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大人?！?br />　　“家主大人，我的修為提升了！”
　　“家主大人，你……想回玄銘宗嗎？”
　　“家主大人?！?br />　　“家主大人。”
　　黑發(fā)的青年，生的好看，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自己，讓他，想要沉.淪。
　　突然場景轉(zhuǎn)換。
　　鮮血沾染了大地，青年那對琥珀色的瞳孔被生生挖去了，艱難地?fù)沃碜?，口中，卻還是念叨著這四個字。
　　“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這命……還是給我自己吧?！?br />
　　……
　　“……”
　　是夢啊。
　　東方蕪穹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心里空蕩蕩的，他剛準(zhǔn)備下床，房間內(nèi)卻突然多了一人。
　　“勝兒……”
　　“大師兄……”
　　昔日黯淡無光的瞳孔，閃爍著光采，龔常勝面色慘白，死死地盯著東方蕪穹，努力讓自己將話完整地說出來。
　　“大師兄……小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
　　啊……
　　又來了。
　　這種感覺，太痛苦了，不要再讓他承受了。
　　東方蕪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龔常勝可以恢復(fù)視力這件事，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因?yàn)?，這一切，是用那個人的命換來的。
　　說不上心里是個什么滋味，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淡。
　　“勝兒既然視力恢復(fù)了，為何不猜猜原因呢？”
　　“……我……”
　　是的。
　　他猜到了。
　　小云哥哥的靈藥比九轉(zhuǎn)還魂丹還要有用，逍遙星河的傷竟是好了大半，那位叫易莫離的魔修趕到現(xiàn)場，又是哭又是笑，逍遙前輩怎么趕都趕不走，最后在逍遙門住下了。
　　流光前輩說，小云哥哥的煉丹水平，絕對是拔尖的。
　　這些事情，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知道。
　　還有那棵樹，印飛星說，是東方纖云唯一會去澆水的果樹。
　　上面結(jié)下的果實(shí)，竟可以理順印飛星的真氣。龔常勝看著印飛星張著嘴，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哭出來的狼狽模樣，心里酸澀。
　　若是……
　　小云哥哥也能如此在乎自己……

　　這么想著，卻突然感覺到瞳孔一片刺痛，天眼竟是“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等那陣刺痛緩過來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十年如一日漆黑一片的世界，再度恢復(fù)了光明。
　　他，可以看到了。
　　心頭突然咯噔一聲。
　　龔常勝想到了那人反常的舉動，以及，最后的那句對不起，突然覺得，一切的事情都有了解釋。

　　不要這個樣子。
　　他可以看到了，他可以不用在心里描繪小云哥哥的模樣，可是，這一切若是用小云哥哥換來。
　　他寧愿一輩子做個瞎子。
　　龔常勝連招呼都沒打，慌張趕回玄銘宗，路上偶遇陸長老。對方糾結(jié)地看了他一眼，輕嘆口氣。
　　“真是孽緣?！?br />　　什么是孽緣？
　　陸長老到底想要說什么呢？
　　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是這樣的，可看到東方蕪穹面上的灰敗時，龔常勝心里明白了。
　　那些他不愿去想的事情。
　　全部，都是真的。

　　“小云哥哥……為什么會死？”
　　“……”
　　是啊。
　　為什么呢？
　　為什么要為了不相關(guān)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呢？好不容易活了過來，卻又選擇自己舍棄，只為了，換來其他人的安康。
　　為了。
　　換來他東方蕪穹的安康。
　　東方蕪穹痛苦地捂住臉，聲音像是快哭了一般。
　　“也許，他太傻了吧。”

　　“……”
　　靜默。
　　良久。
　　“大師兄，你后悔嗎？后悔，過去對小云哥哥做的那些?！?br />　　“我從未后悔?！?br />　　“是嗎？”
　　“是的?！?br />　　“龔某……去找陸長老說些事情，大師兄，你……保重身體?！?br />　　龔常勝看著東方蕪穹，他現(xiàn)在能看到了，自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過去沒有發(fā)現(xiàn)的東西。
　　大師兄，明明說著不后悔。
　　面上的表情，卻像是，下一秒就能崩潰了。

　　大師兄，其實(shí)早就后悔了吧？
　　不止是大師兄，還有那位逍遙前輩，在向自己打聽小云哥哥現(xiàn)狀的時候，無數(shù)次說過。
　　“若是……我當(dāng)時壓下信息不去說就好了?！?br />　　“那孩子……東方纖云他是否怪了我？”
　　“不然……不然為什么不和你們一起回來？”
　　若是，逍遙前輩知道小云哥哥已經(jīng)死了，怕是會后悔的要瘋掉吧。
　　但是。
　　那又如何呢？
　　他們，都是罪人。
　　自己沒有發(fā)覺大師兄對小云哥哥的態(tài)度，印飛星因著心魔屢次三番傷了小云哥哥，大師兄更甚，而逍遙前輩，卻選擇了舍棄小云哥哥。
　　從始至終。
　　只有易相逢前輩，心心念念著小云哥哥一個人。
　　他們，都應(yīng)該贖罪。
　　哪怕，是這漫長仿若沒有盡頭的余生。

