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蠱女25
林淡和高書凱站在逼仄的出租屋內(nèi),看完了清秀少年悲慘而又短暫的一生。三名男子將他的碎尸藏在早已挖好的墓穴中,借別人的手掩蓋了自己的犯罪證據(jù),然后退了房租,離開了這座城市。</br> 他們乘坐的汽車路過這塊墓地時已近黃昏,清源山被鮮紅的殘陽籠罩著,遠遠看去仿佛遍地是血。林淡和高書凱的視角也隨之發(fā)生了改變,從出租屋,轉(zhuǎn)瞬移到了山頂。</br> “怎么樣,我的一生精不精彩?”一道陰沉的嗓音忽然響起。</br> 林淡立刻把高書凱拉到自己身后,轉(zhuǎn)頭看去,卻見那名清秀少年正坐在一塊墓碑上,滿臉都是詭笑。林淡死死盯著他,并不說話。高書凱想走到她身前,把她擋住,卻每每被她拽了回去。</br> 清秀少年見他們拉拉扯扯的,都想護著對方,不禁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他拍了拍手,誘哄道:“怎么樣,你們想出去嗎?”</br> 林淡依舊不說話,高書凱思忖片刻,開口道:“你怎樣才愿意放我們出去?”</br> “我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嗎?只要你把身體借給我,我就放你們出去。這里是我的鬼蜮,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想隨便進出。”清秀少年徐徐道:“這個條件很簡單吧?我的尸體被壓在別人的棺材底下,永世不能翻身,我的靈魂也不能離開此處。走出清源山后,我自然會歸還你的身體,然后去找那些人報仇,就這么簡單。”</br> 高書凱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相信這些話,所以才會被這只鬼拉入過往,代替他承受被虐殺的痛苦。對方試圖通過摧殘他的身體和精神,來達到讓他妥協(xié)的目的,但他始終咬牙堅持住了,直到等來了林淡。</br> 然而此時卻由不得他遲疑,因為林淡也在,他不能讓她遭受同樣的痛苦。</br> 想到這里,高書凱就要點頭答應(yīng),卻被林淡飛快捂住了嘴巴。她直勾勾地盯著清秀少年,冷道:“把身體借給你,你還會舍得還回來嗎?你既然能制造鬼蜮,那么應(yīng)該是一只鬼王,奪取別人的身體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與高書凱一塊兒來的人那么多,你不借別人的,為什么偏偏看上他的?”</br> 還有一句話林淡沒問出來,那就是為何一定要高書凱親口答應(yīng),少年才能搶占他的身體?這樣的情形,與之前那名詭異男子何其相似?難道這個世界里的鬼,都如此講道義嗎?</br> 但林淡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尋常鬼怪若是有能力,早就奪舍了,又哪里會問這么多廢話?由此可見,眼前這只鬼和詭異男子,應(yīng)該都是受了同一種禁制的影響,二者之間相隔了太多年代,本無關(guān)系,那么與這種禁制產(chǎn)生交集的,又是什么呢?</br> 種種問題的答案,只有等到出了鬼蜮,林淡才有時間探究,眼下,她得想辦法帶高書凱離開此處。這是一只鬼王,實力遠遠超出了她的預(yù)估,而圣蠱現(xiàn)在還在孵化中,能夠動用的力量并不足以撕破鬼蜮,更無法殺掉這只鬼。</br> 但無論如何,林淡總要試一試。她握了握高書凱的手,慎重道:“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你都不能答應(yīng)把身體借給他。哪怕我死了,哪怕我們墜入了地獄,你始終要相信這一切都是幻覺。唯有你堅持,我們才有走出去的希望,你放棄了,我們不死也得死。”</br> 高書凱用力握住她的手,點頭道:“我一定不會答應(yīng)他的。林淡,你準備做什么?”到了這會兒,他才對林淡的身份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她與艾雨、周楠一樣,都是玄門中人,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能力。</br> 林淡并未答話,腳尖一點就沖少年攻過去。</br> 少年的身體在半空中時隱時現(xiàn),根本沒讓她碰到一片衣角,嘴里還低低笑著:“你很聰明,一眼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質(zhì)。沒錯,他的確是我精心挑選的皮囊。你們不答應(yīng)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反正我有的是時間。”</br> 林淡一句話都懶得與他多說,踏著一塊墓碑躍上半空,漆黑的指甲狠狠朝少年刺去。少年不斷閃躲,她就不斷攻擊,招式越來越刁鉆,行動越來越敏捷,仿佛不知疲憊。纏斗了幾十個來回,少年竟被她抓破臉頰,流出許多類似于黑血的陰氣。</br> 鬼也會受傷,這種奇事顯然令少年感到很震驚。他抹掉臉頰的血跡,咬牙切齒道:“你是什么鬼東西,竟然能傷到我?”</br> 林淡用更凌厲的攻勢來回答他的問題。</br> 少年游刃有余的身形開始顯出一些狼狽,再次被抓傷后,他忽然消失在原地。林淡似乎想到了什么,迅速撤回高書凱身邊,剛靠近對方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竟慢慢變成了少年的臉。</br> “你很厲害,是我小看了你。”少年陰測測地開口,“既然如此,我就讓你也嘗一嘗無能為力的感覺。”</br> 林淡待要后退,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少年忽然欺近,將她推入了幻境。再睜眼時,她已經(jīng)附在了少年體內(nèi),代替他重現(xiàn)生前的種種遭遇。