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神醫(yī)16
李忠就守在門外,如何聽不到大公子和二公子的談話?見里面很久沒有動靜,他硬著頭皮走進去,卻發(fā)現(xiàn)大公子呆呆地坐在床上,表情忽悲忽喜,十分復雜。</br> “大公子,您千萬別被二公子的話帶進溝里去了。二公子對林姑娘心存偏見才會那般詆毀她。這些日子林姑娘如此照顧您,她是怎樣的人,您難道還不了解嗎?”李忠勸解道。</br> 林淡初來的時候,嘯風閣的人的確對她恨之入骨,可天長日久地相處下來,她的無微不至,她的勤奮刻苦,她的重情重義、無怨無悔,早已打動了所有人。她對大公子是真心還是假意,大家如何看不出來?</br> “我明白。”薛伯庸無力擺手:“在嘯風閣,她什么事都親力親為。為了我,她學會了做菜、洗衣、女紅;為了我,她穿著粗布衣裳在鄉(xiāng)野間行醫(yī)。若是她想過好日子,又豈會心甘情愿受這些苦?”</br> 正是因為看得太明白,他才會對薛繼明的話產生那樣劇烈的反應。他不擔心林淡的欺騙,他只是擔心林淡為了照顧自己而蹉跎一生。他已經是一個廢人,又哪里敢奢望其他?</br> 思及此,薛伯庸捂住臉,黯然長嘆。</br> 李忠見他想得很明白,便也不再多話,只是為他掖好被角就出去了。</br> 翌日,薛伯庸本打算與林淡拉開距離,卻又每每忍不住去靠近。林淡走時問他想吃什么菜,他搖頭說沒有,林淡轉身就去了廚房,自顧自地燉了一鍋羊肉,恰恰是他最近特別想吃的,即便她中午回不來,熟悉的味道依然會伴隨在他身邊。</br> 晚上回來,林淡不顧他的百般拒絕,將他抱上輪椅便推了出去,在院子里繞了好幾圈。看著她興致勃勃的小臉,看著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薛伯庸有再多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br> 被送回房間,道了晚安后,他按揉眉心,終于徹底向林淡投降。他們之間的距離,原來一直由林淡掌控,她要靠近,他只能被迫接受,她要遠離,他想追也追不上。這樣的感覺實在是令人不安,本已慢慢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的薛伯庸,看見自己無法行走的雙腿,竟又感到一股極其強烈的不甘。</br> 他開始積極地尋醫(yī)問藥,以往被他百般推拒的藥丸,如今全都認真服下,對醫(yī)囑也都一一執(zhí)行,不敢懈怠。他的變化,薛夫人和老太君都看在眼里,自是十分高興,至于林淡白天干什么去了,他不讓問,她們也就裝作不知道。</br>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一眨眼,三個月就過去了,林淡對內勁的運用已達到了爐火純青、收放自如的境地,醫(yī)術也在夜以繼日地磨練中突飛猛進。她不再只治療頭疼腦熱,而是開始關注疑難雜癥,若是碰到特別罕見的病癥,便會一心撲進去,花再多的時間和精力也在所不惜。病沒治好,她會失落好幾天,然后總結經驗,再接再厲;病治好了,她會把治療方法詳細記錄下來,以便日后參考。</br> 她對醫(yī)術的癡迷幾乎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卻并不會因此而疏于對薛伯庸的照顧。兩名侍衛(wèi)跟隨在她身后,見證了她從一個毫無經驗的赤腳大夫,向名聲遠播的神醫(yī)的轉變。她治好了一例中風、一例肺癆、一例背疽,而這三種病,在時下乃必死之癥。</br> 兩名侍衛(wèi)原以為這只是湊巧,卻沒料遇見同樣癥狀的病人,十有八.九她都能治好,還有一兩個實屬病入膏肓,救無可救。</br> 她在不斷地積累經驗,也在不斷地改進自己的醫(yī)術,她開始擺脫書本里的知識,學著自己用藥,大膽地推翻老祖宗的藥方,重新配伍。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么不同尋常,更不認為自己的醫(yī)術已經達到了巔峰,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學習著。由于她只在偏遠地區(qū)行醫(yī),名聲僅限于鄉(xiāng)野間的傳言,京城內外竟對這位神醫(yī)的存在全然不知。</br> 慢慢的,兩名侍衛(wèi)對林淡越來越敬重,直至到了言聽計從的程度。</br> 林淡并未覺得自己如何厲害,畢竟她的老祖宗是一位牛人,治療中風、肺癆等癥,便似治療頭疼腦熱一般信手拈來。這天,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治好一名臌脹病人,想起老祖宗的豐功偉績,不由感嘆道:“耗時二十九天,接連換了七八種藥方才把病人救回來,我離真正的醫(yī)道還差了十萬八千里遠,慚愧啊慚愧!”