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楊秋涵
面帶驚喜的沈安怡挽著個年歲仿佛的女孩子擠出人群走過來,開心的問寧光:“咱們一起逛吧?”
不等寧光回答,她又轉(zhuǎn)頭跟挽著手的女孩子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寧光。”
“你好啊。”那女孩子朝寧光禮貌的笑了笑,她長的遠(yuǎn)不如沈安怡精致漂亮,但皮膚很白很嫩,一看就不會是農(nóng)民家的女兒。穿著粉色格子襯衫,背著個粉色印有迪士尼公主頭像的書包,藍(lán)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跟襯衫書包呼應(yīng)的粉色旅游鞋,這身打扮在后世興許算不上什么,在這時候卻是許多鄉(xiāng)下孩子夢寐以求的時髦了。
文文靜靜站在那兒的樣子看起來很討喜,可寧光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打量自己的眼神里帶著掩飾過的輕蔑與不屑。
這時候沈安怡已經(jīng)在給寧光介紹這女孩子,“這是楊秋涵,我在黎小的同桌。”
“……你也好。”寧光抿著嘴,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她想象過有一天跟楊秋涵見面的樣子,也知道自己多半還是會自卑,畢竟跟擁有黎小老師父母、黎中校長叔叔的楊秋涵相比,她實在沒什么拿的出手的地方。
可她沒想到這天來的這么快,在她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
下意識的將腳趾上破了個洞的鞋朝后縮了縮,她喏喏的回應(yīng),“我聽安怡說過你好多次。”
楊秋涵笑了笑,沒開口,轉(zhuǎn)開頭去看左右,像是在打量哪里有好玩好吃的東西。
“秋涵……”沈安怡本能的覺得自己這倆好朋友之間氣氛有點不太好,她下意識開口,只是才喊了一聲楊秋涵,楊秋涵就露出友好的笑容:“我在想我們剛剛吃的菠蘿挺甜的,要不要買個給寧光啊?”
沈安怡頓時高興:“好啊好啊!”
“你們在這兒聊,我去給你們賣菠蘿吧。”這時候戴振國插話,“今天人這么多,別擠著你們,正好我這兒有板凳。”
沈安怡跟楊秋涵這才注意到他,楊秋涵就是皺眉:“我們不認(rèn)識你……”
“咦你是那個……是那個……”索性沈安怡對他還有點印象,仔細(xì)一看,指著他想了會兒沒想起來,還是寧光提醒:“炒米。”
“啊對。”沈安怡恍然大悟,跟著就抽出一張五十元的簇新票子塞給他,大方道,“那麻煩你了,你多買個給你自己啊。”
戴振國雖然知道她家里挺有錢的,見狀也嚇了一跳,這年頭外出打工也就一兩百塊錢一個月,過年小孩子拿的最高的壓歲錢普遍也就二十塊,他們這年紀(jì)的孩子,據(jù)戴振國所知,錯非是幫家里做生意收錢找錢,手里握著十塊錢就算富裕了。
要是換個穩(wěn)重點的,看到小孩子拿著五十塊出來,基本上都會找其父母告狀:一準(zhǔn)是偷的!
“美頭你拿這么多錢在身上,不怕被人偷走嗎?”戴振國覺得趙家太縱容這外孫女了,忍不住多了句嘴,“而且這么大的票子,萬一找錢人家給你假錢怎么辦?”
“五十塊就算多?”然而沈安怡詫異看他,“水筆都要十塊一支呢,集會一年才兩次,好吃好玩的這么多,五十塊哪里夠花?”
旁邊楊秋涵似乎漫不經(jīng)心的補充了一句:“我們今天已經(jīng)花了不止五十塊了。”
“……”戴振國下意識的跟神情驚訝的寧光對望一眼,覺得兩人似乎更加同病相憐了。
他默默無聲的擠出去買菠蘿,剩下三女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有點找不到話題,還好沈安怡眼尖,注意到寧光耳朵上的耳釘,驚奇道:“小光,你這里……”
見她指向自己耳垂,寧光有點害羞的摸了下,卻痛的一蹙眉,說:“我太婆跟姆嫚喊我來街上打耳洞。”
“你是不是覺得很痛?”沈安怡注意力放在耳釘?shù)目钍缴希菦]打耳洞的,不免有點好奇,還在評價好看不好看,楊秋涵倒是發(fā)現(xiàn)了寧光的不對,開口道,“你該不會對這種耳釘過敏吧?”
“過敏?”寧光不理解過敏的意思,沈安怡則是一愣,說,“我知道打青霉素要做皮試,難道耳釘也會過敏?”
她還以為只有青霉素會過敏呢。
“耳釘會過敏的。”楊秋涵認(rèn)真點了點頭,說,她嬸母就遇見過,“我嬸嬸是縣醫(yī)院的醫(yī)生,放假的時候我都會去她家玩,有一次我奶奶想讓我打耳洞,她就說輕易別打,萬一過敏,可是會出人命的。”
說是縣醫(yī)院遇見過類似的病人,因為對耳釘過敏差點死掉,雖然搶救及時,但耳垂也被截掉大半,本來挺好看的一女孩子,之后就只能留長發(fā)擋住耳朵了。
沈安怡跟寧光聽的都很震驚,沈安怡忙說:“那小光咱們趕緊去醫(yī)院檢查一下?要是過敏就趕緊把它摘了!”
