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4 章 逆轉(zhuǎn)人生10
幾名帶刀侍衛(wèi)護(hù)送馬車滾滾而來,聲勢頗為浩大,引得含光寺的小和尚都跑出來看熱鬧。</br> 車子剛停穩(wěn),一名婦人便哭嚎道:“侯爺,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來玄清觀作甚,難道你果真以為他們的仙丹能救你的命?若不是吃了他們的仙丹,你哪里會病到這個地步,你真是冥頑不靈啊!玉寧真人在哪兒,叫他給我出來!侯爺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要他陪葬!”</br> 幾名侍衛(wèi)一邊高聲應(yīng)諾一邊抽.出佩刀,正待闖入道觀把那三個裝神弄鬼的道士揪出來,卻被林淡廣袖一拂,連退了三五步,心中不由駭然。</br> 僅用袖風(fēng)便能傷人于無形,毫無疑問,這是一位絕頂高手!玄清觀什么時候出了這樣一號人物?幾人抬頭一看,面色更顯驚懼,只因這人穿著一襲如云似霧的道袍,此時山中無風(fēng),那袍角卻微微浮動,竟似下一秒便要飛升一般,更令人不敢逼視的還是她的長相,分明柔美溫婉,比那觀音菩薩還要慈眉善目,一雙黑眸卻深不見底又隱現(xiàn)流光,仿若世情萬物皆在她的審視之內(nèi),斷然逃不過她的明察秋毫。</br> 幾名侍衛(wèi)目光躲閃,竟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的視線,暴虐的舉動也收斂了很多。</br> 林淡這才行禮道:“幾位善知識慈悲,敢問此來所為何事?”</br> 姚碧水抱著許苗苗躲在門后,緊張地看著這一幕。她認(rèn)出了這些侍衛(wèi)腰間的令牌,上書“永信”二字,可見他們乃永信侯府的侍衛(wèi)。說起來,這位永信侯也是一個權(quán)傾一方的豪強,早年隨瑾親王四處征戰(zhàn),又堅定地站在小皇帝這一邊,率軍前來為瑾親王和小皇帝馳援,也算是有從龍之功。只可惜他太過爭強好勝,每上沙場必然沖在最前面,故而落下一身暗傷,久而久之身體便垮了。</br> 小皇帝登基之后,他毅然辭去所有軍職,在家榮養(yǎng),又因舊傷難愈,便信了道教,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無量仙尊身上。小皇帝感念他的恩情,瑾親王又與他有袍澤之誼,倘若他因為玄清觀而出了事,日后這座山頭定然會被禁衛(wèi)軍踏平!</br> 思及此,姚碧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想把林淡拉回來,卻也晚了。</br> 林淡上輩子跟隨原主四處經(jīng)商應(yīng)酬,又怎么會認(rèn)不出永信侯府的令牌?只不過,永信侯的病于她而言只是小事,她自是巍然不懼。</br> 雙方正對峙著,一名中年婦人忽然從馬車?yán)锾聛恚樟畹溃骸案龔U什么話!把這座道觀給我砸了,再把玉寧真人揪出來!”</br> 不遠(yuǎn)處也停留著一輛馬車,一名帶刀侍衛(wèi)湊近車簾,小聲問道:“主子,要不要出手?”</br> “你且護(hù)著林娘子,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從車內(nèi)傳來。</br> 侍衛(wèi)點點頭,隨時準(zhǔn)備沖過去,卻見林淡行了一禮,溫聲道:“這位善知識,聽您方才所言,似乎是您的家人服用了玉寧真人的丹藥,出了事?不瞞這位善知識,那三位道長已云游去了,這座道觀如今已入我名下,我才是玄清觀的觀主。既然您家的事由此地而起,我如今又是一觀之主,便出手了結(jié)了這個因果。還請各位將車內(nèi)的善知識抬入觀中,我這便煉丹為他治病,倘若過了今日,車內(nèi)的善知識未能痊愈,你們再來踏平我玄清觀不遲。”</br> 婦人見她鳳骨龍姿、滿身仙氣,談吐又很是不凡,面上便露出一些遲疑。</br> 林淡又道:“車內(nèi)的善知識怕是等不了了,諸位來都來了,何妨一試?追究罪責(zé)難道會比人命還重要?”</br> 三個道士的命加起來都比不上侯爺重要,那婦人一聽這話果然不再猶豫,忙叫人把奄奄一息的永信侯抬了進(jìn)去。</br> 停靠在不遠(yuǎn)處的那輛馬車往前挪了挪,似是想把永信侯的現(xiàn)狀看清楚,緊閉的車簾也掀開了,露出一張俊美卻又蒼白的臉,正是先前被林淡救下的那名中年男子。他眉頭緊蹙,似是十分憂慮,末了嘆息道:“早就與他說過,莫要篤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他為何總是不聽?哎,當(dāng)初真該將這玄清觀踏平才好。”</br> “這林娘子也會煉丹?”一名少年從男子身后探出頭來。</br> “這世上哪里有什么救命仙丹。”男子面色不虞,像是完全沒料到林淡會是這種人,卻也憂心道:“走吧,進(jìn)去看看,這兩個人我總歸是要全都保下的。