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不能管她一輩子
男人挺拔的身影站在窗邊,大手落在褲袋,他逆著光而站,另一只手落在窗欞,指間夾著一根燃到一半的煙。</br> 已經(jīng)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br> 窗戶沒有關(guān)嚴,有風(fēng)裹挾著微涼的雨絲透窗而進,揚起潔白窗紗的一角,也將那窗紗微微打濕。</br> 青白色的煙霧繚繞在他修長的指畔,陸清時淡沉的目色遠眺著窗外重重的雨幕,他突然想起他們兄妹倆已經(jīng)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七年。</br> 這七年,他既是她的兄長,也是她的監(jiān)護人。</br> 他教她規(guī)矩和道理,看著她一點點長大,長成名門淑女的樣子,也看著她背著他淘氣闖禍,他一邊教訓(xùn)她,一邊又不得不幫她收拾爛攤子。</br> 但總的而言,丫頭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她在他面前大抵算得上乖巧懂事,這七年來,兄妹倆之間這條男女大防的楚河漢界,他們都遵守的很好。m.</br> 可現(xiàn)在。</br> 陸清時一晚上腦子里都是方才她在他跟前散落的浴巾,她哭泣著盼著他留下的時候,期期艾艾的模樣,淚濕的眼底藏不住的羞紅。</br> 陸清時已經(jīng)是三十歲的男人,年少時也經(jīng)歷過血氣方剛的戀愛,怎么會看不懂姜淺看著他的時候,那屬于小女兒欲說還休,無法言說的綿綿情思。</br> 如果說前段時間她中了藥的那晚,她咬他的唇,解他的皮帶,他勉強可以安慰自己是她年紀小,禁不住藥物的控制。</br> 但今晚,她是清醒的。</br> 陸清時無比清晰的認知到,這條楚河漢界,丫頭無知無畏的想要越界。</br> 他站在那里,只覺腦門隱隱發(fā)疼。</br> 只不過身為兄長,過往見證過無數(shù)她出格的錯誤,所以哪怕到了這一刻,至少表面上,他仍舊可以云淡風(fēng)輕。</br> 但他能假裝看不到她胸前的風(fēng)景,也能假裝讀不懂她眼底的情意,但卻不能,再繼續(xù)欺騙自己,當作什么也沒發(fā)生。</br> “轟!”電閃雷鳴。</br> 驚雷劈落在樹梢,窗外,狂風(fēng)乍起。</br> 兩人的房間本就是相連著的,他眼前的玻璃窗猛烈的震動,他沒有拉上窗簾,自然也能聽見她那一側(cè)的窗玻璃被驚雷震起的劈里啪啦的響聲。</br> 丫頭從小,最怕打雷。</br> 雷聲落下,他驟然聽見姜淺一聲驚叫。</br> 帶著細細的哭腔,像是從被子里驚坐起。</br> 陸清時垂下視線。</br> 目光落在手里快要燃盡的煙頭上。</br> 猩紅一點在他指間明明滅滅,火光跳躍在他幽深似海的眼底,明明是溫暖的顏色,卻似化不開他眉骨深處浮沉的冷意。</br> 他掐了煙蒂,直接扔進一旁的煙灰缸里,修長的雙腿轉(zhuǎn)身邁向了書桌。</br> 他決定不去管。</br> 丫頭總要長大。</br> 他不能管她一輩子。</br> 書案上頭放著好幾份他必須要寫完的資料,原本上半夜就該弄完,只不過因為姜淺的事,他不得不擱置。</br> 他拿起筆,打開一份。</br> 可一個字都還沒落下,半開的窗戶中,又隱隱傳來小丫頭若有似無的哭聲。</br> 陸清時,“......”</br> 他繼續(xù)落筆,眉目冷靜,仍舊不打算管。</br>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br> 兄妹兩個人,相隔不過數(shù)尺,一個蒙著毯子縮在沙發(fā)上悲傷的哭泣,一個專心致志的處理工作,他的手機就放在書桌上,屏幕始終暗著。</br> 哥哥沒有要打個電話過去安慰妹妹的想法,妹妹也計較著哥哥先前說的話,委屈的保護著自己那點脆弱的自尊,哪怕就是被雷聲嚇死,也倔強的不肯聯(lián)系哥哥。</br> 窗外悶雷陣陣,還有閃電劃破漆黑的夜幕。</br> 傾盆的大雨始終沒有減弱的趨勢。</br> 許是最近太久都沒有休息好,放在平時應(yīng)該是兩小時就能解決的工作,今晚的效率卻是前所未有的低下。</br> 他落在書頁上的字遒勁有力,入木三分,但若是細看,筆鋒又好似沒有平時那般的沉穩(wěn)和從容。</br> 陸清時只好擱下筆,大手覆上酸脹的太陽穴,打算閉眼小憩十分鐘。</br> 窗外梧桐樹被狂風(fēng)驟雨打的沙沙作響,安靜的夜里,那聲音就愈發(fā)顯的陰森,讓陸清時想起很多年以前。</br> 那會兒他剛把小丫頭接到他身邊照顧,那晚下了手術(shù)已經(jīng)是半夜,也是這樣電閃雷鳴的雨夜,他回到家發(fā)現(xiàn)所有的房間燈火通明,就是不見姜淺。</br> 他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她人,打電話也是關(guān)機,就在他準備出門去尋的時候,驀然聽見從柜子里傳出來的哭聲。</br> 他打開那扇裝雜物的柜子,看見小丫頭通紅著淚眼,身上裹著厚重的毯子,滿頭大汗縮在里頭,雨下了好幾個小時,他不知道她這樣難受的躲了多久。</br> 他把她抱出來的時候,她的身子還在不停的顫抖,抱著他的脖頸哇哇大哭,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他知道她是極怕打雷的。</br> 她哭著告訴他,她怕雷聲變成妖怪,趁他不在,悶聲不響就把她吃了。</br> 陸清時向她科普過好幾次雷聲不是妖怪,但小丫頭對打雷的恐懼根深蒂固,同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養(yǎng)成了雨夜不外出的習(xí)慣。</br> 回憶在夜里靜靜流淌,風(fēng)聲從窗外涌進來,蓋過他平靜的呼吸,帶來夜雨的微涼。</br> 陸清時沉默著睜開眼。</br> 深邃的視線看向窗臺,隔著淺藍色的玻璃,看見她房間的窗紗被燈火映的通明。</br> 明明不想去管她,可腦子里卻忍不住擔心,她現(xiàn)在是害怕的縮在哪里哭。</br> “轟隆!”</br> 又一陣驚雷。</br> 閃電劈落,照亮夜幕的一角。</br> 窗紗旁,黑影驚動。</br> 兩個行政間的格局和家居擺設(shè)是一樣的,窗戶旁邊都是沙發(fā),知道她躲在沙發(fā)上,看樣子還是他先前坐過的位置。</br> 陸清時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br> 英俊清雋的眉目半隱在燈色漫下來的陰影中,明晰的五官輪廓被光影渲染出冷硬的顏色,可在那暗色調(diào)的冷硬之中,偏又藏著幾分無奈。</br> 他默了片刻,終于還是拿起手機,給她撥了電話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