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不請自來的人
“是啊!豆花!有一次來胭脂河辦案,偶然嘗過一回,覺得還不錯(cuò),就一直惦記著帶你來嘗嘗。只是可惜這里的豆花沒有甜的,不過方才特意沒有讓店家放澆頭……你等等!”赫連恕說著,從衣襟里掏出了一個(gè)小罐子,在徐皎怔愣的眼神中,將罐子打開,將里頭的東西都倒進(jìn)了那兩碗豆花中……
“桂花蜜?”嗅到熟悉的味道,徐皎更是驚疑了,微微瞠圓著眼盯著赫連恕。
“嗯。”赫連恕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是你平日愛吃的桂花蜜,特意讓負(fù)雪給我裝了一罐子,配著這豆花,你應(yīng)該喜歡吃的。”后頭這一句不知怎的,略有些氣弱。
居然隨身帶著一罐子蜜糖……徐皎望著他,想起從前種種,再看著眼前可愛至極的他,嘴角不由牽起,還沒有吃那蜜糖,卻好似已被那香甜的氣味浸染了一般,眼底流露出絲絲蜜意。
“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徐皎想起他從前對糖炒栗子和甜豆花的嫌棄,猶歷歷在目啊!
“阿皎喜歡的,我總得嘗試嘗試,而且上回我已是嘗過咸豆花的味道,今日正好換種口味嘗嘗。你也快些嘗嘗,也不知好吃不好吃。”赫連恕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將當(dāng)中一碗豆花攪拌了一下,將碗輕輕推到了徐皎跟前。
徐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舀了一勺喂進(jìn)嘴里……
“怎么樣?”赫連恕一直盯著她,見她嘗了一口,忙問道。
“好吃!”徐皎抬起眼對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面上亦是現(xiàn)出甜甜的笑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豆花了。你也嘗嘗……”
赫連恕聽她說好吃,嘴角忍不住也跟著輕輕一掀,雖是淺淡,但確實(shí)是笑了。可聽著徐皎讓他也嘗嘗時(shí),那笑容便不可控制地略有些走了樣,卻還是“哦”了一聲,將那碗豆花慢吞吞挪到了自己跟前,慢吞吞拿起勺子,慢吞吞舀了一勺豆花,然后,再慢吞吞地喂進(jìn)嘴里,卻是剛喂進(jìn)嘴里,就停頓都不曾地直接咽了下去……
這是……二師兄吃人參果啊?
徐皎一直緊盯著他,方才見他那動(dòng)作就被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了,這會兒更是嘆為觀止,瞠圓了眼對上赫連恕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好吃嗎?”徐皎輕聲問道。
赫連恕面無表情點(diǎn)了點(diǎn)頭,“尚可!”
尚可?徐皎喉間發(fā)癢,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她都懷疑他方才真的嘗出味道了嗎?
眼底滑過一抹狡黠,她笑著道,“那就快吃吧,這豆花涼了可就不好吃了。”徐皎一邊說著,一邊又繼續(xù)吃起了豆花。
赫連恕卻默了一瞬,才面無表情又拿起了勺子,垂目瞪著那碗豆花……
徐皎自覺如果豆花有感覺,只怕寧愿自閉而死,也不愿被用這樣目光看著它的人吃……這哪里是看的吃食,分明是看的殺父仇人吧?
徐皎心里憋笑得不行,眼看著赫連恕面無表情,心里卻指不定抱著多么視死如歸的想法,又舀了一勺豆花時(shí),她終于是不忍再逗他了,笑著道,“這豆花是真的好吃,只一碗怕是不夠我吃,不若阿恕將你這碗也一并給了我吧?阿恕不會舍不得吧?”
她一雙眼睛巴巴兒將赫連恕看著,眼底盛滿了笑意。
赫連恕喉間微微一滯,再開口時(shí),嗓音略啞了啞,“給阿皎我自是沒有什么舍不得,可桂花蜜……我只帶了那一罐。”
“那便只好委屈阿恕再買一碗咸的來吃了。”徐皎說罷,直接伸手過去,將那碗豆花直接端了過來,“這碗可就歸我了。”
赫連恕望著她,一雙闃黑的雙眸中卻好似也倒映了這胭脂河的華彩一般,變得瑰麗璀璨起來。
“阿皎,你真好!”良久,他輕聲道,那嗓音比方才更沙啞了些。
徐皎恍若不知他的意思,小傲嬌地哼了一聲,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知道我好,往后可要加倍對我好才是!”
赫連恕望著她,眼里有一抹異光極快地掠過,他卻是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榮幸之至!”