寧光還沒說話,楊秋涵又說:“其實主要是這種耳釘檔次太低了,如果換成純金或者純銀的就不要緊。”
她笑眼彎彎的對寧光說,“要不你讓你家里給你弄副銀耳釘唄,銀的反正不貴。”
寧光低了下頭,再抬頭的時候朝她笑了笑:“我家里沒錢的。”
“先別說這個了。”沈安怡很擔(dān)心寧光,街也不逛了,催著要去醫(yī)院做檢查,然而寧光身上沒有多余的錢,也不想用她的錢,就一狠心,不顧好友勸阻,忍著劇痛三下兩下將耳釘給摘了,說反正不帶就行,帶了這玩意還得小心穿衣服的時候別勾到,怪麻煩的。
“可你耳垂都紅了。”沈安怡憂心忡忡說,“還是去醫(yī)院一趟吧?錢的事你別擔(dān)心,我?guī)Я隋X的。”
楊秋涵在旁邊看著,聽到這里也點頭,說自己也有錢:“要是安怡的錢不夠我來補。”
但寧光只是搖頭,這時候戴振國滿頭大汗的拎著個塑料袋回來,里頭裝了三支切好的菠蘿,跟她們解釋說人太多了,那邊切好的菠蘿都賣完了,所以不得不等人家重新削一個。
“怎么就三個?”沈安怡這會兒心思都放在寧光身上,隨便看了眼,就問,“不是應(yīng)該買四個的嗎?”
戴振國摸著后腦勺笑了笑,說我怎么能吃你一個小美頭的東西?
又將找的錢拿給她,他細(xì)心的都給換成了面額最大五元的票子,還反復(fù)叮囑沈安怡放的隱蔽點,千萬別給人摸了去。
見沈安怡數(shù)都不數(shù)就揣進(jìn)口袋,他真心無語了,“你都不核對下找的錢對不對嗎?”
“我干嘛核對?”結(jié)果沈安怡奇怪的看著他,“你又不是壞人。”
戴振國很想跟她說壞人臉上不會寫字,但沈安怡已經(jīng)轉(zhuǎn)回去勸寧光了,他在旁邊聽了會兒,就是一驚,說寧光怎么把耳釘摘了:“你才打的,不能動啊……唉流血了?”
沈安怡聽到這話仔細(xì)一端詳,也急了:“剛才說了讓你別摘,你偏摘,現(xiàn)在怎么辦?”
其實寧光從摘下耳釘開始就覺得耳垂痛的厲害,現(xiàn)在都麻木了,但怕沈安怡擔(dān)心,故作輕松說:“沒事,稍微流點血而已,過會就能好的。”
但沈安怡這種看到手上長了凍瘡都要建議上醫(yī)院的人肯定不相信,再三勸不動,楊秋涵就出主意,說不如讓寧光在這里呆著,自己陪沈安怡去醫(yī)院找熟人給寧光開點藥來:“我認(rèn)識醫(yī)院的醫(yī)生。”
沈安怡見寧光態(tài)度堅決,還不讓自己去醫(yī)院,索性將沒動的菠蘿給戴振國手里一塞:“你不去我去,你留在這里不許走啊,要是走了我去你家找你!”
她跟楊秋涵艱難的擠過人群離開后,戴振國才咬了口手里的菠蘿,嘖嘖贊嘆說真甜,又覺得心痛:“這么一支菠蘿要兩塊錢,兩塊錢!”
寧光沒作聲,盯著手里的菠蘿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吃。
她在想這支菠蘿要不要帶回去給寧宗?
菠蘿這種水果本地沒有,跟糖絲甘蔗一樣,價格都不便宜。
寧宗似乎也沒吃過。
寧宗還沒吃過的好東西,她得了居然不先給寧宗,叫家里知道了肯定要挨打。
但沈安怡不喜歡寧宗,更不喜歡她給寧光的東西落在寧宗手里……寧光想到這兒還是毅然咬了下去。
咀嚼著酸酸甜甜的果肉,寧光心里忽然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
不留給寧宗的感覺真好。
“美頭,你們剛才在說什么呢?”戴振國嘴上說著菠蘿貴,吃起來卻風(fēng)卷殘云,又撈過自己帶的水壺喝了一大口,就問她之前在講什么,以至于要將才打的耳釘取下來,“你這樣肯定要發(fā)炎,還好她們?nèi)ソo你拿藥了,要是沒藥的話,你這耳朵就慘了。”
寧光沒什么精神的跟他說了過敏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真的命不太好。
不然為什么村里那么多美頭打了耳洞都沒事,輪到她就會過敏呢?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戴振國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于是問,“怎么了?”
戴振國看了看沈安怡還有楊秋涵沒回來,才說:“那個姓楊的美頭……說的也太玄乎的,打了耳釘之后會痛的事情我也聽說過,把耳釘換成茶葉梗子就行啊,什么金啊銀啊的,也不想想咱們鄉(xiāng)下美頭誰不打耳洞,要是每個不適應(yīng)的都要戴金銀才行,那日子還能過啊?”
寧光怔了怔,說:“可能她家里有錢,只知道戴金銀這一個方法吧。”
但心里卻有點懷疑,楊秋涵是不是故意整自己?
她對于這類惡意很有經(jīng)驗……她覺得楊秋涵其實很不喜歡自己。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