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還有什么事,比在別人背后品頭論足,卻被當(dāng)事人聽到更尷尬的嗎?
    ……
    厲橙今天翻墻出校門,想去炸雞店看看自家小弟打工做的怎么樣。
    結(jié)果不巧,他去的時候衛(wèi)熔恰巧結(jié)賬離開,那家伙坐著輪椅,狗頭軍師推著他,三人正好迎面撞見。
    衛(wèi)熔坐上輪椅了還不老實(shí),見到厲橙就開始兩眼發(fā)直,嘴里的土味情話一波連著一波。
    什么“你是我的小蘋果,怎么愛你也不嫌多?!?br/>
    這何止是土味情話,這簡直是出土情話。就這包漿,一看就是大青國的。
    虎哥見厲橙被纏住,趕忙上前一步隔開他們,給厲橙猛使眼色:“厲哥,你是來找嫂子的吧?”
    厲橙想,嫂子是誰?
    但厲橙還是很機(jī)靈地順著他的話說:“嗯,我是來找他的,他沒在嗎?”
    虎哥指向旁邊的街道:“嫂子和他同學(xué)往那邊走了,大哥你快去追他吧!”
    厲橙也不知道自己是了什么邪,腦子一抽筋,居然真的順著虎哥指的方向追了過去。
    然后——他知道了虎哥嘴里的“嫂子”是誰。
    同時,他也知道了,這位“嫂子”根本看不上他這位大哥。
    厲橙眼里冒著小火苗,把拳頭捏的啪啪響。
    嚴(yán)競早就見勢不妙一溜煙地跑走了,他最會察言觀色,眼看一場家暴就要在他面前開展,他留下來做炮灰嗎?當(dāng)然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啦。
    當(dāng)然,他跑之前還是很好心地扔下了一句話:“有話好好說,夫夫倆床頭打架床尾和!”
    至于當(dāng)事人有沒有聽進(jìn)去,那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
    厲橙早就氣成了一團(tuán)火,麥色的肌膚也擋不住臉頰的漲紅。男孩金色的頭發(fā)支棱在腦袋上,也不知打了多少發(fā)膠,不過這樣一來,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只正在發(fā)怒的小獅子了。
    在這么緊要的一刻,蕭以恒居然分心了。
    他想,每天打這么多發(fā)膠,小獅子難道不怕脫發(fā)嗎?
    不過蕭以恒的分心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因?yàn)閰柍纫呀?jīng)挽起袖子,開始做打架前的熱身運(yùn)動了!
    這里可不是學(xué)校門口那無人經(jīng)過的小巷,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條路,距離車站很近,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已經(jīng)有很多路人狀似無意其實(shí)偷偷往這邊瞥了。
    他們兩人身上都穿著一的校服,一個氣質(zhì)清冷,規(guī)規(guī)矩矩地背著書包;另一個校服上衣系在腰間,胳臂上那只張牙舞爪的盤龍紋身有點(diǎn)反光,搞不清楚究竟是紋身還是紋身貼……如此差異巨大的兩個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是壞孩子要霸凌好學(xué)生。
    厲橙一邊活動著手腳,一邊盤算待會兒先打蕭以恒上下哪個頭比較好。
    蕭以恒問他:“你難道什么事情都要靠拳頭解決嗎?”
    厲橙反問:“不靠拳頭那靠什么?靠剪刀和布嗎?”
    蕭以恒:“……”
    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架實(shí)在影響不好,兩人離開了大道,走向旁邊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這個小巷夾在兩座居民區(qū)之間,是個死胡同。胡同最深處扔著一些廢棄的舊沙發(fā)、破電視冰箱什么的,有流浪貓懶散地躺在沙發(fā)上,見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機(jī)敏的貓咪們蹭一下躥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厲橙已經(jīng)在做動手前的最后一項(xiàng)準(zhǔn)備了——他用發(fā)繩束起頭頂?shù)乃榘l(fā),一枚亮晶晶的小橙子突兀地矗立在那里,蕭以恒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盯著那只小橙子左搖右擺。
    這是什么戰(zhàn)術(shù)?
    誘敵以萌?
    未免太犯規(guī)了。
    蕭以恒強(qiáng)迫自己移開視線:“……厲橙,我剛剛說你性格野的那句話,沒有什么別的意思?!?br/>
    他只是不喜歡別人無緣無故地把他和厲橙湊成一對,所以才想在師弟面前澄清。
    只是……他用錯了方法,說錯了話,還被當(dāng)事人聽到。
    厲橙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別廢話了,養(yǎng)不教父之過,今天為父就來給你好好上一課!”