在小船里一邊看著胭脂河美輪美奐的夜景,一邊吃著小吃,這樣的事情不可謂不浪漫,偏偏卻是赫連恕這么一個(gè)煞名在外的冷閻王做出來的,徐皎想起他那時(shí)說的情話從心便不難的話,眼下也不由得會心一笑。
赫連恕轉(zhuǎn)頭往她看來,正好就瞧見她滿臉的甜笑,一雙眼睛彎如月牙,身后是鋪展開來的胭脂河旖旎的燈火……
赫連恕的眼底也被這燈火淬染,多了兩分旖旎,朝著她伸出手去,“阿皎,過來!”
他的嗓音本就好聽,在這樣的情境之下,氛圍感更是拉滿,徐皎好似被精魅蠱惑了一般,將手伸了過去,立刻便被溫暖熟悉的掌心所包覆,被他拉著,走到了小船尾。
“看!”赫連恕抬手指向腳邊。
徐皎低頭看去,見腳邊居然擺著一堆……“水燈?怎么會有這些?你準(zhǔn)備的?”徐皎訝聲問道。
“是啊!雖然中元節(jié)已過,又還未到母親的三七,可咱們也可以趁著這良辰美景,放放水燈,向母親寄托一番哀思,順帶也可以祈福了。”赫連恕說著,已是蹲下身,取了火折子出來。
徐皎眼底隱笑,也跟著蹲了下來。從他手中接過一盞點(diǎn)亮的水燈,俯身放在了河面上,然后用手作槳,劃動(dòng)水,將那盞水燈推遠(yuǎn)……轉(zhuǎn)手,赫連恕已經(jīng)又遞來了另一盞水燈……
不一會兒,面前的河面上就已是點(diǎn)點(diǎn)繁星。
徐皎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誠心祝禱起來。赫連恕亦然。
好一會兒后,徐皎睜開眼,望著那一盞盞承載了思念與祝愿的水燈,輕聲道,“母親會瞧見的。”
“嗯。”赫連恕點(diǎn)頭,語調(diào)平淡卻堅(jiān)決,“母親會瞧見的。”
兩人一時(shí)沒有說話,看著那水燈順著水流一點(diǎn)點(diǎn)飄遠(yuǎn),良久,徐皎才輕聲問道,“那時(shí)在莊子上,你本是打算帶我去什么地方?”
赫連恕微微一愕,眸子微側(cè),怔望向她,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對那日的事情避而不談,因著那于她而言,是深痛,沒想到,她居然會在此時(shí)提及。
谷</span> 赫連恕愣怔時(shí),徐皎轉(zhuǎn)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清亮中帶著淺淺的笑意,赫連恕喉間微微一滾,這才道,“那幾日惹得你有些不快,所以想著逗你開心。正好在溪澗的一片蘆葦叢里發(fā)現(xiàn)了螢火蟲,雖然比不得我在草原上見過的多,卻也很漂亮。所以想著入夜之后帶你去瞧……”誰知,卻再也瞧不成了。
“這樣啊!”徐皎語調(diào)淡淡,卻也沒有什么遺憾,“不過你不是應(yīng)下我,要帶我去草原上看螢火蟲的嗎?”她眨巴著一雙眼,目光鎖在他面上。
赫連恕喉間一動(dòng),望著她一時(shí)失了聲。
她卻是眉心一攢,眼兒圓瞠道,“怎么?你想賴賬?”
赫連恕喉間微微一滾,到底是啞聲道,“怎么會?答應(yīng)阿皎的事兒,我都記得呢!”
“那便好!”徐皎應(yīng)聲,滿意地笑了,轉(zhuǎn)頭又看向遠(yuǎn)處,河燈順著水流,緩緩飄到了天邊,好似與天際的繁星連在了一處,要直接飄到天上去似的。
“今夜的胭脂河真美!”
“是啊!”赫連恕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直到她轉(zhuǎn)頭看過來時(shí),他才抬手輕攏她的肩頭,將她拉進(jìn)懷里,與她一同望向遠(yuǎn)處,輕聲嘆道,“真美!”
