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小邵東家
褚韶華要是能割了王大姨的舌頭,估計(jì)這會(huì)兒都動(dòng)手了。王大姨似乎也感受到了褚韶華視線里傳來的絲絲恨意,當(dāng)下心頭一涼,連忙低下頭避開眼,嘴里依舊喃喃,“我是你親大姨,你可不能不管你親大姨啊。”
褚韶華氣的臉都白了,三大娘生怕她氣性太大,氣出個(gè)好歹,用力掐了掐她的手心。
褚韶華這才略好些,將冰冷的視線自王大姨身上移開,同掌柜道,“您這柜前是做生意的地方,在這兒未免影響您生意,不如換個(gè)地方說話。”
掌柜也正有此意。
一行人到了后宅,褚韶華道,“您要忙,就請(qǐng)您東家出來說話,別誤了您的生意。”
掌柜在柜上多年,料理生意,見慣人情,一看褚韶華這作派就知道這不是要出錢的架式,也的確柜上事情忙,前頭離不得他。掌柜道,“那幾位小姐太太就稍侯。”還對(duì)著三大娘抱了抱拳,很不好意思的模樣就出去了。對(duì)了,出去前褚韶華就讓掌柜的把王大姨拎了出去。
縣里就此一家布坊,雖說不是什么大鋪?zhàn)樱稍诳h里生意還成,據(jù)說跟衙門還有些關(guān)系。東家姓邵,邵東家因與三大伯認(rèn)識(shí),聽說還略有交情,褚韶華原還以為邵東家起碼年歲得跟三大伯差不離,不想真是差遠(yuǎn)了,邵東家瞧著年輕的很,黑色緞子的瓜皮小帽下是一雙清凌凌的眼,帶一點(diǎn)桃花模樣,很是有幾分俊秀,就是腦子略為有病,大冬天的還手捏一把折扇。折扇吊一塊翠色極正的扇墜,那扇墜下又是一段大紅的穗子,絨絨的穗子纏在邵東家的指間,襯得一雙精致白皙的手仿佛玉骨般雕琢而成,便是妙齡少女如褚韶華在邵東家這雙手面前也要自慚形穢。邵東家請(qǐng)一行人坐了,方道,“原不是什么大事,憑我爹與三叔的交情,要是三嬸看得上這些料子,我白送又如何呢。”
三大娘立刻滿面生愧,連忙道,“少東家您這樣說,我真是無地自容了。”
褚韶華一聽三大娘叫“少東家”就知道這位想必是邵東家的兒子小邵東家,褚韶華接著三大娘的話,說道,“少東家明鑒,這事原不與三大娘相關(guān)。倘是三大娘的人品,也出不了這樣的事。我今兒個(gè)頭一回來您家買東西,還是跟三大娘一起來的,雖事也與我不相關(guān),到底是我家親戚,我先給您賠禮了。”說著,褚韶華就站起身,伶伶俐俐的道了個(gè)萬福。
小邵東家擺擺手,“莫要如此,聽說姑娘是陳家村兒陳東家的兒媳婦,我與陳東家陳少東家都見過。”
“那就是丟臉丟到朋友跟前兒了。”褚韶華這么說著,臉上只見怒氣,不見愧色,褚韶華沒有廢話,說到正事,“您做生意多年,想必這樣的事司空見慣。我直說了吧,一到柜上,我就說了,三家的賬三家結(jié),不要混著一起來,我們不是一家。這話,您盡可以問掌柜,我有沒有說過?”
