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嫁妝
褚韶華得了自己的嫁妝錢,見天兒還沒黑,拿著錢叫了她哥一聲就去了村長(zhǎng)三大伯家,三大伯也是褚家同族,褚家村兒么,姓褚的最多。村長(zhǎng)三伯是和褚家未出五福的族親。
褚韶中正擱屋兒躺著,聽到妹妹喊他,當(dāng)下就要起身,卻是一把叫媳婦拽住。王燕兒低聲道,“你去做什么?”
“華兒叫我哪。”褚韶中道。
王燕兒隔窗問一句,“華兒,去三大伯家什么事?你哥忙著哪。”嫁妝錢一分不想給家里,還要使喚人哪。
褚韶華心下明鏡兒一般,干脆也不叫她哥了,直接自己往外走。褚韶中一把甩開媳婦的手,低斥一句,“你別沒個(gè)完哪!”抬腳就出了屋兒,見他妹已經(jīng)走到門口,三兩步追了上去,說,“華兒,啥事?”
“去三大娘家。”
兄妹倆過去時(shí),三大娘剛洗過衣裳,正往曬衣繩上晾,褚韶華忙過去搭了把手。三大娘笑,“不用你沾手,這就好了。”
韶華幫著把衣裳晾好,笑,“大娘忙著哪。”
“沒什么事兒,我說把他們爺兒幾個(gè)的衣裳洗了。這已經(jīng)洗好了。”三大娘隨意的在腰間圍裙上擦了把手,帶兄妹倆進(jìn)屋兒,桃兒正坐炕上剝玉米粒,拉著褚韶華炕上坐了。三大娘倒了兩碗水來,又端來一淺子炒花生讓兄妹倆吃,問,“是不是有事?”
韶華有些羞,一時(shí)沒想好怎么開口,就見她哥抓了一把炒花生噼哩啪啦的剝開來吃了。韶華最好面子的人,看她哥這樣來人家就吃,心里便有些不痛快,那些個(gè)羞也沒了,忍氣做個(gè)羞樣兒直接跟三大娘道,“要是在別人家,我都不知如何開口。大娘你不是外人,我時(shí)常聽大娘說,您娘家兄弟就咱們?nèi)l(xiāng)五里有名兒的木匠師傅。您也知道,我日子就在臘月,嫁妝還沒準(zhǔn)備。尤其家俱,怎么也得備幾件。這個(gè)我也不懂,就來找您了。”
三大娘見是為這事,笑道,“這得看你想要什么家俱使喚了。我兄弟你放心,他自小學(xué)的木匠手藝,為人也實(shí)誠(chéng),家里常備著木材板子。就是一樣,怕是太貴重的木材沒有,也就是家常的榆木棗木什么的。”
韶華笑,“我也不用那貴重的,咱們這樣的尋常人家,就是尋常家什打幾樣。”
“成,你既問到我跟前兒了,明兒你有空沒,明兒我?guī)銈冞^去他家瞧瞧木材,你也想幾個(gè)樣式,要幾個(gè)箱子幾個(gè)柜子,這得心里有數(shù)。”
“還有事兒得麻煩大娘,先前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成親。今年我家的棉花賣了大半,剩的不多,我聽說大娘家的棉花還有許多,不如勻我一些,我想著現(xiàn)在成親,多是陪送六床被褥或是八床被褥的,我家的情況大娘也知道,就六床被褥的棉花也就夠了。”
三大娘見有現(xiàn)成生意上門,如何不難歡喜,拉著韶華的手越發(fā)的喜歡她,“有,多少都有!你什么時(shí)候做被子,到時(shí)我過去幫著一起做。”想到這話直接跟褚韶華這沒成親的說,似也不大好。不過,鄉(xiāng)下地方,也不大講究這個(gè)。
褚韶華笑,“到時(shí)大娘不來也得請(qǐng)您過去,我買了做被褥的料子就做。”
“打算到哪兒買料子,想好沒?”
