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的話在杰凱腦海中回響了好幾遍，他忍不住偷偷看著熟睡中的麗卡露，心中對戰(zhàn)爭的恐懼開始慢慢融化，胃里的流動平穩(wěn)了，呼吸也順暢自如，“姐姐，你說的這些太厲害了！”
    梔子笑起來，“說實話，這些不是我說的，都是我男朋友告訴我的。”
    “男朋友？！”杰凱提高聲音，又膽怯地壓了下去，“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他也沒什么厲害的，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不不不，我是說，這么忙，東北西跑的，還有時間交男朋友，真是太厲害了！”杰凱聲音興奮，表情卻難掩為難，“我本來想，回去就和女朋友分手。我現(xiàn)在隨時可能死掉，又沒時間陪她，還是不要耽誤她了。”
    “分手？別傻了。這怎么能叫耽誤呢？”梔子急忙勸著，“就是因為離死亡很近，我們才更懂得珍惜愛和被愛。你可不要輕易放棄。”
    杰凱還是一臉愁容，不知所措地搓著手。
    梔子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老大都有男朋友。你一個小孩，愁什么？”
    “老大有男朋友？！”杰凱又扭頭，伸長脖子看著麗卡露，這個話題實在辛辣刺激，他忍不住八卦，“是誰呀？”
    “你不知道？”梔子很驚訝，“這不是什么秘密呀，媒體上已經(jīng)爆料好多次了。”
    “我還以為媒體上的是假的。”杰凱確實看到過那些新聞和偷拍，他偷笑一聲，“原來老大喜歡老男人。”
    “老男人怎么？”梔子嘟起嘴巴，氣鼓鼓的樣子，“再說，他不老呀，是比老大大了幾歲，哪又有什么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帥呀，你要是女人，也會喜歡。”
    “是是是，他是很帥。”杰凱見狀，立刻安撫著梔子，“只是很難想象老大約會的樣子，她好像只能存在在戰(zhàn)場上。”
    “都是因為統(tǒng)治軍過度消費老大，一直用她的形象做宣傳，搞得她神化了。”梔子也回頭看了一眼麗卡露，眼睛露出一絲溫柔，“她是人，不是神，也會累，會生病，會受傷，會死。我見過太多次，她被打得站不起來。有一次，她被一種像激光一樣的劍刺穿了胸膛，那血呀，像火山爆發(fā)一樣噴出來，濺了我一臉，她倒在地上一直抽動。你知道嗎？電影里不是亂演的，肺部破裂真會吐血，她一直吐，我們把她送回基地時，她滿臉滿身都是血，她自己的血。我當時真以為她要死了。算她命大，那次是我男朋友接治了她，我威脅他，要是救不活麗卡露，以后就不要來找我了，她在手術(shù)室躺了一整天，總算撿回一條命。”
    杰凱聽著，好像看到了鋪天蓋地的鮮血，又開始惡心起來。他希望梔子不要再說了，他寧愿麗卡露只是一個神話，不要這么鮮活。
    可是梔子正說得起勁，根本停不下來，“還有一次，我們的戰(zhàn)場是一片花海，那些花真的好美，有粉色的，還有紫色的，花香特別濃烈，隨著風一陣一陣灌進鼻子里，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味道，可是，老大她偏偏過敏，敵人還沒出現(xiàn)，她就突然倒下了，我跑過去一看，她滿臉都是紅疹，跪在地上喘不過氣來，笑死我了，我們只能放棄任務(wù)，送她回去，寫報告時都不知道怎么說。”
    杰凱佩服梔子的膽量，能這樣眉飛色舞的講著老大的糗事。
    梔子意猶未盡，興致勃勃地繼續(xù)講著，“那些發(fā)燒感冒肚子疼就不說了，太多了，根本講不過來，反正只要能站起來，就得去打。就說這次吧，也不知道那里來的反抗軍，好死不死非要選在這里開戰(zhàn)，還號稱自己是闊山反抗軍，到處喊著要復辟闊山王國。老大自從接了這個任務(wù)，就開始失眠。她背了那個假身份這么多年，現(xiàn)在‘闊山公主’要打‘闊山’了，你想想這個壓力，全世界都在看著她。”
