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一更)
第四十七章
周日清晨, 鬧鈴剛一響起,厲橙就從床上一咕嚕爬了起來。他頭發(fā)是那種又粗又硬的發(fā)質(zhì),一覺睡醒, 四處橫生, 他搭了一塊熱毛巾頂在頭頂, 又跑去衣柜里翻衣服穿。
他躡手躡腳的,生怕吵醒在鴨窩睡覺的小檸檬。
小鴨子最近在換毛期,原本黃澄澄的初毛褪去,白色的新毛冒了出來。一眼看去, 簡直像只煮裂的鴨蛋,實在有礙觀瞻。厲橙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它好看, 不想把它帶出去見人, 干脆每天都把它留在寢室里。好在小檸檬乖得很, 他們寢室有個大陽臺,它便每天在陽臺里溜達(dá)來溜達(dá)去, 吃吃鴨糧喝喝水, 補(bǔ)充一些水果青菜和蝦皮, 等待著尷尬的換毛期過去。
厲橙并沒有吵醒小檸檬,可卻吵醒了他的室友。
下個月就要期考了,他的幾位舍友為了準(zhǔn)備考試沖刺好名次,決定周末不回家, 留在宿舍里頭懸梁錐刺股。每到這個時候, 厲橙就慶幸他是體育特長生, 不用拼成績。
睡在他對面的小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個身,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困意:“厲橙……你怎么又起的這么早啊?”
厲橙小聲回他:“你忘了, 我要去初部上生理健康課。”
“哦,對……”小胖嘟囔了一聲, 他說話時,兩只眼皮依舊黏在一起,仿佛隨時又能睡過去,“你平時正經(jīng)課總是遲到,倒是這個課上得好積極……”
厲橙摸了摸鼻子,沒有回答。他穿好衣服,拎起書包準(zhǔn)備出門。
他書包常年作為擺設(shè),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冊生理健康課的教科書和兩支筆,連筆袋都沒有。
書包癟癟地掛在他肩膀上,輕飄飄地晃啊晃,他出門的腳步一頓,看向了小胖的桌子。
“小胖,喂,小胖?”厲橙退回來,雙手扒在小胖的床頭欄桿上,“我從你桌上拿幾袋零食走,明兒還你,行不行?”
小胖之所以叫小胖,就是因為他一張嘴停不住,每次下晚自習(xí)都要去食堂打包夜宵。這個周末他留在宿舍復(fù)習(xí)沖刺,桌上堆了滿滿的零食。
小胖平時護(hù)食的很,厲橙特地趁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同他說話,小胖哼唧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見。
厲橙就當(dāng)他聽見了。
厲橙扯開書包,大手一摟,毫不客氣地把桌上的零食掃走一半。
小胖買的都是那種精巧秀氣的零食,一個巴掌里能藏兩個。泡椒魔芋爽、香辣小魚干、迷你小香腸、還有什么肉脯鍋巴海苔脆,辣條豆干情人梅……特別適合藏在衣袖里,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吃。
厲橙一邊往背包里裝零食,一邊想:蕭以恒那種好學(xué)生既然連折紙五子棋都沒玩過,那他肯定從來沒在上課偷吃過零食!
不行,今天一定要讓他開開葷,嘗試在老師眼皮子底下頂風(fēng)作案偷吃零食的感覺!
想到這里,平時根本沒有吃零食習(xí)慣的厲橙,手里搜羅零食的速度更快了。
……
厲橙踏著輕快的步子走進(jìn)了教室里,如昨天一樣,蕭以恒的椅子放在他的桌子旁邊,beta女老師站在正間的講臺上,除此之外……衛(wèi)火火居然滿臉通紅,也站在講臺上!
厲橙:?
只見衛(wèi)火火雙手捧著一張寫滿字的紙,腦袋恨不得扎進(jìn)紙里,支支吾吾地念起了紙上內(nèi)容。
“……《檢查》。”衛(wèi)火火羞恥至極,憋的臉紅脖子粗,“昨天,我不該上課時玩五子棋游戲……”
聽到課堂五子棋時,厲橙絲毫不心虛,根本沒有“兔死狐悲”“殺雞儆猴”的緊迫感,這世上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神經(jīng)更粗的人了。
反而是蕭以恒眉毛跳了跳,不著痕跡地瞥了厲橙一眼。
衛(wèi)火火在全班同學(xué)的矚目,磕磕絆絆地念完了手里的檢查信,聲音幾乎是含在喉嚨里。
下臺前,他哀怨地目光扔到了厲橙和蕭以恒身上,他發(fā)誓,他一定要從這倆人身上挖出大消息,沒有消息也要編出消息,他絕對不讓今時今日的委屈白受!
――多年后,當(dāng)娛樂圈第一卦雜志的負(fù)責(zé)人衛(wèi)總編接受采訪時,他談及自己之所以走上這條狗仔不歸路,總會咬牙切齒、陷入抓狂之。
在衛(wèi)火火念完檢查后,女老師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重新走回了講臺正央。
她低頭看向臺下那一張張青澀的小臉,用教鞭重重地敲響黑板:“我當(dāng)老師已經(jīng)有二十多年了,你們那些上課偷摸做的事情我全都見過!玩游戲、看、講話、甚至還有人偷偷談戀愛!……你們站在講臺上來看看,你們在底下做什么,我都能看到。”
蕭以恒坐在臺下,表情沉穩(wěn)嚴(yán)肅,作為高三年級派過來的助教,他是老師最器重的左膀右臂。
哪想到坐在他身邊的厲橙并不安分,居然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頂風(fēng)作案,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大腿,把課本推到了他面前。
蕭以恒翻開課本一看,只見課本之間夾著一張嶄新的格子棋盤。
蕭以恒:“……”
蕭以恒把書本合上,推了回來。
厲橙推過去,蕭以恒推回來,厲橙又推過去,蕭以恒又推回來……就這樣重復(fù)幾次,厲橙不伺候了,心想蕭以恒你裝什么正經(jīng)人啊,老子屈尊降貴陪你玩下棋是給你面子,昨兒你玩我玩得這么開心,今天翻臉不認(rèn)人,繼續(xù)裝你的好學(xué)生啦?