褚韶華道,“做被褥得是成塊的大料子,我聽人說咱們縣里的染坊用的是洋染料,上回桃兒穿的那衣裳我見了,染的極好,鮮亮不掉色。我想去縣里買。”
三大娘給她出主意,“要是去縣里,不妨買些綢子,其實(shí)也不用里外全綢的被子。綢子做面兒,里子也不用買染過的布,就現(xiàn)在的洋白布就挺好,白的也干凈。綢子面兒,洋布里,更體面些。我們桃兒的嫁妝,我就是這么打算的。”
“大娘這主意好。”
三大娘想著褚韶華家俱在她娘家兄弟那里做,棉花從她這里買,她又一向喜歡褚韶華,褚韶華嫁的又好,三大娘樂意幫她一把。三大娘道,“既這般,我想想啊,今兒個(gè)初五,縣里的大集是跟咱村兒里大集的日子重了的,這集已是過了,要是下集你沒事,咱們叫上你娘,坐著我家的大車,讓我家里你牛子哥趕車,咱們一道去縣里,你這些東西一趟就齊全了。縣里那家布坊東家,跟你三伯挺熟的,到他家瞧瞧料子。要是好,就當(dāng)照顧他家生意,要是不合心意,咱再去別家。”
“我聽大娘的。”
褚韶華說話間,褚韶中那個(gè)嘴就沒停,一淺子炒花生都被他吃大半。褚韶華哪里還好久坐,說完了事兒,立刻起身告辭。
褚韶中也吃飽了,拍拍身上掉的花生屑,跟妹妹一起同三大娘說幾句告辭的話。
三大娘要送他們兄妹出去,褚韶華說什么都不肯,死活要三大娘留屋兒里,她與哥哥一起走了。
待褚家兄妹走了,村長(zhǎng)三大伯才到屋兒里問,“什么事啊?”
三大娘一面打掃著半炕桌兒花生殼,把事情跟當(dāng)家的說了,三大娘道,“也就是華兒這閨女,真是沒的說,不管是說話、辦事兒,都叫人喜歡。”不然就憑現(xiàn)在那一家子人,三大娘真瞧不上。
三大伯聽了,點(diǎn)點(diǎn)頭,“這丫頭有福,嫁的也好。”
“那陳家大爺有福,華兒這樣的閨女,誰娶了誰好。你說說,是這相貌,還是說話行事,真是知禮數(shù)。”三大娘小聲說,“現(xiàn)在老五一家子,就華兒是個(gè)出頭。你瞧瞧韶中,來這半日,連個(gè)大娘都沒給我叫。什么事兒他不開口,都叫華兒來說,他就跟個(gè)死人似的,要他有什么用啊!這同母的兄妹,怎么就這樣天差地別!”說著把韶華買棉花的錢的收了起來,又與當(dāng)家的說了韶華買棉花的事,“我得給華兒挑上好的棉花,到時(shí)村兒里彈棉花的一來,彈的松松的,這做被子才舒服。多給她些,她也得做兩件新棉衣哪。”
“是這個(gè)理,既是請(qǐng)你做的媒人,咱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能幫的,順手幫一把,這孩子不容易。待她起來了,也能幫一幫老五家。”
想到那一家子好吃懶做的,三大娘直搖頭。
褚家老二進(jìn)屋兒,聽著他爹這話,道,“爹,你說的容易。就我五叔那性子,昨兒陳家剛來下聘兒,今兒個(gè)一早在集上叫些賴子糊弄他好些個(gè)肉火燒,還買了個(gè)大肘子回家。娘,要是華兒這事兒,你趕緊幫著辦妥了,把銀子花出去,不然落我五叔手里,剩不下幾個(gè)。”
三大娘道,“我真可惜華兒這樣的人才,生那樣家里。”想著褚韶華這么急著來她這里把棉花買了,怕也是知道她爹的性子。
就這,回家的路上褚韶中還說哪,“你買棉花不說一聲,咱大姨家也有棉花。打家俱的事兒,咱姨丈的兄弟不也是打家俱的。”
“我嫂子陪嫁倆箱子還不叫她叔打哪,等他練好手藝再說吧。”至于大姨家有棉花的事,褚韶華更是提都未提,自從陳家下聘,她嫂子王燕兒那兩只眼都恨不能露出銀子的光兒來。原本褚韶華沒想著在三大娘家買棉花,只是想問問打家俱的事,畢竟孔木匠是老手藝了。可剛她叫她哥出來,嫂子還拿話兒攔著!褚韶華的性子,你好生好氣跟她說,她不見得不給你這面子,你敢背后算計(jì)她,她非但比你會(huì)算,手段也強(qiáng)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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