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唇與齒
頓了頓,林奇才繼續(xù)說,“我知道太爺爺是把我當(dāng)成了父親,隱忍著沒有出聲。可他抓著我的手繼續(xù)追問,愛婷去哪兒了,為什么沒和我一起過來。我當(dāng)然知道,他口里的愛婷就是和金家聯(lián)姻的那個顧家小姐,金譽琛的母親,顧愛婷。”
漆黑的墨眸里閃過一縷寒光,林奇的聲音越發(fā)陰冷涼薄,“在我回到金家以后就有人和我說,是顧愛婷迷惑我爸,趕走了我媽,害得她懷著孩子流落在外,這才遭了金誠的毒手。而金誠之所以要害我媽,也是受了顧家的指使。
當(dāng)時的我年輕氣盛,對此深信不疑。我恨那個女人,也不喜歡我父親。所以,當(dāng)他提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我很認真地告訴他,顧愛婷死了,我也不是阿榮,他的阿榮也死了。”
苦笑一下,林奇淡漠的眉眼間難得的帶了一點情緒,那是一種無法彌補的愧疚,“太爺爺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我父親去世的事一直瞞著他。那天一聽我這話,他一口氣沒上來,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后來......被送進醫(yī)院,也沒搶救過來。
因為這事,我被爺爺?shù)跗饋泶蛄艘活D,關(guān)進地下室,餓了三天,開始發(fā)高燒。就在我渾渾噩噩地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時候,金譽琛帶了醫(yī)生來看我。他要我去給爺爺認錯,我執(zhí)拗著不肯答應(yīng)。
他問我,是牙齒硬還是嘴唇和舌頭硬,我說當(dāng)然是牙齒硬,牙齒可以咬破嘴唇,甚至還可以咬斷舌頭。
他笑笑又問我,那為什么人老了的時候,牙齒都掉光了,嘴唇和舌頭卻還在?我恍然大悟反問他,是不是覺得我像牙齒,而他是嘴唇和舌頭?
他很認真地回答我,不管誰是牙齒,誰是嘴唇和舌頭,我們都必須唇齒相依。他替我向爺爺認了錯,還說要代我承擔(dān)剩下的責(zé)罰,爺爺這才肯放了我。”
照林奇這么說,他和金譽琛應(yīng)該是很親近的關(guān)系才對。可那天在金家大宅,他倆的言談舉止,雖然看起來兄親弟恭,卻總帶著淡淡的疏離,遠沒有林奇和林震之間的隨意自然,不分彼此。而且,這故事本身就存在著很多疑點。
果然,停頓片刻之后,林奇就開始解釋,“那以后很久,奶奶才告訴我,我父親年輕時,參加宴會,總喜歡以一身白色西裝示人,風(fēng)華絕代,俊朗無雙,還被人送了個金陵玉公子的雅號。而我的相貌繼承了父親的九成,又穿了父親喜歡穿的衣服,所以,太爺爺才會認錯。M.XζéwéN.℃ōΜ
這讓我記起來,那天早上我本來是拿了那套黑色西裝,是金譽琛硬是要和我換,我才會穿了套白色的。從那以后,我就再沒穿過白西裝,直到昨晚。”
林奇的墨眸在我臉上流連片刻,似乎想到了昨晚的一些事,默了一會兒,才又繼續(xù),“就是因為這件事,爺爺覺得金譽琛成熟穩(wěn)重、又懂得審時度勢,決定由他來繼任金家家主,讓我叫他大哥,公開宣布他為金家獨一無二的長房長孫。
實際上,我和金譽琛同年出生,真要認真算起來還要大他一個月。也就是因為這個,我也倔強地一直跟著師父姓林沒有改姓金。”
淡笑了一下,林奇的音色越發(fā)清冷,“他是顧家的外孫,自然有顧家人為他出謀劃策,我也不會怪他。他說的對,在外人面前我們應(yīng)該是唇齒相依的兄弟,只是這個唇齒相依有個前提,就是不要觸犯自己的利益。”話落,林奇抿唇,不再開口。
原以為我眼前的男人是含著金鑰匙出生,在蜜罐里長大,后來知道并不是。再后來,得知他的身世,他又說他和我是一樣的。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和我并不一樣,身在豪門,他必須要承受很多我不曾經(jīng)歷過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就連親人也不能完全相信,才練就了這一身的寡淡清雅,甚至連生死都絲毫不放在心上。
吃過午飯,林奇就不讓我再玩其他運動劇烈的游戲,帶著我去打氣槍。那些玩具氣槍對于他這種經(jīng)常在射擊俱樂部里混的人來說,當(dāng)然就是小兒科。不出半小時,我兩只手上就抱滿了各種毛絨玩具。
最后,景區(qū)里各個擺玩具氣槍的攤主,見了我們都像躲瘟疫似的。有幾個還直接開口求饒,“這位帥哥,你看上哪個就直接拿走,別砸我們生意了。照你這個打法,我們非得全賠光了不可。”
我朝林奇一笑,忍不住揶揄,“沒得玩兒了,大叔的青春好短,才半天時間就要結(jié)束了。”
他在我鼻尖上輕輕一戳,“大叔能玩兒的還很多,就怕你HOLD不住。”
接過我手上幾件已經(jīng)抱不過來的毛絨玩具,林奇朝停車場的方向走過去,“帶你去個地方,順便把這些東西處理一下。”
“不行,我都要!”我立時像母雞護小雞一樣,將剩下的全都攬到身前。
“又不是小孩子,只準(zhǔn)留一樣。”一只溫?zé)岬拇笫譅科鹞业模杆俟胝菩摹?br/>
“哦。”在他的溫柔繾綣中,我就是這么容易慫。
林奇朝看車保安要了個大大的袋子,將那些毛絨玩具一件件裝進去,掛在機車手把上。
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從里面拿了只白色的毛絨小狐貍鑰匙扣,放進口袋。那小狐貍一身雪白的長毛,眉眼上挑,抿著紅唇,那又酷又拽的臭屁樣兒,特別像我眼前的這個男人。
林奇那輛拉風(fēng)的銀黑色機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毛絨玩具,載著我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大概騎行了半個多小時,在一處很簡單的建筑前停下。
二層的白色小樓,不大的院落里晾曬著各種顏色的小被子,門口的標(biāo)識牌上寫著“沈秋槿孤兒院”。
看門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看見林奇很熱情地打招呼,“奇少爺,很長時間沒過來了。”邊說邊打開了大鐵門。
“祝伯,最近有些忙。您老身體還好吧?”林奇將機車推進院子里放好,又幫我摘下頭盔,連同他的一起掛到車后座,摘下裝滿玩具的大袋子提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