</br> 侍衛(wèi):“……”必死之人都被您救活了,您還想怎樣?您怕是對“醫(yī)道”兩個字存在什么誤解!</br> 病人家屬也有些無言以對,連忙準備了豐厚的酬金,把這位神人送出去。</br> 二人登上牛車,搖搖晃晃到得西城門,就見另一名侍衛(wèi)早已等在老地方,表情有些焦急,“林姑娘!”他大步迎上來,隔著車簾喊道:“人找到了!”</br> “哦,在哪里?”車簾唰地一聲拉開,露出一張更為焦急的臉。</br> “在西河鎮(zhèn)豐田鄉(xiāng)。”</br> “車夫,趕緊改道去西河鎮(zhèn)豐田鄉(xiāng)!”林淡立刻下令。</br> 車夫躊躇道:“東家,西河鎮(zhèn)離京城遠著呢,來回幾十里路,此時去了,今晚怕是趕不回來!”</br> “那就不回來了。”林淡寫了一張紙條讓侍衛(wèi)送回嘯風閣,然后帶著另一名侍衛(wèi)去探望病人。一行人抵達豐田鄉(xiāng)時天已經黑了,村子里犬吠聲聲,雞鳴不絕,一派祥和景象。林淡在侍衛(wèi)地帶領下走到一座農家小院前,說明了來意。</br> 門猛然從里面打開,一名婦人急促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能治好我兒子的病?”</br> “先讓我看看再說。治不好我分文不取,大娘不用擔心。”林淡拱拱手,語氣十分有禮。</br> 雖然來者是一位小姑娘,但大娘卻絲毫也不介意,連忙把她帶進屋,指著躺在炕上的十六歲少年說道:“這就是我兒子,三年前淘氣,從牛背上摔下來,傷了脊骨,從此就不能走路了。大夫,您幫他看一看吧,若是能治好他,這個家您看上什么就拿走什么,我家的田地雖然都賣了,房契卻還在,我這就拿出來給您!”</br> 婦人一邊說一邊從箱子里拿出一張房契,滿臉都是狂熱之色。她早年喪夫,兒子是她一個人拉扯大的,為了治好兒子,她什么辦法都愿意試一試,什么代價都愿意付出,莫說只是賣田賣地,就算林淡要她的命,她也沒有二話。</br> 少年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又每每無力地躺倒,只能流著淚讓母親不要再為自己拋費。如果有力氣自我了斷,他早就死了,又哪里會拖累母親至此。</br> 林淡對少年的哀求聽而不聞,自顧道:“我說了,治不好不要錢,這東西你收回去吧。我給你們透一個底,我之所以會主動找上門,是因為我大哥也得了同樣的病,我的治療方法有些特殊,以前從未在別人身上嘗試過,擔心對他不好,這才找一個同樣癥狀的人做個試驗。你們若是愿意,我可以給你們一筆錢作為補償,你們若是不愿意,我立刻便走。我雖然沒有萬全的把握能治好你兒子,卻也能夠保證,不會讓他的狀況變得更差。怎樣,你們是治還是不治?”</br> 婦人聽了這話,心里疑慮全消,想也不想就點頭道:“治,我們不拿錢,隨便大夫怎么治!”</br> 百般抗拒的少年也安靜下來,仿佛在思考。</br> “多謝二位配合。”林淡真誠道謝,然后才走上前,掀開少年的褲筒,卻看見一雙枯瘦似干柴的雙腿,不由一驚。</br> 婦人連忙說道:“自從受傷之后,他的雙腿就一日一日枯瘦下去,直至變成這樣。”</br> 林淡擰眉看了一會兒,然后用力拍打自己腦門,表情十分懊惱。是了,雙腿總是不用,肌肉就會慢慢萎縮,即便治好了,恐怕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把它的功能鍛煉回來。她只顧著查找治療方案,卻忘了幫大哥保養(yǎng)肌肉,真是該死!所幸林家祖?zhèn)鞯耐颇弥▽∪馕s有奇效,即便耽擱了大半年,也能很快讓大哥恢復如初。</br> 這樣想著,林淡極力壓下盡快趕回去的念頭,幫少年推拿起來,邊推邊道:“他這雙腿必須每天按摩三次方能保持肌肉的活性。你仔細觀察我的手法,然后慢慢學起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就這樣幫他按摩,否則就算我把他的傷治好了,這雙腿沒有肌肉支撐,也很難行走。”</br> “好好好,我一定用心學,謝謝大夫,謝謝!”婦人感激涕零地點頭。</br> 少年本還有些抗拒,聽見這話便也紅著臉安靜下來。與薛伯庸比起來,他要瘦得多,精神狀態(tài)也非常萎靡,隱隱還能在其眼底看見死志。然而林淡來了,一切都會變得不同。</br> 推拿完,林淡替少年診脈,發(fā)現(xiàn)他的癥狀果然與大哥一模一樣,這才完全放下心來。</br> “他的身體太虛弱了,尚且不能展開治療,得把根骨養(yǎng)好再說。我先給他開幾幅強身健體、固本培元的藥吃著,在此期間,你每日給他做些滋補的食物,莫要顧忌銀錢。”林淡掏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認真道:“他是我大哥的希望,我會慎重對待的。”</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