    說完,他揚(yáng)起拳頭直沖蕭以恒而來。
    厲橙確實(shí)野。
    天有多高他有多野,這蒼穹之下,都是他撒歡兒的地方。
    之前很多人都說過厲橙性格太霸道,厲橙向來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若他性格不夠張揚(yáng),那怎么服眾,怎么當(dāng)別人老大?
    但不知為何,厲橙剛剛聽到蕭以恒說他野、絕對不會喜歡他時,一股說不出的怒火從厲橙的胸口燒了起來。
    他不清楚該如何消解這份沒來由的煩躁與憤怒,只能選擇了他最擅長的方法——揍人。
    蕭以恒理虧,本不想還手,但見金發(fā)小獅子怒氣沖沖地沖過來,他只能把書包扔下,和他近距離纏斗起來。
    說是纏斗,其實(shí)不如說是格擋。
    畢竟,厲橙的打法實(shí)在是太不“講究”了。
    厲橙今天有心想讓蕭以恒出丑,每一招都指向性明顯。
    什么猴子偷桃啦,直搗黃龍啦,海底撈月啦……
    在厲橙又一次伸手探向那個不可言說的地方時,蕭以恒突然出手,攥住了厲橙的手腕。
    “厲橙,你和別人打架也使用這些下三濫的招式嗎?”蕭以恒聲音冰冷。
    厲橙呲出小虎牙:“管你什么事?”
    蕭以恒突然語塞。
    是啊,厲橙的爪子就算在打架時摸了/擰了/拽了其他男alpha的私密之處,又關(guān)他什么事呢?
    厲橙趁著他走神的功夫,往后一跳,和他拉開了一米遠(yuǎn):“喂,你還打不打?”
    他頭發(fā)凌亂,頭頂?shù)男〕茸油嵬嵝毙钡卮乖谝贿?,身上的衣服也在打斗蹭臟了,他今天穿了一件印著“為父則剛”的t恤,下擺被撕破了一道,露出勁瘦的腰肢,蜜色的腹肌半遮半掩地藏在衣擺下面。
    蕭以恒不知怎的,有些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
    “……你先把衣服整理一下?!?br/>
    “衣服?我的衣服怎么了,好好穿著呢?!眳柍劝櫭嫉皖^看了看自己,不耐煩道,“別拖延時間了,今天咱倆必須有一個人命喪于此!”
    可惜他的豪言壯語講完不超過一分鐘,深巷外忽然傳來一陣滴——哇——滴——哇的刺耳音樂。
    這是……警笛聲??!
    厲橙作為一個資深的不良少年,在聽到警笛聲響起的那一剎那,立刻停下動作、豎起了耳朵。
    只聽巷外響起兩道交談的聲音。
    “阿嬤,您確實(shí)是這里嗎?”  “是啊,就是這里!剛才有兩個穿校服的年輕人進(jìn)去了,然后里面就傳來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哎呀,嚇?biāo)牢伊?,他們這是在打架吧?”  “阿嬤您別著急,我現(xiàn)在進(jìn)去看看?!薄  熬焱?,您可快點(diǎn)!”
    厲橙渾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靠!
    他們打架時特地找了個不起眼的死胡同,哪想到這樣都被熱心阿嬤注意到,還特地報了警。厲橙可不想被警察叔叔抓到,他沒有家長,如果被拘留了,可是要讓校長去贖人的!
    他慌得要命,看向四周,想要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但這小巷真的空間有限,只在墻角堆了一些破沙發(fā)、破冰箱彩電什么的。它們投下的陰影只夠藏住一個人,一旦警察走近,肯定就會暴露。
    厲橙又看向身旁的墻壁,但巷子兩側(cè)的墻壁屬于不同的住宅區(qū),墻頂掛了鐵絲網(wǎng),根本無法攀越。
    難道他華城一哥今天就要栽在這里——還要和蕭以恒這混蛋alpha一起進(jìn)局子?
