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期的隆冬時節(jié)，當東方天際的凄涼魚白肚子，映照到魯西南平原大地上簇擁著的大大小小的村莊時候，冷清的麥苗地泛起的霧氣飄飄蕩蕩的包圍著,拔地而起凸出莊稼地的村落瑞云莊，在起起伏伏擁擠在一起的村莊院落，只有零星的幾戶人家房頂?shù)耐翢熗裁俺隽斯晒缮n白的炊煙，突然一陣急促的鞭炮聲“噼噼啪啪”地打破了全村的寧靜，早起的幾個村民在街道上都互相打探著“這是誰家辦喜事了呀？”原來是村子東面的第一生產(chǎn)隊，隊長張學富家的大兒子紅錄，學名叫張修錄的大兒子要參軍入伍出發(fā)了。</br>
    張學富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剛滿十九歲的大兒子修錄剛高考落榜在家閑逛，此娃長得膀大腰圓、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剛十八歲時候就竄到一米八多的個子，看樣又要添個好的壯勞力，村里的大人們都羨慕的不得了。自從高考過后閑敷在家的張修錄，都是和同學們天天泡在一起暢想、展望未來。當去公社集市上看了幾次嚴打抓獲的各類犯罪分子游街批斗大會，就吵吵著和同學們一起去當兵，因為他們看到荷槍實彈押送犯罪分子，威風凜凜的武裝人員羨慕的不得了。在騎著自己父親的破金鹿牌大梁自行車回家的路上，大家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半自動步槍的刺刀是怎么折疊到槍管下面的，還有那一聲綠軍裝的帽徽怎么不是紅五星?竟然是圓圓的國徽章***抱著諸多的不解，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回到家。張修錄到家就打開他爹剛買的11吋的上海“凱歌”牌黑白電視機，仔細觀看著里面滾動播出的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各種紀錄片，慢慢揣摩對比其中的不同之處，再對照著字里行間的新聞報道，搞明白了國家要搞經(jīng)濟建設，準備組建保障內(nèi)部安全的武裝警察部隊，雛形就是陸軍部隊的分支而來，服裝和武器裝備都是一線作戰(zhàn)部隊的淘汰下來的，唯一不同的是帽徽是圓形的小警徽。不上學的幾個同學見面就是討論著這樣的武器裝備。</br>
    等到了秋后大喇叭一廣播征兵開始地通知吆喝，大家都相約著找到大隊書記王紀恒開了介紹信，去公社武裝部報名參加體檢了，經(jīng)過層層篩查后全村十幾個青少年只有兩名符合條件的，一個就是信心爆棚的張修錄還有一個是村西頭的杜紅軍。當張修錄高高興興地回到家報告給父母的時候，反而被父親張學富訓斥了一頓，責怪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告訴大人一聲：“你這個孩子就是任性冒失，都二十的大人了做事還不穩(wěn)當，咱家你不放在心上，還有南頭呢”！張學富嘴里說的南頭是指在去年托媒人給孩子找的媳婦，“誰讓你們給找的媳婦！”張修錄低聲抗爭著，張學富大聲喝訴著：“不知好歹的玩藝！誰家這么大的孩子不找媳婦，再不找就沒有好的了”“你怎么知道沒有好的，多的是”叛逆期還沒結(jié)束的修錄繼續(xù)反駁著，“能的你！電影演員多的是，你去找呀！”張家爺倆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后就陷入了沉默。“孩子大了有主見了，讓他去吧，鍛煉幾年回來再結(jié)婚也晚不了呀”慈愛的母親在一邊給兒子辯解著，接著給修錄使個眼色說到：“桌子上有你爹給你準備的錢，去代銷鋪（農(nóng)村商店）買點煙酒、點心，晚上去你老丈人家說一聲吧”被潑了一頭涼水的張修錄急忙抓起錢來轉(zhuǎn)身邁出屋去了。</br>
    等晚上提著大包小包來到村子南頭未來的老丈人李老師家，張修錄小心翼翼地把通過參軍體檢情況通報了，丈母娘就張羅著留住吃晚飯，還在碗底比別人多做了兩個荷包蛋給修路吃，一直沒有表態(tài)的未來老丈人,在修錄起身告辭要走時候喃喃地道來“古語說的好呀，好鐵不砸釘，好男不當兵呀！”“說啥呢爹！好男兒還志在四方呢”未婚妻李慧玲瞪著杏眼，嘟囔反駁著自己父親而呵護尾隨著張修錄送出了大門外。</br>
    等著一身戎裝的部隊征兵軍官家訪后，入伍通知書隨后就下達到了張修錄家，昨天去公社武裝部領回新軍裝的張修錄一夜未眠，早早地穿上翠綠的軍裝等到天一亮就放響了鞭炮，張家大人、小孩站滿了院子，大家簇擁著背著軍被疊成背包的修錄來到了村頭的大橋頭，等翹首盼望的汽車來到后，張修錄揮手告別的時候懵然發(fā)現(xiàn)人群中的母親眼里竟然含著淚光，自己心里不免一緊，汽車一開動，站在人群前面的李慧玲，急促邁前了幾步欲言又止羞澀地站定住了。</br>
