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天下無雙13
林淡本想在城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打探打探情況,但城里的百姓似乎很害怕武者,見她走過來便紛紛躲閃退避。她不喜恃強凌弱,倒也沒想抓一個百姓來逼問。但是她不抓,旁人卻抓得很盡興,只見幾名身穿黑衣,袖口和領(lǐng)口處繡有火焰紋路的武者強行推開一戶人家的大門,把躲在屋內(nèi)的老老少少全都帶走。</br> “他們犯了何事?”林淡走過去詢問。</br> 領(lǐng)頭的武者不耐煩地推開她,罵道:“滾一邊兒去,別他娘的多事,否則老子把你也抓起來,扔進瘟城里陪那些病鬼玩!”</br> 林淡退至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人帶走。</br> 白巖嘆息道:“別看了,我們也走吧。”</br> 林淡瞥他一眼,忽然腳尖輕點,消失在原地。白巖早已料到她會如此,立刻追了上去。二人悄悄跟在那列武者身后,到得一座巍峨城墻,墻頭豎著一柄孔雀毛織成的華蓋,一名面容蒼白、體型瘦弱的男子懶洋洋地坐在華蓋下,周圍簇擁著許多容貌美麗的女子。幾名身穿袈裟的僧人站在他身旁,正雙手合十,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br> 男子吐出嘴里的果核,罵了一句娘,表情顯得很不耐煩。</br> 林淡和白巖打暈兩名武者,換上繡有火焰紋的勁裝,慢慢走到城墻下,就聽其中一名僧人說道:“阿彌陀佛,炎施主,你所做所為有傷天和,還是趁早回頭是岸吧。”</br> 瘦弱男子獰笑道:“老子就不回頭,你能拿老子怎樣?你堂堂法照大師都奈何不了本座,本座還怕什么阿鼻地獄,死后果報?若人生在世真的有因果報應,為何本座還活得如此自在?可見你們這些話全是謊話,只能去哄騙哄騙那些無知的愚民!”</br> 法照大師?林淡眸光微微一暗,萬沒料到最年輕的那名僧人竟是排名第三的大宗師法照。只見他高鼻闊眉,目若寒星,額間一抹朱砂痣,把他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龐襯托得越發(fā)光耀圣潔。他此時正微微合眼念著經(jīng)文,表情顯得很無奈。</br> 見他如此,瘦弱男子越發(fā)得意,繼續(xù)道:“你每年都來,難道不嫌煩嗎?罷罷罷,本座就發(fā)一次善心,準許你坐在墻頭為這些病鬼念一念渡亡經(jīng)。”</br> 法照無法可想,只好在墻頭坐下,開始吟誦經(jīng)文。他帶來的僧人也擺開道場,徐徐吟唱。</br> 瘦弱男子惡意滿滿地道:“幾日不來,這些病鬼竟死了不少,來人啊,給城里增添些人氣!”</br> 幾名武者連忙把剛抓來的老老少少拖上墻頭。林淡反應極快,立刻拎起一個小男孩的衣領(lǐng),順勢混入隊伍。白巖無奈暗嘆,跟了上去。</br> 一行人剛走上墻頭便被撲面而來的腐臭氣熏得差點暈過去,再定睛一看,城墻下是一座破敗不堪的街區(qū),許多渾身腐爛、肢體殘缺的病人在路上蹣跚行走,似孤魂野鬼一般。他們感染了瘟疫,又被隔離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逐漸化成一灘腐肉。</br> 等他們死了,尸體一燒,房屋一埋,再過幾年又能建立新的城鎮(zhèn),但瘦弱男子卻從他們的絕望掙扎中找到了樂趣,竟把此處隔絕起來,建造了一座城中城,眼看病人快死光了,竟又抓來身體康健的城民投下去,以豢養(yǎng)瘟疫病人取樂。</br> 他不給他們衣服穿,不給他們東西吃,把活物投放下去,看著他們像惡鬼一般撲上來撕扯,吞食鮮血和生肉。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這些病人開始互相殘殺并吞吃人肉,竟找到了更大的樂趣,每隔一段時間就抓一些人推下城墻,觀賞他們被病人撕扯成碎片的畫面。</br> 他原本可以善待自己的城民,徹底鏟除瘟疫,卻把此處弄成了一座瘟城供自己玩樂,世上最喪心病狂的人也不過如此!</br> 林淡捏緊小男孩的衣領(lǐng),目光漸冷。小男孩嚇得臉都白了,一個勁地喊爹娘。</br> 法照大師每年都來瘟城,試圖規(guī)勸城主,但親眼看見他投放城民還是第一次。他再也念不下經(jīng)文,緩緩站起來說道:“炎施主,你過了!”</br> 瘦弱男子根本不搭理他,朝林淡伸手道:“把這小崽子給我。小崽子肉嫩,病鬼最愛吃。”</br> 林淡握緊小男孩的衣領(lǐng),始終未曾邁步。白巖傳音入密道:林淡,你別沖動。此處是炎皇屬地,這人便是炎皇唯一的子嗣,名為炎召天,你若是殺了他,炎皇定然與你不死不休!</br> 修煉到大宗師境界的人,均擁有自己的勢力范圍,而且彼此之間甚少互相干涉,這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兩個大宗師若是起了齟齬,必然引起兩個門派,甚至多個國家之間的戰(zhàn)爭,波及到的人何止千萬?也因此,法照大師雖然看不慣炎召天的所作所為,但除了規(guī)勸,卻也拿他毫無辦法。