    杰凱不明白，統(tǒng)治軍有那么多團隊，為什么不讓麗卡露避嫌。
    還沒等他發(fā)問，梔子就急著說：“本來這任務(wù)就不應該給她。可惡就是這支反抗軍已經(jīng)鬧了一年多，一連打垮了我們?nèi)F隊，統(tǒng)帥圓桌也有壓力，無論資源還是輿論，這種情況都是越拖越麻煩，必須盡快滅了他們，我估計神行海克將軍也攔不住，最后這事還是落到老大頭上，也沒給我們多少時間備戰(zhàn)。這樣也就算了，開戰(zhàn)前，還要讓她去參加什么慶典活動，又是致辭，又是接受媒體采訪，晚宴上還得頒個獎，折騰一圈，她昨天夜里才飛回基地。”
    杰凱嚇傻了，他從沒想過，高級指揮官的生活是這樣的。
    “你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梔子顧不上喘氣，接著說，“等下回到基地，你洗洗睡了，老大還得和神行海克將軍開會，搞不好統(tǒng)帥圓桌也會參與，估計又是一整夜。而且，她一上來就敗了，那些高層還不知道要給她多少壓力。我們至少能休整個一兩天，然后再開戰(zhàn)。老大可沒時間休息，她的日程早就排滿了，別的不說，就我知道的，她明天一大早就要遠程接入另外一個戰(zhàn)場，做一上午的顧問指揮官。這不是一個人當成兩個人用嗎？”
    這樣的工作強度，就算只是聽聽，都讓杰凱雙腳發(fā)軟，他一直以為，努力撐個幾年，等做上了指揮官，就是光鮮的領(lǐng)導了，上面的風景要真是這樣兇險，不如現(xiàn)在改行退出算了。
    “大家都只看到她的成功，這十年來，她付出的汗水，還有血水，有誰知道？”梔子沉默下來，似乎累了，她望向窗外。車子已經(jīng)駛離了群山，奔馳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顛簸的感覺不見了。她舒了口氣，像是吐出了一番憋在心里好久的話。
    “十年？”杰凱很疑惑，“老大看起來好年輕呀，怎么可能已經(jīng)打了十年？”
    “讓我算算，她十五歲從學院畢業(yè)，到現(xiàn)在，打了整整十一年了。”梔子說的輕松，好像這事并不稀奇。
    可杰凱不認同，“十五歲？那她五歲就進學院了，怎么可能？學院只招收六倒十二歲的孩子。五歲？不可能。”
    杰凱盯著梔子，希望她再給點解釋。可梔子卻只是聳聳肩，“以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比她大多了，學院里幾乎沒有交集。她也從沒跟我提過。”
    “怎么會？”杰凱試探著，“聽起來，你和老大可是很熟哦。”
    “熟？”梔子擰起眉頭，“你這詞，簡直侮辱我和她的交情。我可是她的……”
    梔子還沒說完，車子就急剎在路面。車上的人全都猛地向前一傾，撞在前排的座椅上。麗卡露驚醒了，所有人都看著她。
    “老大，系統(tǒng)中斷了。”杰凱聽到車頭有人匯報。
    “改人工駕駛。”麗卡露已經(jīng)站起來，杰凱看出了她眼里的疲憊。
    “不行，啟動不了。”車頭的人回答。
    “通訊還在嗎？”麗卡露的聲音沙啞。
    “沒有了。”車頭的人繼續(xù)匯報，“個人設(shè)備也無法使用。”
    這時，遠處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杰凱分不清是一聲，還是好幾聲幾乎同時發(fā)出，他只知道那聲音距離他們有一些距離，幾秒鐘后，車里才感到了震動。
    他盯著麗卡露，不敢眨眼。
    “梔子，正坦，跟我下車，其他人原地待命。”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