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晨霧飄渺中有幾縷金燦燦的晨光灑下,透過霞影紗照在床帳上,院子里漸漸有傳來婆子灑掃的腳步聲。
顏言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里光怪陸離,一會是太子在棲梧院門口攔著她,訓(xùn)斥她別再來了,一會是太子命人把她做的糕點全都扔了,畫面一轉(zhuǎn)又看到整個東宮張燈結(jié)彩,太子抱著個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進門。
顏言在一旁看著,不管怎么呼喊都沒用,太子就要揭開蓋頭,眼看著就要看到新娘子的樣子了,顏言猛然驚醒。
“小姐,你醒了,奴婢正要叫您,早膳準備好了。”
夢中的場景還浮現(xiàn)在腦海中,心里悶悶的,聞言問流螢:“什么時辰了?”
“辰時還未過呢,小姐起來吧,今兒該去給老夫人請安的。”
顏言腦子還有點昏沉,想起昨天的事和剛做的夢,就覺心中沉悶的難受。
流螢服侍她梳妝,銅鏡中映出姣好的面容,美目流盼,肌膚嬌嫩,一張鵝蛋臉容色清麗。
看著銅鏡里的那張臉,顏言不禁有些自我懷疑,人人都說她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那太子究竟是哪里不滿意呢?
昨晚未曾睡好,顏言今日臉色略顯疲憊,流螢給她用了些胭脂方有了些氣色。
“小姐,今日戴這支鏤空蘭花翡翠釵怎么樣,上次老爺送二小姐的那支蝴蝶簪可讓她好一番炫耀,也不想想小姐您什么好東西沒見過,稀罕她那一支。”
輕蘿正好進門,聞言皺眉呵斥:“流螢!說什么呢,二小姐哪能是我們能議論的,小姐別生氣。”
顏言扯了一下嘴角,輕笑道:“她炫耀的是簪子嗎,她炫耀的是父親對她的偏心,不就是父親偷偷塞給她的,我沒有?”
鎮(zhèn)國公顏安年還是世子的時候鎮(zhèn)國公府就日漸沒落了,老夫人裴氏是江南人,跟江南望族季家頗有交情,季家嫡女季錦沅對世子一見鐘情,季氏與皇后為手帕交,顏安年也就順水推舟娶了她。
婚后顏安年上陣殺敵,得勝歸來之時季氏有了七個月的身孕,軍功在身又有季家的關(guān)系,顏安年承襲國公位,鎮(zhèn)國公府門庭日益顯赫。
天有不測風(fēng)云,季氏即將分娩之時,外面滿城風(fēng)雨,說是鎮(zhèn)國公養(yǎng)了個清純可人的外室,且還有了身孕。
季氏最初是不信的,但外頭傳的像模像樣,還不待她查,鎮(zhèn)國公帶人回府了,那女子不僅是外室還有了兩個月身孕,當即就氣得急火攻心早產(chǎn)了。
老夫人氣的不行,卻又不得不主持大局,一邊讓鎮(zhèn)國公和他那外室跪在外面,一邊顧著季氏生產(chǎn),整個府中人仰馬翻。
季氏這一胎足足生了一天,月上中天之時才誕下一個男胎,就是顏言的哥哥顏承澤。
外室名叫錢靜,是京中一戶小商人家的女兒,外出上香時遇到潑皮無賴調(diào)戲被鎮(zhèn)國公救下,兩人就此糾纏起來。
本來在鎮(zhèn)國公與季氏成婚之后兩人就斷了,誰知鎮(zhèn)國公得勝歸來之時又遇到她,兩人舊情復(fù)燃,就在季氏有孕之時廝混起來,一來二去有了身孕,直到瞞不住。
錢氏有孕,此時又滿城風(fēng)雨,為平息風(fēng)波,錢氏成了鎮(zhèn)國公的妾室,后來生下了庶女顏悠然,也就是鎮(zhèn)國公府的二小姐。
而季氏與鎮(zhèn)國公也成了一對怨偶,再加上錢姨娘的挑撥,關(guān)系更加僵硬,直到顏言出生才勉強好些。
坐到桌邊,顏言囑咐兩個貼身侍女:“昨日的事不要讓母親知道,免得她擔(dān)心。”
輕蘿轉(zhuǎn)身端了粥來:“這是新下來的芋頭,配了山藥熬的粥,小姐嘗嘗。”
顏言委實沒有胃口,為了不讓身邊人擔(dān)心,勉強用了半碗山藥粥,就去了福寧院給老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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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殿下,李玥小姐已經(jīng)沒事了,碰的藕粉不多,問題不嚴重。”
秦霄昨晚熬夜處理了離京這段時間積壓的事,早上又去看了李玥,此刻不免疲乏,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李玥身上有那批官銀去向的線索,一定不能讓她出事,另外收拾一處宅院出來,等她好點了,讓她搬出棲梧院,宅院里安排好人。”
李元應(yīng)是,又有些猶豫的說:“殿下,昨兒個在您未到東宮之時,顏小姐送了些點心來,因著下頭的人不清楚,陰差陽錯送到了李小姐那,李小姐這才發(fā)病。”
秦霄抬頭看著他:“扔的那些點心是顏言送來的?”