</br> 見林淡始終不動,白巖又傳音道:炎皇功法特殊,修煉到大成之后便再也不能擁有子嗣。也就是說,炎召天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子嗣,與他的眼珠子無異。你行事之前最好想清楚。你并不是一個人,你身后還有東圣教。</br> 林淡終于看向他,傳音道:我與東圣教早就沒有關(guān)系了。他們既然打著我的旗號行事,就該有承擔后果的覺悟。那是他們的選擇,與我無關(guān)。這和尚是來勸服炎召天的吧?你看他整天阿彌陀佛地念,又有什么用?</br> 二人密談之時,炎召天已經(jīng)不耐煩了,厲聲道:“本座讓你把那小崽子押過來,你沒聽見嗎?也罷,本座便把你也扔下去陪他作伴!”</br>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林淡已抱起小男孩飛身上前,一腳把炎召天踹下城墻。護衛(wèi)在他左右的皆是超一流高手,還有一個半步宗師,卻都沒能捕捉到林淡的身影。他們再想救人時,林淡已劈出一片刀影,立取數(shù)十人人頭,那半步宗師只來得及邁前半步,就已身首異處。</br> 林淡把小男孩丟給白巖,自己則守在城墻上,誰想下去救人,她就砍了誰,只片刻功夫便把瘦弱男子的隨從砍了個干干凈凈。</br> 瘦弱男子由于體質(zhì)原因無法習武,心態(tài)早已扭曲,慣愛看旁人在絕望中掙扎。但如今,掙扎求救的人換成他自己,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樂趣。眼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瘟疫病人朝自己撲過來,他一邊躲閃一邊喊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最好快些把我救上去,否則我爹一定會把你剝皮拆骨!”</br> 林淡佇立在墻頭,目光淡漠地看著他。法照上前一步,似乎想下去撈人,卻被她用刀指著胸膛,阻斷了去路。暴虐的罡氣在刀尖竄動、吞吐,尚未貼近便已劃破袈裟,令法照露出愕然的表情。他看看林淡,又看看露出真容的白巖,沉聲道:“修羅降世,天下共誅之!”由此可見,他對那些慘絕人寰的過往也是知之甚詳?shù)模踔僚c白巖一樣,也得了師門訓誡。</br> 林淡的反應很平靜。她只是淡淡看了法照一眼,然后垂下頭去。就在這片刻功夫,瘦弱男子已經(jīng)被一群瘟疫病人追上,撕扯成碎片。他打死也沒想到,因果報應竟會來得那樣快。</br> 看著早已被折磨得失去人性的瘟疫病人,林淡閉了閉眼,然后躍下墻頭,一刀一個砍殺干凈。更多的鮮血在她周身飛濺、渲染,令這本就破敗不堪的街區(qū),更顯出幾分地獄景象。</br> 法照長眉一擰,立刻便想飛身下去了結(jié)這個殺人狂魔,卻被白巖攔住去路。</br> “法照,你每年都來瘟城,可曾度化過一個冤魂?可曾阻止過這個惡魔?你整天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地念著,于世情、于倫理、于善惡,有何所為,有何用處?你可知道,就在前些天,她已把通緝榜上的七大惡徒斬殺殆盡,使這紛亂的江湖得到了片刻寧靜。而你我身居高位,本該擔當大任,所作所為卻及不上她萬分之一。若是按照你的方法,這瘟城何時才能消失,這滿城冤魂何時才能度化?人有善惡,佛亦有怒目金剛。”m.</br> 白巖轉(zhuǎn)過身,指著林淡染血的背影說道:“在你眼里,她是嗜血修羅,在我看來,她卻是度化眾生的佛。這些病人被炎召天養(yǎng)了十幾年,原本有希望治愈的瘟疫,如今已發(fā)展得十分可怕,就連醫(yī)谷的醫(yī)仙都治不好,你我還有什么辦法?難道把他們繼續(xù)關(guān)在此處,讓他們?nèi)淌芨鼮殚L久的、沒日沒夜的痛苦和絕望,才是你所謂的慈悲心腸?更甚者,若是炎召天哪一天玩膩了,想換一種新的玩法,于是把瘟城的城門打開,放病人出去,你猜外城會變成什么模樣,這屬國會變成什么模樣,甚至這東唐大陸會變成什么模樣?”</br> 法照垂眸看去,卻見林淡臉上絲毫不見暢快之色,反而籠罩著深沉的悲哀。她在做殺人之事,心里卻懷著度化之念,起初還四散奔逃的瘟疫病人,竟?jié)u漸停了下來,然后陸續(xù)跪在地上給她磕頭,隨即揚起脖頸,做出引頸就戮的姿態(tài)。</br> 日日夜夜在絕望中掙扎,他們早就不想活了!誰能給他們一個痛苦,誰就是他們的大恩人。</br> 林淡揮刀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后閉著眼睛殺過去,鮮血是溫熱的,她的心卻是冷的,她的身體很舒暢,但她的頭腦卻充斥著狂猛的怒火。世間太多太多不平事,既然她注定要淪為殺神,那便殺盡天下惡人,除盡天下惡事!她孑然一身,不懼炎皇,自然也不畏生死。</br> 法照定定望著林淡染血的背影,許久之后才撤去雄渾內(nèi)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慚愧慚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