　　……
　　伏魔大會結(jié)束了。
　　有賞有罰。
　　所有人默契地不提，那個最該被感謝的人。他們低著頭，聽著天道使者平淡的語氣，心里百味雜陳。
　　什么正道修士？
　　自詡正義的化身，最終，卻被一屆魔修給救了。
　　實(shí)在是……
　　實(shí)在是丟臉至極。

　　逍遙散人按著花慕慕，聽著他的叫囂，嗤笑出聲。
　　“你可別再這里惹人煩了，唯一愿意護(hù)著你的人，已經(jīng)被你害死了?！?br />　　“……”
　　奇怪的。
　　那名魔修本來很是囂張，聽到這句話卻突然不再說什么，再度抬起頭的時候，瞳孔竟是濕.潤的。
　　他不住地喘著粗氣，聲音尖利。
　　“我沒想過他真的會死……他不都已經(jīng)離識期了嗎？我看得出來的！只要他想……他可以比我更強(qiáng)，他可以的！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死？”
　　他只是想。
　　讓東方纖云成為一個真正的魔修罷了，為什么，會換來這么一個結(jié)局？

　　不遠(yuǎn)處，逍遙渡影神情恍惚，身邊葉昭昭和逍遙星河扶著他，面上是相同的痛苦。
　　在他們身后，印飛星一臉空洞，不停地念叨著“不可能”。
　　而易相逢……
　　易相逢從知道東方纖云的死訊后，就沒能停止過哭泣。
　　昔日被東方纖云幫過的村民們，哭聲震天，他們說著東方少俠平日做的事，竟是比正道修士做的好事還要多。
　　而他們也是第一次知道，百媚教的教眾，除了花慕慕這個特例，剩下的，全是心思單純的，從未傷過任何人。
　　比起他們，某些正道修士，更像魔修些吧？
　　龔常勝全程沒說過一句話，只是在某位修士小聲說了句“不過是名魔修”的時候，突然暴起，將那人打成重傷。
　　最后，是那位三界魔尊之首顧芓棲。
　　他在天道使者說完之后，厚著臉皮纏了上去，問的問題全是和東方纖云有關(guān)的。
　　東方纖云，真的很受歡迎啊。
　　可是，這些說著喜歡他的人，卻又有很多，傷了他，將他置于如今的境地。

　　一切，好像沒什么可說的，又好像，夾雜了太多東西。

　　東方蕪穹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想端起茶杯，卻發(fā)現(xiàn)手在顫抖。
　　準(zhǔn)備伸個懶腰，一名金發(fā)的女修走了進(jìn)來。
　　那是他過去最青睞的，笑嘻嘻地縮進(jìn)自己的懷抱，眼睛一眨一眨。
　　“師叔，我們來做游戲好不好？”
　　“不好?！?br />　　“師叔？”
　　女修不敢置信地看他，語氣嬌嗔。
　　“你怎么了嘛，不是一向最喜歡做游戲嗎？”
　　“不好意思，我今天沒心……”

　　突然發(fā)現(xiàn)，那名女修的瞳孔是金色的。
　　殺意登時傾瀉開來，東方蕪穹一腳將她踹出很遠(yuǎn)，面上盡是嫌惡。
　　“以后不要來找我?！?br />　　“師叔？”
　　“惡心?！?br />
　　為什么會是這樣？
　　東方蕪穹痛苦地閉上雙眼，他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的瞳孔。
　　良久。
　　將那鏡子一拳打爛。
　　有血，從指縫中流出，異常刺眼。東方蕪穹卻像是沒看到一般，喃喃著開口。
　　“還是有區(qū)別的……”

　　果然，勝兒說的沒錯。
　　怎么會，找類似的存在呢？
　　找一千個一萬個，贗品就是贗品，永遠(yuǎn)不能和正品一樣，讓他心生諸多波動。

　　……
　　“家主大人……”
　　“纖云?！?br />　　青年的笑容燦爛，讓他想要占為己有。
　　突然，周圍的一切變成鮮紅色。
　　他的聲音，也變得凄厲。
　　“家主大人……不是叫我……美人嗎？纖云這兩個字，還是不要叫了吧?！?br />　　“纖云！”
　　“……”
　　再一次從夢中醒來，枕頭竟是濕漉漉的一片，東方蕪穹怔愣著看著天花板，良久，低低的笑出了聲。
　　只是，聲音中帶上了悲痛。
　　以后。
　　再不會有人能讓自己心生諸多波動。
　　因?yàn)?，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