兩人又在船上待了一會兒,直到夜深了,這才讓船夫?qū)⒋瑒澔亓税哆叀?br/>
兩人手牽著手往停靠的馬車走去。
到了近前,蘇勒等人朝著他們抱拳行禮,可四下的氣氛卻有些奇怪,蘇勒甚至朝著赫連恕隱秘地遞了一個(gè)眼神。
徐皎沒有神通廣大到能讀懂蘇勒的眼神,不過見著另兩個(gè)也站在馬車邊,可看上去卻有些眼生的侍衛(wèi)模樣的人,微微蹙了下眉心,狐疑地轉(zhuǎn)頭望向赫連恕。
后者眉心微攢,面上倒仍是一副沒有半分變化的冷峻模樣,可瞥向馬車的目光卻恍若子夜般幽漆。
許是心里有了些準(zhǔn)備,所以在揭開車簾,瞧見馬車內(nèi)端坐著的人時(shí),徐皎心里并無多少的意外。
更別提赫連恕了,若是有人能從他那張千年不化的冷臉上瞧出什么端倪來,那才是厲害了。
倒是馬車內(nèi)坐著那個(gè)人的臉色要難看些,尤其是見著赫連恕直接將徐皎拉著鉆進(jìn)馬車,在離她較遠(yuǎn)些的地方坐下來時(shí),那臉色更精彩了兩分。
徐皎還是挺樂見她那精彩的臉色的,因而握緊了赫連恕的手,乖巧地倚在他身側(cè),眨巴著眼看著對方,看得人心里氣悶。
那人瞪一眼他們緊緊握在一處的手,冷哼道,“都什么時(shí)候了,你居然還惦記著帶女人出來游玩,你當(dāng)真是……”
赫連恕眼皮都沒有撩上一下,冷沉著嗓音打斷了她的話,問道,“公主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這里,不知有何見教?”
沒錯(cuò),眼前的人雖然穿了一件玄色的斗篷,將整個(gè)人都罩在其中,打扮甚是低調(diào),但確確實(shí)實(shí)是惠明公主沒錯(cuò)。
惠明公主被赫連恕那一句冷言一噎,臉上神色幾變,她深呼吸了兩下,勉強(qiáng)壓下了怒火,掃了一眼徐皎,語調(diào)略帶僵硬道,“讓她先出去吧!我有話與你說。”
“不必!”赫連恕將與徐皎交握的手直接拉到膝上,一雙眼睛不閃不避地直視惠明公主道,“我與阿皎之間沒什么好隱瞞的,公主要與我說的話,她都可以聽。如果公主覺得不方便的話,大可以不說。”
惠明公主又是一噎,尤其是瞧見徐皎眼底隱隱的笑意時(shí),陡然想起徐皎那日是如何嗆她的,說她們兩人也不知誰在赫連恕這里才是外人。
惠明公主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喉間動(dòng)了動(dòng),望著赫連恕,本來還想說什么來轉(zhuǎn)圜一二,誰知,赫連恕看也沒有看她,而是半垂著頭,將握在掌心的徐皎的那只手?jǐn)偲剑吹蒙跏菍Wⅲ孟裨谘芯克恼萍y一般。
惠明公主氣不打一處來,真想立時(shí)甩頭就走,可是……卻不能真的就走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為何要派人暗中保護(hù)墨啜翰?你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嗎?趁此機(jī)會將他除去,往后于你而言,什么都是順理成章,再好沒有,你為何……”
“不如你先將你與旁人結(jié)盟的證據(jù)交給我,我再告訴你我為何這么做,如何?”赫連恕終于抬起眼正視惠明公主,一雙眼眸卻是冷凜如寒冬。
“以你之精明,定然留有證據(jù)。怎么樣?這出交易可還劃算?”赫連恕嘴角輕勾,似含譏誚。
惠明公主望著他,銀牙幾咬,眼底盡是復(fù)雜的神色,“罷了,已成定局的事兒,我再與你說多少都已無濟(jì)于事,只是你自己心軟,旁人卻未必會投桃報(bào)李。我?guī)状稳瑐餍庞谀悖愣急芏灰姡乙彩菦]了法子,這才趕著來見你一面。”
“如今是什么時(shí)候,你心里也該清楚,你再在鳳安多待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險(xiǎn),我今日來,便是特意來提醒你,得盡快想個(gè)脫身之策,快些離開方為上計(jì)。”
“那位可敦說不得已是按捺不住,要讓你將命永遠(yuǎn)留在大魏了。”
惠明公主說這些話時(shí),目光帶著兩分冷凝,輕輕掃過赫連恕身邊的徐皎。
徐皎早因她的話而僵住了身形,面上的笑容悄悄隱逸了不說,就是被赫連恕握著的那只手也驟然發(fā)起冷來。
察覺到她指尖的輕顫,他轉(zhuǎn)頭望向她,眉心微微一顰,將她的手重新攏在掌心,帶著安撫意味地緊了緊,再望向惠明公主時(shí),那眼底的犀銳又剩了兩分,“拜公主所賜,如今想要我命的,怕是不只古麗可敦一人了。”
這一句,自然又是將惠明公主嗆到臉色一變,瞪著他從齒間擠出一個(gè)“你”字來,其他的話便說不出口。
赫連恕卻全然沒有見到她的臉色一般,語調(diào)疏冷地道,“往后我的事兒就不勞公主費(fèi)心了,最好公主也不要私下見我身邊之人,否則,若落在有心人眼中,只怕于公主,于我都是麻煩。”
惠明公主臉色幾轉(zhuǎn),而后一雙眼睛蓄著火般,驀地轉(zhuǎn)頭瞪向他身畔的徐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