何一,下山一趟,把陳御醫(yī)叫過來。”</br> 名叫何一的帶刀侍衛(wèi)連忙打馬下山,唯恐晚了一步叫永信侯丟了性命。說起來也奇怪,似永信侯那樣的大英雄,怎會在年老之后如此篤信神鬼之事?倘若不是受了那三個道士的蠱惑,只管吃什么仙丹,不愿求醫(yī)問藥,他的病絕不會拖到這個地步。</br>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把永信侯抬入道觀。</br> 林淡讓姚碧水拿出被褥,平鋪在地上,再把不停抽搐掙扎的永信侯放上去,然后鋪開筆墨紙硯,開始畫符。她使用的符紙是她自己制作的,顏色比普通符紙更為鮮艷一些,筆尖沾染的并非朱砂,而是一種墨綠色的濃稠液體。</br> 永信侯抽搐了好一會兒,忽然驚坐而起,吐了一口血,又虛弱地喊道:“我要出恭,快,快扶我去出恭!”</br> 永信侯夫人一邊給他擦拭嘴角的黑血,一邊命侍衛(wèi)將他扶到屏風(fēng)后,只聽稀里嘩啦一陣泄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叫人幾欲作嘔。</br> 永信侯夫人顫聲道:“怎,怎么樣?”</br> “回夫人,還是老樣子,什么都拉不出,唯有一盆黑血!”幾名侍衛(wèi)把永信侯的褲子拉上,抬出來,卻見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已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眼看著就要不行了。</br> 林淡繞到屏風(fēng)后查看了便盆內(nèi)的血樣,然后繼續(xù)回來畫符。</br> 永信侯夫人又驚又怕,忍不住尖叫道:“你不是說能救我家侯爺嗎?你倒是出手呀!莫非你也是個騙子?我就不該聽我家侯爺?shù)脑挘屇銈冞@些神棍踏進(jìn)我家的門,早些給他請?zhí)t(yī)該有多好,是我害了侯爺,我怎么這么蠢!”</br> 林淡不緊不慢地畫著符,根本不搭理她。她叫著叫著便歇斯底里起來,將放置在供桌上的碗碟全給砸了,嚇得姚碧水和許苗苗直往角落里縮。</br> 中年男子與少年走進(jìn)殿內(nèi)恰好看見這一幕,正準(zhǔn)備讓侍衛(wèi)去隔開永信侯夫人,免得她傷人傷己,卻見林淡將畫好的符扔進(jìn)火盆里燒成了灰。</br> 大殿里鬧騰得很,永信侯在抽搐、呻.吟、垂死掙扎;永信侯夫人在哭在鬧,宣泄恐懼;幾名侍衛(wèi)忙著保護(hù)兩位主子,場面一度非常混亂。然而,當(dāng)那符紙燒盡,化為一股濃香后,滿目暴虐的眾人竟都恍惚了一瞬,然后奇跡般地恢復(fù)了心平氣和,就連痛得半死的永信侯都安靜下來,呼吸也比先前更為順暢。</br> “此乃安神符,大家戾氣太重,暫且冷靜一下吧。”林淡這才徐徐開口。</br> “安、安神符?”永信侯夫人不敢置信地道:“世上竟真有這種東西?”安神符她家侯爺也是買過的,卻半點作用都無,哪像這位居士畫的符,幾乎在瞬間就發(fā)揮了神效。莫非這人真是神仙不成?</br> 林淡只略露了一手就鎮(zhèn)住了所有人,包括后面跟進(jìn)來的那名中年男子和少年。兩人在原地站定,面上雖無表情,目中卻都劃過一道驚異的光芒。</br> “碧水,拿幾個蒲團(tuán)來。苗苗,給各位善知識倒茶。”林淡盤膝坐下,姿態(tài)一派閑適。</br> 見她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慌亂中的永信侯夫人也變得安定了,僵硬的面容扯了好一會兒才扯出一抹和善的笑,“仙長,我家侯爺……”</br> “莫急,小事罷了。”林淡往巴掌大的銅爐里扔了一顆綠色香丸,擺放在永信侯的腦袋邊。</br> 永信侯偏頭看她,渾濁的雙目本已被絕望和恐懼填滿,這會兒卻又放射出景仰和信賴的光芒。他日日被那三個道長洗腦,對無量仙尊的法力已是深信不疑,而林淡方方面面都符合他腦海中對仙人的幻象,于是他就徹底放松了。有這位神仙在,他鐵定死不了。</br> 信念堅定了,鼻端又充斥著令人心情平和的煙香,永信侯腹中的絞痛自然也就消失于無形。</br> 看見丈夫的表情更顯安然,永信侯夫人早已熄了滿心怒火,恨不得給林淡磕頭告罪。只這三兩下的功夫,她便看出來了,這位仙姑是有真法力的,絕非裝神弄鬼的神棍!</br> 姚碧水拿來蒲團(tuán)讓各位貴客落座,然后便帶著許苗苗躲在林淡身后。林淡鋪開一張黃表紙,徐徐道:“我為侯爺畫一張除穢符,徹底除掉他滿腹污穢,再為他制一瓶丹藥,不出半日,他便能好。”</br> 別人的符都是黃底紅字,而她的符卻是黃底綠字,玄奧的符文也比一般的道士畫得更漂亮,上下左右皆布局合宜、線條亦十分繁復(fù),似遠(yuǎn)古圖騰一般暗含著神秘之力。</br> 永信侯及其夫人眼巴巴地看著她畫符,一聲都不敢吭,幾名侍衛(wèi)滿懷敬畏地跪坐在兩旁,哪還有先前的兇神惡煞?就連那位對道教頗為不屑的中年男子和少年都看得入了迷,絲毫不敢攪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