“是,聽那幾個宮女說,扔點心時正好被顏小姐撞見了。”
“無妨,顏言不會在乎這個,孤在江南帶回的東西里有塊和田玉,你去吩咐人打個鐲子給她送去,下去吧。”
“是。”
華貴的青枝纏花香爐蘊出一縷縷龍涎香,秦霄一只手蓋在眼上,疲憊地往后倚了倚。
京中有平陽王的眼線,就是不知道這眼線是在東宮之中還是朝廷官員中的哪幾個,要不是此次下江南有消息泄露,恐怕到現(xiàn)在都沒人察覺。
引蛇出洞,還是得慢慢來。
想到顏言給他送來的點心,秦霄不禁想起自己五六歲的時候,跟著母后一起去鎮(zhèn)國公府,那時鎮(zhèn)國公夫人即將要生產(chǎn),國公爺夫妻不和,鎮(zhèn)國公帶著妾室和庶女去了別莊,母后不放心,借著帶他他出宮游玩悄悄去了鎮(zhèn)國公府陪著。
顏言剛出生的時候皺皺巴巴,全身紅紅的,像只小猴子,等到滿月宴再見,就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了,想到這,秦霄輕輕笑出了聲。
太子的東宮從前沒有女子,偶爾顏言去住,也有貼身丫鬟伺候。
因為太子突然帶李玥回來,不得不派宮女過去服侍,時間緊急未來得及敲打,人多嘴雜,就把太子訓(xùn)斥顏言之事傳出去了。
老夫人喜歡花草,福寧院中一年四季花開不斷,這個時節(jié)大團大團的菊花簇擁著,雖是秋日卻不顯蕭條,反而生機勃勃。
上了年紀的人睡眠少,老夫人早早地就起來了,顏言一進門就見明姑姑扶著祖母在散步,笑著走過去:“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
老夫人一看見她臉上就笑開了花,摟著顏言伸手點了點她的臉頰:“嬈嬈來了呀,用早膳了嗎,穿的有些單薄呀,冷不冷?”
顏言親熱地挽著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不冷的,倒是您,早上寒氣重,可別在外頭站這么久,回頭腿又疼了。”
“祖母才剛出來,用完早膳消消食,去給你母親請安了嗎?”
顏言扶著老夫人進屋,聞言笑著說:“還沒呢,打算著去娘親那用午膳,祖母您腿不好,孫女再給您做副護膝。”
“還是我們嬈饒孝順祖母。”
剛坐下,就有婢女通報二小姐和錢姨娘來了,顏言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靜靜坐在老夫人下首。
錢姨娘在家中是嫡女,門戶雖不大該有的規(guī)矩也還是有的,再加上本身姿色也不差,一身淺綠,越發(fā)顯得弱柳扶風(fēng),衣著雖低調(diào),顏言還是一眼就看出這是蘇州的織錦,外祖母前幾個月給她送的東西里有這么幾匹。
顏言心中嗤笑,真是得寵呀,自己有的,只要是父親能拿出來,錢姨娘和顏悠然必然也有。
“給老夫人請安,三小姐好。”
顏悠然跟著行禮:“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三妹妹好。”
頭上的步搖隨著行禮的動作輕輕搖晃,顏悠然今日穿了一襲粉紅色的長裙,隱隱約約閃著細碎的光,一看也是價值不菲。
顏言淡笑著說:“姐姐多禮了。”
當初錢姨娘勾引了鎮(zhèn)國公,老夫人不待見她,但不管怎么說,這么多年過去了,何況還有顏悠然這么一個孫女,如今老夫人待錢姨娘母女雖不熱情,卻也很是不錯了。
母女兩個坐下,看著顏悠然,老夫人臉色猶豫了幾許,終究還是開口了:“嬈嬈呀,這快到中秋了,宮宴的帖子送來了吧。”
聽老夫人提起中秋的宮宴,顏言詫異了一瞬,祖母以前從不管這些事的,回答說:“回祖母,已經(jīng)送來了,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親自來送的。”
斟酌了幾分,老夫人才又開口道:“嬈嬈你也已經(jīng)及笄了,你的婚事祖母不擔(dān)心,但然姐兒過完年就十七了,再怎么說她也是你親姐姐,祖母想著你帶她也去宮里漲漲見識,認識認識人,說不定就有好姻緣了呢。”
顏言一聽,心里冷笑,她這個好祖母呀,明知道她跟母親有多厭煩這對母女,還是說了這話,歸根結(jié)底就是希望顏悠然能嫁個好婆家,甚至能跟她一起嫁入皇室,要不然能等到都十七了都還沒相看。
兩個孫女都嫁的顯赫,這鎮(zhèn)國公府的門庭不就更加顯赫。
這事在老夫人這她不好拒絕,顏言只說宮宴的事都是娘親在安排,祖母還是跟娘親商量吧。
顏悠然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錢姨娘卻只默默低著頭,屋里無人說話,一時間安靜不已,顏言又坐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帶著丫鬟走了。
等到顏言出了院門,錢姨娘才開口說話:“老夫人,三小姐這意思是不愿意吧,悠然嫁的好了,以后不也是能幫扶著三小姐在宮里。”
“行了,你的那些小心思就不用在我這使了,然姐兒的婚事是國公府的事,我不會不管的,下去吧。”老夫人閉著眼沖錢姨娘母女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