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9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這一輩子,前二十年沒做過壞事,但也沒有做過好事。</br> 后二十年,他被妒忌沖昏了頭腦,也失去了理智,更加無法承受別人的指指點點,說他只能繼承家族企業(yè),而他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卻能夠自己白手起家,他們一起長大,他卻怎么樣都無法比得過容昊,他永遠都沒有容昊優(yōu)秀。</br> 這些話,一次兩次無所謂,聽得多了,他真的接受不了,他不想承認自己沒有容昊優(yōu)秀,更不想承認自己,處處比不上容昊。</br> 明明小時候,他們兩個人的課業(yè)成績,永遠都是他比容昊優(yōu)秀,憑什么這些人說他比不上容昊?</br> 他不甘心,長久下來,內(nèi)心的妒忌和眼紅,徹底讓他改變了。</br> 尤其是在偶然一次得知,容昊手下的員工改進了一項技術(shù),如果那個技術(shù)一旦廣泛使用,天晟集團將會徹底超過三盛。</br>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也無疑讓他徹底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br> 因為他知道,如果真讓天晟超過了三盛,那接下來,外界說他比不上容昊的那些人,豈不是會更加確定他就是比不上容昊了?</br> 于是,他下定決心,不讓容昊運用這份技術(shù)。</br> 然后他安排人過去,本來想買通那個員工,讓那個員工帶著技術(shù)跳槽來三盛,但誰知道那個員工那么衷心,說什么都不肯。</br> 沒辦法之下,他才安排人過去準備將技術(shù)偷走,只要天晟沒有了這項技術(shù),天晟集團就不可能會超過三盛,外界那些人,就更不可能會說他比不上容昊。</br> 一切本來計劃的很順利,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員工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此脆弱,居然跳樓自殺了。</br> 那一刻,他也被嚇到了,也很慌。</br>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人的命,他只是想把技術(shù)偷走,沒想過害人,可那個員工的死,又的的確確造成了。</br> 天晟員工的死,造成了天晟股價大跌,天晟岌岌可危,容昊為了報復(fù)他,偷走了他女兒。</br> 本來一開始他想的是,如果容昊把他女兒還回來,他愿意賠償那個員工的家屬,多少錢都行。</br> 可是還不等他把意思傳達到,容昊居然就把他的女兒丟進了河里,那可是他唯一的女兒啊。</br> 從那一刻,他徹底黑化,想著這一切的錯是他先造成的又如何,容昊可以用其他方法報復(fù)他,為什么要動他女兒,所以他發(fā)誓,他這輩子,絕對不會讓容昊好過。</br> 于是這二十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再給容昊使絆子,對付容昊,報復(fù)買通容昊的妻子李秀芝母女給容昊下毒也是,他就要容昊痛不欲生。</br> 除了對付容昊之外,他也在對付天晟集團,最終,容昊受不了他長達二十幾年的報復(fù),再加上毒藥的原因,心態(tài)破防,跳樓自殺了。</br> 那一刻,他真的覺得萬分爽快啊,因為給女兒報仇了。</br> 可是在那天之后,他又高興不起來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高興不起來,心里面,總有種堵塞的感覺。</br>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的原因。</br> 他從小和容昊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朋友,雙方之間不可能一點友誼都沒有。</br> 可是這一切因為他不容人,心胸狹窄,所以他和容昊漸行漸遠,到最后成為了生死仇敵。</br> 可真的當容昊被自己害死之后,他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么開心了,甚至很多時候午夜夢回,還會夢到容昊。</br> 他知道,自己其實對于容昊,是有愧疚的。</br> 可是他不能承認啊,如果他承認了,即意味著他當初所做的一起都是錯的,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他也不會承認自己有錯。</br> 所以,他只能繼續(xù)對付容昊留下來的女兒,只有將容家人趕盡殺絕,再也看不到容家人之后,他才不會被容昊影響,更不會夢到容昊。</br> 他堅信的認為自己這樣做是正確的,于是容昊死后,他還是再繼續(xù)對付容姝。</br> 容姝之所以會被王淑琴針對六年,自然也有他的杰作。</br> 是他經(jīng)常讓人在王淑琴耳邊嚼舌根,讓王淑琴越來越討厭容姝,所以才會磋磨容姝。</br> 可誰知這一切,都成了最大的笑話。</br> 容姝變成了他的女兒。</br> 容昊二十幾年前,并沒有真正的報復(fù)他,并沒有殺了他的女兒,還把他的女兒好好養(yǎng)大,養(yǎng)成了他理想中的樣子。</br> 這是不是說明,容昊其實一直以來,心里都還是有著他這個朋友?</br> 所以當初除了為了范麗娜之外,也是因為女兒是他這個朋友的,所以才舍不得的?</br> 或許是吧,那個家伙從小時候,就十分心軟,還容易瞎同情別人。</br> 這種事,容昊不是做不出來。</br> 而他呢?</br> 比起容昊那家伙亂七八糟的同情心,他可真的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了。</br> 容昊沒有殺他女兒,還養(yǎng)大他的女兒,而他卻真正的殺了容昊,還磋磨了自己的女兒。</br> 他這一雙手,沾滿了鮮血,有自己過去最好的朋友的,有自己女兒的。</br> 或許是人之將死,他過去曾經(jīng)被他丟掉的善良也開始回來了吧。</br> 現(xiàn)在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各種愧疚,各種自責(zé),各種悔恨。</br> 他在想,如果自己稍微善良一點,稍微寬宏大量一點,是不是他和容昊的友情就不會結(jié)束,是不是他的女兒,能夠在他們兩個父親的照顧下,成長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br> 畢竟他們高中時候可是說過,以后無論誰生了孩子,都要當對方孩子的干爹啊。</br> 容昊做到了,而他卻什么也沒有做到。</br> 外界說的對,他確實比不上容昊,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br> 如今女兒回來了,為了女兒,他也確實應(yīng)該將這一切,都畫一個句號了。</br> 思及此,顧耀天再次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喂,警方嗎?我是顧耀天,我想自首......”</br> 這一通電話說了很久,顧耀天和警方不知道打成了什么共識,警方那邊沒有立馬安排人過來帶他走。</br> 畢竟按照正常流暢,哪怕他現(xiàn)在是一個茍延殘喘的病人,只要犯罪自首,警方都會上門。</br> 可是這一次,警方卻同意了讓他留在醫(yī)院,準備過一段時間才來。</br> 而這件事情,警方那邊也沒有瞞傅景庭,在結(jié)束了跟顧耀天的通話后,就立馬聯(lián)系了傅景庭,告訴了傅景庭。</br> 傅景庭知道后,既有些意外,又覺得好像在情理之中。</br> 顧耀天確實愛容姝,為了容姝這個女兒,可以選擇放棄生命。</br> 那自然,去自首自己過去做過的一切壞事,倒也不是那么令人驚訝了。</br> “這倒也是一件好事。”傅景庭垂眸低喃。</br> 起碼能夠說明,顧耀天這個人,在最后時候,良知居然還覺醒了。</br> 也算是能夠給容昊一個交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