小邵東家點(diǎn)頭,端起手邊兒的白瓷盞,吹一吹茶面上的一兩片浮葉,“我信姑娘說過。”
“那沒錢的婦人,是我大姨,可老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我也不只一個(gè)姨,我仨姨呢,要是每個(gè)姨都來這么一遭,我也不用過了。邵東家,我姓褚她姓王,您家對(duì)待這種沒錢付賬的人,該什么規(guī)矩就什么規(guī)矩!您千萬別看誰(shuí)的面子,我們也沒這么大面子!”褚韶華直接道。
“哦,那這么說,卸條胳膊腿的也無妨了。”小邵東家端起茶慢呷一口。
“卸胳膊卸腿要是您的規(guī)矩,那您就此辦了,我也無能為力。”褚韶華根本眉毛都沒動(dòng)一根。三大娘一聽說卸胳膊卸腿都嚇的臉色微色,雖則王大姨可厭,可若就此死這兒,三大娘再厲害也就村兒里一婦道人家,可經(jīng)不起人命大事,頓時(shí)人都有些不大好。
小邵東家用扇子撐著下巴,終于說了句,“倒還不至于卸胳膊卸腿兒。”
三大娘一口氣緩過來,終于不用出人命了。
“但是,要就這么算了,人人當(dāng)我們邵家好說話,怕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要來店里胡鬧了。”小邵東家一句話,三大娘的心又提了起來。小邵東家根本沒看她,看的卻是褚韶華。
褚韶華心說,你看我干嘛,這事兒跟我又沒關(guān)系,你愛怎么處置怎么處置。說句實(shí)在話,就是現(xiàn)在小邵東家把王大姨一刀剁了,估計(jì)褚韶華心里也只有解氣的。
小邵東家道,“可這畢竟是姑娘的親戚,這樣吧,姑娘就替我給這婦人家里帶個(gè)口信兒,什么時(shí)候他們湊足了錢來接人,我什么時(shí)候放人。如果沒錢,那也容易,我家里的那些騾子呀馬的就都能放個(gè)假歇一歇了。”
“好。”褚韶華一口應(yīng)下,然后又道,“我大姨在您這里,斷然不好讓您吃虧。您是咱們縣首屈一指的人物,可誰(shuí)的家業(yè)是容易來的呢。一粥一飯,您盡管記賬,我大姨會(huì)還的。”
直接把王大姨撂布坊扣押,褚韶華干脆俐落的與三大娘、桃兒、大牛走人。
待出了邵家布坊,三大娘險(xiǎn)沒癱了,一個(gè)勁兒的撫胸口,受驚不小。褚韶華也幫她順氣,三大娘道,“我沒事,虧得你眼尖,要是他大姨自己溜了,留下咱們,算是怎么著。”
褚母還在外等著,此時(shí)正是六神無主,忙驚惶的問,“怎么了怎么了。”
褚韶華把她娘手里的衣料子接過來些,大牛見狀,連忙都接了,這里頭還有他家的料子,五嬸子這么拎著,可真夠沉的。韶華說,“大牛哥,我?guī)湍闾嵝亮恕!?br/>
大牛笑道,“行啦,你們小胳膊小腿兒的,我沒事兒。”
三大娘也說,“說你大牛哥扛著吧,叫他來就是出力氣的。”
出來一趟,把要買的東西都置下,大家就坐著牛車回去了。原本韶華還打算來縣里趕集,中午飯不能叫三大娘出錢,這回省了,一行人啥都沒吃,直接坐車回吧。褚母還一個(gè)勁兒的問,“華兒,你大姨哪,咱們不等你大姨了么。”
褚韶華輕描淡寫道,“娘,大姨買那些東西,沒帶夠錢,我身上也沒錢了,三大娘身上的錢也使沒了,就剩桃兒這里的幾個(gè)錢,這錢也不夠,大姨扯的那些料子得三兩多。人店家不讓她走,咱們先回去吧,回去后讓我哥給大姨家送個(gè)信兒,叫他家?guī)уX來贖人吧。”
韶華又說,“大姨也是,大前兒個(gè)在咱家還說哪,家里就三四百個(gè)錢,給姨父看腿病的錢都沒有。怎么今兒還扯這許多料子!”
褚母聽到三兩多的價(jià)錢就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了,沒主意的問閨女,“這可怎么著啊?”
三大娘忍不住道,“這得他大姨家自己個(gè)兒想法子了,難不成他五嬸子你要給他大姨出這錢?”
褚母對(duì)大姐向來好,倒還真有這心,只可惜沒這力。褚母搖搖頭,三兩銀子的大山壓頭頂,整個(gè)人的精氣神都發(fā)虛,“我哪里有這許多錢哪。”
是啊,誰(shuí)也沒這許多錢,那只得讓大姨家自己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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