等到正式授課開始,女老師延續(xù)了昨天的風(fēng)格,一邊照本宣科的講課,一邊在教室后排來回踱步,順便點(diǎn)幾個倒霉的小朋友起來念書。
厲橙把課本一攤,身子前傾,借著身子的遮擋,偷偷摸摸從書包里摸出了一大把零食。厲橙帶零食的初衷,是想分享給蕭以恒品嘗,可是現(xiàn)在……呵,爸爸自己吃,蕭賊你連話梅核都休想碰到!
蕭以恒見他像儲存過冬糧食的倉鼠一樣,把那些小零食逐一藏在了衣袖里,然后每隔一分鐘就撕開一袋兒,遞到嘴邊埋頭苦吃。
他一邊吃,還一邊刻意發(fā)表感言,一會兒是“這個魔芋爽好有彈性啊”一會兒是“這個辣條好辣啊”,真是吃東西都堵不上他的嘴。
蕭以恒果然被他的行為驚住了。雖然有的時候,火箭班的學(xué)生因為趕著上學(xué)沒時間吃早飯,也會在早自習(xí)時吃東西,但大多是吃沒有味道、方便填飽肚子的面包香腸什么的。哪像厲橙,純粹是為了解饞而吃,拆開包裝前,還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蕭以恒蹙眉:“下棋也就算了,上課吃東西對老師太不尊重了。”
厲橙振振有詞:“我沒上課嗑瓜子,就已經(jīng)是對她最大的尊重了!”這個臭弟弟,真是一肚子擰脾氣。
厲橙不僅自己吃,還堂而皇之地抓了一小捧扔到了身后的小omega桌子上。
那小omega梳著雙馬尾,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眼睛微微睜大,望著從天而降落在她桌上的零食。
厲橙沖她眨了眨眼,小聲道:“拿著吧,謝謝你上次借我的那支仙女棒……咳,不對,那支筆。”
小omega不敢接,緊張地用視線偷瞄坐在厲橙身旁的蕭以恒。厲橙用混不在乎的口吻說:“吃就吃,不用管他。他要敢扣你分,厲哥負(fù)責(zé)要回來。”
蕭以恒:“……”
他剛想提醒厲橙不要帶壞初一的小朋友,哪想到小女生迅速把那一把零食抓進(jìn)手里,然后借著給旁邊同學(xué)遞橡皮的功夫,把其一大半零食傳給了同桌。緊接著,同桌又用遞涂改帶的機(jī)會,又分了一些零食給他的后排。
就這樣,一捧零食迅速在班級里擴(kuò)散。蕭以恒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辣條豆干豬肉脯在初一學(xué)生之間互相傳遞,幾乎是眨眼的功夫,教室前排的同學(xué)就人手一份了。
蕭以恒:“……”
他以極慢的速度眨了眨眼,這位從小到大的優(yōu)等生實在搞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做到當(dāng)著老師的面?zhèn)鬟f零食,又偷偷吃掉的。
他當(dāng)了十幾年的好學(xué)生,他們班級時刻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態(tài),別說上課開小差,就連下課都很少有人說話。在課堂里下五子棋、偷吃東西,是他規(guī)行矩步的人生從未發(fā)生過的事情。
是厲橙讓他見識了另一種校園生活。很快,厲橙又拆開了一包香辣小魚干。錫紙包裝撕開后,濃厚的調(diào)料味道混合著小魚干的海腥氣從包裝袋飄了出來,厲橙一邊被辣的倒吸冷氣,一邊舍不得松嘴。
他像只貪食的野貓,先用牙齒輕輕叼住魚尾,然后舌尖一勾,小魚干就被他靈活地吞進(jìn)了嘴里。男孩的嘴唇已經(jīng)被辣腫了,紅彤彤地,周圍還有一圈淺紅色的痕跡。
蕭以恒出神地看著他偷吃東西的模樣,鬼使神差地說:“厲橙,還有嗎?給我一份。”
厲橙掀了掀眼皮:“呦,想和我同流合污了?”
蕭以恒沒說話,只盯著他說話時,若隱若現(xiàn)的舌尖。他的舌尖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腫,不再是平時的淡粉色,他說出口的話有些許的含糊。
厲橙沒注意到蕭以恒的視線,他翻開自己的書包,問:“你想吃什么?”
蕭以恒道:“就你手里的這個吧。”
“可小魚干我只帶了一包……嘖。”厲橙捏了捏手的只剩下半袋的零食,有些不舍,但還是狠下心說,“算了,你拿去吃吧。”
蕭以恒停頓了三秒:“你是說,讓我吃你手里的這袋?”
這一份,剛剛還抵在厲橙的唇齒之間。可現(xiàn)在,厲橙卻毫不在乎地讓蕭以恒繼續(xù)品嘗。
“怎么,嫌棄我的口水啊?”厲橙哼道,“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
說著,他就要收回手。蕭以恒哪里會錯過和他同吃一袋零食的機(jī)會,趕忙伸手拉住他。
兩人的指尖相碰,借著一包小魚干,光明正大地重疊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beta老師的聲音從教室后排響起――
――“蕭助教,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