    想到這里,他下意識看向了身旁的男孩,他本以為會在蕭以恒這個好學(xué)生臉上看到諸如緊張、擔(dān)憂的表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蕭以恒的表情卻非常沉穩(wěn)。
    “喂,你……”
    “安靜?!笔捯院銐旱吐曇簦鋈簧焓掷×藚柍鹊氖滞?。
    厲橙猝不及防被他拉住,腳下踉蹌,差點(diǎn)栽進(jìn)他懷里。蕭以恒扶住他的肩膀,沒有遲疑,立刻把他推向了墻角家具堆的陰影。
    下一秒,alpha貼了過來。
    他們兩人都很高,身材也不算消瘦。為了節(jié)省空間,他們的四肢幾乎是緊緊絞在一起,以確保身上的每一片布料都能藏在陰影。
    厲橙的額頭就抵在蕭以恒的肩膀,他呼出的每一口熱氣,都噴灑在alpha的頸側(cè)。厲橙能夠清楚的看見,蕭以恒的喉結(jié)居然輕輕地滾動了一下。
    是因?yàn)榫o張嗎?
    還是因?yàn)閯e的東西?
    因?yàn)閯倓偞蛄艘患?,他們身上都熱氣騰騰的。胳臂是熱的,肩膀是熱的,胸膛也是熱的。他們就這樣疊在一起,沒有一丁點(diǎn)的空隙。滾燙的血液仿佛交融了,厲橙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因?yàn)?,他好像聽到了蕭以恒的心跳聲?br/>
    噗通,噗通,噗通。
    太熱了。
    也太近了。
    信息素的味道隨著汗液一起飄散,在這逼仄的陰影,心跳聲催化了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
    蕭以恒的信息素是高山雪松的味道,但是在這味道之,又奇異地混進(jìn)了一絲水果甜香,聞起來像是……
    “——這么躲下去不是辦法?!眳柍群鋈幌袷潜浑姷揭粯?,推開了蕭以恒的肩膀,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警察就在巷口,很快就要進(jìn)來,這里藏不住兩個人的。我出——”
    他自我獻(xiàn)祭的話還沒說完,一件校服外套忽然落在他的頭頂,把他整個人都包了進(jìn)去。
    “你老實(shí)呆著,”隔著校服,蕭以恒的聲音很遠(yuǎn)又很近,“我出去?!?br/>
    厲橙一愣,慌張地想把校服從頭上扯下來。
    可蕭以恒卻故意增加了信息素的發(fā)散,用那股屬于alpha的味道留住了他。
    鋪天蓋地的高山雪松的味道就像是一張巨網(wǎng),而厲橙就像是網(wǎng)的魚。身為一個敏感度極高的omega,他根本無從抵擋。他分神了一剎那,可即使只有一剎那,也足夠蕭以恒抽身離開了。
    起身時,alpha沒有忍住,放任自己伸手揉了揉厲橙的頭頂。
    這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小獅子,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硬得扎手。
    他拎起書包,撣撣身上的灰塵,把自己收拾成體面的樣子,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巷口。
    如他所料,警察和那位熱心的阿嬤正要進(jìn)來。
    兩方相遇。
    阿嬤認(rèn)出了他,趕忙拉住警察同志的衣服,急切地說:“警察同志,就是他??!就是這位小同學(xué)呀!剛剛他被一個金發(fā)小痞子拉進(jìn)了巷子里!”
    警察聞言,看向了蕭以恒。
    蕭以恒出來前特意拾掇過自己,感謝厲橙剛才沒有照著他的臉下手,所以他的臉還是干干凈凈,無傷無痛,僅僅衣服有一點(diǎn)臟,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什么。
    當(dāng)然,如果把他的衣服掀起來,就會看到他身上全是那小壞蛋留下的痕跡。
    蕭以恒語氣淡定:“警察叔叔,這位阿嬤誤會了。那不是什么金發(fā)小痞子,那是我的同學(xué),他和我鬧著玩的,你們來之前他就走了。”
    他長了一張乖學(xué)生的臉,身上又穿著一的校服,說出口的話自然多了幾分可信度。
    警察狐疑地問:“真是同學(xué)?真是在鬧著玩?”他有些不信,“可剛剛這位阿嬤報警,說那個人看上去像個不良少年,他把你拽進(jìn)巷子里,肯定是要欺負(fù)你?!?br/>
    “沒有?!笔捯院銚u頭,嘴角露出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他沒有欺負(fù)我?!?br/>
    ……
    巷子深處,厲橙躲在廢舊的沙發(fā)陰影,那件還帶著alpha信息素的校服外套一半蓋在他頭上,一半被他攏在懷。
    巷子口的談話聲,隱隱約約地傳到了他耳邊。
    男孩把發(fā)燒的臉藏進(jìn)了藍(lán)白色的校服里:“……靠,明明是他欺負(fù)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