    公社大院里到處紅旗招展、彩旗飄飄。雖然全國到處洋溢在改革開放的春風里，說直白了就是打破以前的集體大鍋飯、農(nóng)村分田到戶實行責任制，所以傳承社會主義農(nóng)業(yè)大國的人民合作社制度就成了淘汰品，但是人民群眾看著這換湯不換藥的公社，改稱為辦事處或者人民鎮(zhèn)政府還不習慣呢！因為群眾辦事的地方和人員都沒有改變，還是覺得稱謂一直權(quán)威高大的公社，他們那些懷舊戀權(quán)的干部才高興。張修錄還沒有進到大院里，就聞聽里面鑼鼓喧天的熱鬧，比他來的早的都戴上了大紅花在列隊集合，張修錄心立馬急到嗓子眼里，大步流星地奔到報到處桌子前，遞上在手里攥出汗來的入伍通知書，武裝部副部長范中建查驗好了后揮手說“去后面排隊上車”。等大家排好隊伍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后，才從外面開來幾輛車廂板上掛著“參軍光榮”大橫幅的解放牌大卡車，院子里一陣躁動，大家手忙腳亂地裝上行禮登上卡車，又過了許久，等姍姍來遲的公社書記郝法師宣布出發(fā)后，車隊才浩浩蕩蕩地駛向了縣城，颼颼的寒風吹拂著車廂里的年輕人，大家穿著新軍裝棉襖竟然沒有覺到冷，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勁。在行駛的車上從公社干部參軍子弟那里打聽到公社的這批兵分四種：一是去廣西老山前線守貓耳洞的步兵，二是去沿海地區(qū)高炮部隊的炮兵，三是去新疆馬蘭國防科工委基地也就是二炮的導彈兵，還有極少部分是去南方省城中州軍區(qū)政治部招募的機關兵。張修錄在一旁看著津津有味炫耀著小道消息，幾個去混從軍資歷的吃國庫糧城市兵地吹噓，一邊心里不免嘀咕著，步兵、炮兵都可以，還有神秘的導彈部隊更是令人向往，雖然不是心里想的武裝警察部隊，但是也比那個機關兵強吧，一聽就是連槍也不能摸的兵種，因為看那幾個白凈的城鎮(zhèn)兵言談中，好像都很羨慕去城市干不苦不累還能開眼界的機關兵，聽著還都托關系找路子干少數(shù)人才能去的機關兵呢！</br>
    自建國師從蘇聯(lián)的二元制，把農(nóng)業(yè)大國大量的人民區(qū)分為農(nóng)業(yè)戶口和城市非農(nóng)業(yè)戶口，這樣不能自由遷徙的身份制度連參軍服兵役都有區(qū)別，那就是城市戶籍青年的參軍回來國家安排工作，俗稱鍍金回到地方參加工作還能有了提拔的資格由頭；農(nóng)村戶籍青年退伍后得回農(nóng)村繼續(xù)種地務農(nóng)，除非你取得二等功以上的獎勵提干或者考取軍校，才能成為不種地而是拿著糧食本領國庫糧吃的城市非農(nóng)業(yè)戶口，也就是說出身決定你的未來，老子英雄兒好漢嘛！千年俗語講得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只會打洞，充分說明精子決定一個人的未來身份和方向。雖然一樣站崗放哨服兵役，但是回來就是兩種不同的安置。這可能是為了保障少數(shù)非農(nóng)業(yè)戶口城鎮(zhèn)人的優(yōu)越感吧！況且農(nóng)業(yè)戶籍代表著你就是個面朝高黃土背朝天勞作的農(nóng)民，但是書上一直宣揚勞動是最美的呢！況且每年春天都有一個勞動節(jié)紀念日呢！所以來自農(nóng)村身強體壯的張修錄，從心里很是鄙視這幾個牛氣哄哄、貪圖享受主義的城市兵了。因為從小就接受的課堂知識上講：無產(chǎn)階級革命是不分工人、農(nóng)民那種資產(chǎn)階級腐朽思想之分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才是大無畏的革命主義者和光榮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張修錄想到這里，覺得身上這身軍裝立馬沉甸甸得威武起來。</br>
    車到縣城火車站又是人聲鼎沸的大場面，好像舉國上下這個季節(jié)屬于部隊新兵的日子，到處喜氣洋洋的紅色海洋里點綴著綠色的人群，讓寒冷的冬天提前有了春天的人為景象。在車站的角落里竟然也有一群為數(shù)不多的，藍色軍裝與上綠下藍的海軍和空軍的新兵，在一片陸軍綠色的海洋人群里，顯得他們特別不像正規(guī)部隊一樣的孤單。等火車進站裝滿后，整個車站就剩下了不多的人，等那些雜色的海空部隊新兵上車后，廣場上就只剩下了張修錄和那幾個城鎮(zhèn)兵大約百十號人的樣子，看著火車駛走后，張修錄對著身邊的同村杜紅軍嘟囔著：“靠！不會是和這些小子去一個地方吧？”紅軍也是一臉的茫然。說話間駛來兩輛縣城公交運輸局的大公共汽車，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帶兵軍官過來整理隊伍點名：“我念到名字的上這兩輛車”，一身四個口袋軍裝瘦長的魯中文對著手里的花名冊一一喊著新兵的名字，等第二輛車都快滿員的時候，還是沒有念到張修錄和杜紅軍，兩人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正緊張著的時候突然傳來呼喊“張修錄”杜紅軍一捅還在發(fā)呆的張修錄，修錄立馬一頓“哎，來了”魯中文一臉的嚴肅“以后就是軍人了，聽到名字要打到”“好好”不知所措的張修錄慌忙應答著，“杜紅軍”“到”等杜紅軍答應后，魯中文抬頭喊到“點名結(jié)束，全員上車”出了一身冷汗的張修錄兩人是最后上車的。后來到了部隊張修錄才搞明白，因為去軍區(qū)政治部的機關兵，有兩個兵員被自己在空軍的親戚臨時招收過去了，他和杜紅軍是來填坑補充上的。從憧憬的新式看院、押款、押犯人的武警部隊到陸軍機關兵的周折變化中，兩人開啟了屬于他們自己的頗為輾轉(zhuǎn)的傳奇軍旅生涯，算得上是國內(nèi)奇聞怪事，所以這是舉國上下大量從軍者都為所未聞的故事。（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