她像一具傀儡,按照少年的行為模式去生活、學(xué)習(xí),又像一個旁觀者,眼睜睜地看著他墜入地獄。</br> 他交了一個男朋友,對方送他回家時,忍不住在漆黑的樓道里吻了他。他們緊緊抱在一起,那樣甜蜜,那樣快樂,卻全然不知道,在更為黑暗的角落,還有一個人正用惡毒的目光看著他們。</br> 少年的性向就這樣被同租者發(fā)現(xiàn)了,對方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另外兩個室友。他們決定“為民除害”,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變.態(tài)。起初他們只是當面咒罵,見少年慘白著一張臉不敢反抗,漸漸變成了拳打腳踢。他們威脅少年要去學(xué)校舉報他,以此來逼迫他為他們當牛做馬,而少年的軟弱和不反抗,讓他們找到了凌虐的快.感。</br> 他們的行為開始升級,從打罵發(fā)展到了囚禁、施虐,最終變成了謀殺分尸。</br> 少年的無助、絕望、痛苦,林淡統(tǒng)統(tǒng)都能感受到,卻無能為力。她只是困在這副皮囊里的囚徒,根本無法主導(dǎo)他的命運。毫無疑問,他的經(jīng)歷十分可怖,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尋常人只經(jīng)歷一次都會發(fā)瘋,更何況是永無止境的輪回?</br> 眼看第二次輪回快開始了,林淡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于是冷靜說道:“連區(qū)區(qū)一副棺材你都掙脫不掉,難怪你會被這些下三濫殺死。如果換成是我,換成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不會落到你這種下場。你之所以會被殺,只能怪你自己沒用,怨不了任何人。你有什么資格說報仇這種話?你就是個廢物。”</br> 逼仄的空間開始扭曲變形,用力擠壓著林淡的魂體,而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br> 少年陰沉的嗓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那我倒要看看,當你落到這個境地時,你會怎么辦。”他輕笑一聲,讓幻境倒轉(zhuǎn)回來。</br> 下一秒,林淡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一個高壯的男人用力勒著脖子,還有兩個人壓住了她的手腳,讓她無法動彈。少年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讓她重演了他被殺的那一幕。她可以自由支配這具身體,卻已經(jīng)沒有反抗的余地。她太累,太餓,太虛弱,即便不被勒住脖子,也活不了多久。</br>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終至停止。高壯男人這才松開電線,低聲道:“把刀和鋸子拿過來。”</br> 兩名同伙去拿工具,高壯男人探了探林淡的鼻息,卻沒料她竟忽然睜開眼,朝他猛撲過去,一雙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用牙齒咬破他頸側(cè)的皮膚,開始瘋狂吸血。她已經(jīng)連續(xù)餓了很多天,腥咸的血液非但沒讓她感到惡心,反倒極大地刺激了她的食欲。她像一匹狼,咬住獵物就不撒手,四處噴濺的血液染紅了她的身體,也染紅了她的眼珠。</br> 男子從劇烈掙扎到無力抽搐,前后只花了幾十秒的時間。</br> 林淡從血泊中站起來,隨意撿了一個啤酒瓶敲破,然后有氣無力地靠在門后。</br> 聽見玻璃碎裂的響聲,另外兩名男子匆匆跑進來查看。當先那名男子剛跨過門檻就被林淡的啤酒瓶扎穿了脖子,血流如柱。后面那名男子嚇呆了,尚且來不及反應(yīng),林淡已抽.出啤酒瓶,直接插.進他的眼珠。</br> 兩名男子一個捂著脖子緩緩倒下,一個捂著臉四處亂撞,他們帶來的尖刀和鋸子掉了一地。</br> 林淡的身體很虛弱,做完這一切已是氣喘吁吁、臉白如紙,但她絲毫不敢松懈,撿起一把刀,踉蹌著走到瞎眼男子身后,割斷了他的頸動脈。濃稠的鮮血在地上緩緩流淌,最終沒過了她蒼白的腳背。她在血水中站立良久,然后推開門走了出去。</br> 一片白光閃過,場景變幻了。林淡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少年剛被這三個人欺負的時候。他們還不敢做得很過分,只是把他堵在巷子里毒打一頓。林淡能支配這具身體,卻不能動用任何一丁點屬于自己的力量。她真正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被打得頭破血流。</br> 發(fā)現(xiàn)自己無力反抗后,她只能抱住腦袋,蜷縮在角落。等三人的毒打結(jié)束,她并未像少年那樣躲起來療傷,而是直接撥通了報警電話。</br> 少年其實完全可以退租,進而遠離這三個惡魔,但他沒有那樣做。他有太多太多的顧慮,也有太多太多的膽怯。他害怕三人去學(xué)校舉報自己是同性戀,也害怕父母的責(zé)難,更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地被欺辱,又一次次地選擇沉默。</br> 但林淡不會沉默。她去醫(yī)院驗了傷,并把三人告上法庭。三人被刑拘了半個月,賠償了她一筆款項。少年的父母得知此事不遠萬里趕來看她,雖然很生氣,卻更為心疼。學(xué)校并未開除她的學(xué)籍,性向是不能選擇的,并非一種過錯。她的同學(xué)有的鄙視她、遠離她,有的鼓勵她、支持她。</br> 她搬離了那個出租屋,讓生活繼續(x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