菲,以前是我看走了眼,以為你心思純粹、心地善良,是個值得栽培的好苗子。所幸你未曾行過拜師禮,這便離去吧,日后莫要打著東圣教的名號行事,更別扯連云城的大旗。比之大奸大惡之人,我更看不起忘恩負義之徒。”</br> 賀雨菲還要再勸,已被白巖的一道掌風送下山去。少頃,連云城和東圣教分別收到云帝手書,否決了賀雨菲的身份。她既回不了連云城,又去不了東圣教,竟瞬間從云端跌入谷底。</br> 這些事,林淡都不知道,她在白巖的悉心照顧下很快康復過來,翌日便準備離開昆侖。</br> 白巖跟隨在她身后,笑問:“你欲往哪里去?”</br> 林淡指著云層下的秀美河山說道:“先游遍東唐大陸,斬妖除魔,再出海去別的大陸走一走。”</br> 白巖又道:“那么,你不介意我與你做個伴吧?”</br> “你可舍得你的連云城?”</br> “舍得,怎么舍不得?”</br> “那便走吧!”</br> 林淡招一招手,白巖就笑著跟上去。他知道林淡早已斷情絕愛,可他愿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陪伴。當初在清江上的一個回眸,他看出了林淡修煉的功法,自以為遇見自己是對方的劫數(shù),卻沒料臨到頭來,林淡反而成了他的劫數(shù)。</br> 可他非但不愿反抗,卻還甘之如飴。</br> 人間天上,唯你無雙……</br> ---</br> 后記:</br> 有白巖這個引路人在,林淡很快突破屏障,成為了東唐大陸的第二個武圣。她不像別的絕世高手那般高不可攀,反倒很愛打抱不平,久而久之竟威名遠播、備受崇敬。東圣教為了緊緊依附于她,也不敢做惡事,反倒常常接濟附近的百姓,徹底洗白成了名門正派。</br> 但是,林淡藏匿在教中的《修羅刀》卻不知被誰盜走,十年過去都未曾追回,已成一樁懸案。</br> 東唐大陸的某一座偏遠山林里,賀雨菲靠著仇恨和不甘,終于斷情絕愛,把修羅刀煉至大成。最近她經(jīng)常會做同一個夢,在夢里,她與隱藏身份的白巖朝夕相處,不但成功拜他為師,還在長久的相處中與他心心相惜,成了眷侶。白巖幾乎把自己所知的頂級功法都傳授給她,令她一日一日攀上武道巔峰,最終成為東唐大陸的傳奇。反觀林淡,卻被賀崇陵吸成人干,尸骨無存。</br> 但醒來之后,她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她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可憐蟲,而林淡早已成為眾人仰望的存在。</br> 她想,等自己神功大成之后,定要給林淡發(fā)一張戰(zhàn)帖,讓白巖好好看看他曾錯過了什么。但她萬萬沒料到,練成修羅刀后,自己竟然要承受時時刻刻、永無休止的千刀萬剮之痛。她剛晉升半步宗師就受不住了,一邊嚎叫一邊滿地打滾,像一個瘋子。</br> 她提刀一陣亂砍,發(fā)現(xiàn)運轉(zhuǎn)內(nèi)力痛苦會減少一點,就急忙跑出去想找人打一場。可她為了避人耳目修煉魔功,特意找了一處原始叢林當落腳點,方圓十萬里,竟無一處人煙。</br> 她極速運轉(zhuǎn)內(nèi)力,在叢林里狂奔,可這樣也只是讓自己好過一點點,千刀萬剮之痛依然存在,且時時刻刻折磨著她的神經(jīng)。她簡直不敢想象林淡究竟是怎么忍過來的,當年她能吃、能睡,一切舉動均與常人無異,可她修煉的功法分明與自己一樣,就是修羅刀啊!賀雨菲這才明白,大長老當年為何會說林淡早晚有一天會發(fā)瘋,而她自己的意志力與林淡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br> 才在叢林里跑了兩天,賀雨菲就已經(jīng)生不如死。她揮刀亂砍,仰首嚎叫,本來清明的雙目如今已遍布血絲。又掙扎兩日,她終究敵不過死氣的侵襲,心脈爆裂而死,她甚至來不及走出這片叢林,讓世人見識一下她的武功。</br> 多年后,有人誤入深林發(fā)現(xiàn)了她的尸骨和那卷染滿血色、字跡卻依舊清晰的《修羅刀》……</br> ---</br> 丁牧杰雖然貴為首輔,權(quán)傾朝野,死的時候卻緊緊握著一個牌位,滿心遺憾。臨終前他默默想道:若是自己能從頭來過,定然不會著了林淡的道,被迫與她結(jié)為夫妻,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林菀嫁給殘暴不仁的康王,從此蹉跎一生。</br> 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黃泉,而是行走在一條繁花錦簇的小徑上,一名小廝在前引路,不時回過頭來道歉:“丁公子,都怪小的毛手毛腳,怠慢了您,還望您大人大量莫要怪罪。前面就是臨水閣,專門供男客休憩,里面還備有嶄新的衣衫,您趕緊進去把臟衣服換掉,免得著涼。小的還有事要辦,就不送您過去了,您自己能走吧?”</br> 丁牧杰立刻回憶起來,眼下的這一幕,不正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那一幕嗎?這小廝雖然是蔣侯爺家的下人,卻早已被林淡買通,故意在他衣服上潑了酒水,又將他引入臨水閣,與早已等候在那處的林淡鎖在一起。林夫人許久不見女兒回去,便央求蔣夫人帶自己來尋人,恰好把他倆堵在屋里。</br> 他抵賴不掉,不得不退了與林菀的婚事,轉(zhuǎn)而迎娶林淡。旁人都說他心機深沉、貪慕權(quán)勢,舍了庶女改去娶林家的嫡女,可謂占盡了便宜。然而誰又能想到,這一幕本就是林淡設(shè)計的。她傾慕他已久,常常送一些不知所謂的書信過來,明知他是庶妹的未婚夫,卻還糾纏不休。</br> 不管如今是夢是幻,丁牧杰都不準備再與林淡糾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